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并不在教会的内部,相反,它的总部靠近格雷传送阵。
格雷传送阵是光明之钥教会里三个大型传送阵之一,在紧急时候,可以调动千人随时传送到任何连接了传送阵的地方。
总部设置在这,是为了方便遇到事件时及时出动。
前段时间,弗兰卡地区的事件,正是审判庭派出了先遣队去处理。
如今,第一批被派遣过去的队伍已经陆续折返,审判庭内已经有几位高阶审判官正在等着。
他们的汇报都以最快的速度记录成文字总结下来,最后汇总到秘书长的桌上。年过半百,看起来都还非常年轻的秘书长揉了揉眉头,打开总结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秘书长皱起眉。
“……异变频繁,异