三星堂的速度很快，在陈玲通知后，东西没一会儿就送来了。李文丙将嫁衣递给余淼：“余先生先研究一下怎么穿，我和师弟布置房间。”
时间紧张，来不及找其他房子了，这个余淼居住气息最多的公寓现在就是冥婚的最佳地点，他们要在凌晨十二点之前将一切都布置好。
余淼点了点头，拿着嫁衣进了卧室里。繁复琐碎的嫁衣摆放在床上，看起来做工甚至比一些婚纱店的都要好，上面无论是绸缎还是金丝都是货真价实。余淼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穿婚服居然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女式的嫁衣。
只是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穿？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构造，他洗漱完之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搜索了一下。
网站上对中式嫁衣的穿法各有说法，好在对照着图片也能辨认，余淼勉强根据网上图片找到暗扣，深吸了口气。
“余先生？”
“会穿吗，要不要我帮忙？”
和李文丙两个师侄将纸花剪好的陈玲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敲门询问了一下。
余淼回过神来，饶是他再理智淡定这时候也不可能让一位女士过来帮他穿衣服，这时候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我知道怎么穿。”
程玲见他好像能搞定的样子，放下心来，这时候继续准备起祭表来。
余淼眼尾瞥着放在床上的嫁衣，最终还是换下了衣服，按照视频上之前相似的流程一件一件的在身上穿了起来。
这嫁衣是完全给女性准备的，尺码并不大，余淼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穿上去，好在穿上之后发觉居然刚刚好。
绸缎柔软的面料紧贴着腰腹，金色的花纹在被风吹的扬起的窗纱下摇摇曳曳。
余淼转身将最后一件红衣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遍，在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皱眉走出来。
程玲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刚准备说什么，看见换好嫁衣的余淼就愣了一下。
这位余先生长的好看，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刚刚白天进门的时候她就被对方的容貌惊讶过。
玉石一样的人气质清冷，五官优越，只是她没想到余先生换上嫁衣后会这么……漂亮。
陈玲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知道多少人，很少用漂亮来形容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但是穿着嫁衣的余淼却实在叫人想不出别的词来。
眼睫乌黑纤长的青年看过来，见这位陈大师一直盯着自己，顿了一下有些疑惑。
“我穿错了？”
程玲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你穿还挺合适的。”
这位余先生个子并不低，没想到骨架却小，这件嫁衣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天知道当初他们订做嫁衣的时候参考的数值完全是成年女性的数值。
她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这句话对于男性来说几乎算是冒犯了，不过余淼也没有生气。
合适总比不合适好，到时候穿的怪模怪样能不能招来严介不说，万一惹怒那个没有理智的厉鬼才叫人担心。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半短的头发，想起这一点。
“头发是不是也要收拾？”
程玲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位余先生在做好决定之后干脆利落，半点都不带矫情的，叫她心中不由有些欣赏。不少人在快死的时候既要又要，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这位余先生却是果决。
她伸手从包里翻找了半天：“我这里有假发，你先戴着试试。”
三星堂的东西品质都不差，陈玲给的假发和真的一样，叫人微妙的有些怀疑这假发来源，不过对于余淼来说微松口气的是这假发没有想象中的长，只是微微到肩膀后面一点，并不累赘。
柔软的假发披散在肩头，被余淼不适的拨在后面，他这时候看起来十足的像是一个新娘子。
得益于那张即使是表情淡淡也俊美无比的脸，即使是嫁衣衣领下微微.凸.显的喉结也不显得突兀。
谷大生两人尴尬地看了半天，在余淼回过头来时咳嗽了一声：“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李文丙也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迅速地收回目光。
从他做好决定到换好衣服，只过去了一个傍晚的时间，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看着陈大师几个人将屋子布置成冥屋，心里诡异的居然平静了下来。
有可能亲眼见到恶鬼，说不紧张是假的，余淼也不清楚严介死亡之后和生前面目会有什么差别，最后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是骨灰坛里的一捧灰了。
而再过一个小时，化为恶鬼的邪祟就会出现。
余淼靠在窗边喝了口水，在身边的烛火都被点燃时看见陈玲走过来。
因为恶鬼的领地意识，当祭表摆上坛前的时候，其他无关的人就必须要出去，今天晚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之前的符纸都对恶鬼没有用，我也就不留什么护身的东西给你了。”
陈玲看向对方：“十二点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如果坛上的祭表无火自燃了，那就说明他来了。”她说到这儿深吸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件事不由余淼，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尽量不要激怒厉鬼，厉鬼无论有什么要求余先生都尽量配合。”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想到恶鬼和余淼生前情敌的关系，陈玲怎么想怎么觉得今晚不好过。
余淼同样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看着陈玲他们三个人退出去在走廊里的时候，余淼重新回到了卧室。被布置成冥屋的卧室里白纱窗帘轻轻晃动着，和红色的烛火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余淼靠坐在床上几乎要睡着时忽然察觉到了手边的震动。
握在掌心的手机“嗡嗡”地响着，鲜红的十二出现在屏幕前，像是被血淋上一样，只看一眼就叫人呼吸一紧，仿佛身边的气温都猛地降低了下来。
余淼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祭坛。
压在香炉下的祭表被风一吹，猛然被火点燃，从祭告阴土的礼句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烧起来。一行礼敬的话被烧完紧接着是生辰八字，先从严介的开始，蔓延到了他的生辰上。两人的名字并列在下面，余淼甚至在祭表被吹起时看见了底下的血指印。
——那是半个小时前自己刚刚伸手按下的！
房间里冷意愈盛，三十几度气温的夏天这时候却冷的像是冰窖一样。余淼额前昏沉，呼吸也慢慢困难起来，随着被风吹进来的那股混杂着奇异香味的血腥气，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天夜里不受控制的感觉，握着右手，甚至因为无力失手打翻了水杯。
冰冷的纯净水打湿裙角，.黏.连.在皮肤上，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吸引着视线。
被莫名的牵引吸引过来的严介刚从坛前出现，就看到了面前穿着红色嫁衣端坐在床上的人。
化为恶鬼三天以来严介一直感觉很不爽，整个人都被一股纯粹恶意的杀戮欲和漠然的情绪支配着。之前的记忆仿佛都随着死亡变得模糊，一直到祭表燃起，他的生辰八字不知道和什么绑在了一起，那些情绪才再次浮现在眼前。
眉峰冷戾，容貌俊美异常的青年即使是化为恶鬼也依旧有种逼人的张扬感，像是只傲慢暴戾的狮子，在抬眼间就叫人被恶意深深的.刺.穿。
严介一眼看出眼前的祭坛布置的是冥婚规格，这是有人要和他结阴亲？
还是个女的？
他看着穿着嫁衣身形清瘦的人，嗤笑了一声。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搞什么鬼。
红色的盖头并没有完全遮挡住视线，只是轻轻搭盖在额前。严介走过去见这人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冰冷的指尖落在了对方下颌，怀着恶意一把揭开那顶红色的盖头，下一刻神色却骤然凝住。
“余淼？”
严介几乎是懵在了眼前。他想过许多，猜测是哪个不长眼的道士居然敢用阴亲的法子来克制他。
却没想到会是余淼。
两人当情敌不知道多久，对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再了解不过，余淼这是搞什么鬼？
故意恶心他？
一向看不惯余淼装模作样守在学长身边的严介看清面前穿着女装的情敌，一袭红色的嫁衣束缚在身上，衬得那张清冷的脸蛋也艳丽了起来。
呼吸被诡异的血腥气萦绕，余淼本来就不适，因为被迫抬头肺里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他死死地抿着唇，甚至没有发觉眼睫上都沾染了泪珠。
下一刻，“轰”的一下，余淼忽然感觉到握着他下颌的手骤然一松，还没缓口气，刚刚还嗤笑恶意的恶鬼就后退了一步，遮住鼻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严介猝不及防低头看着指缝里的血，心里“草”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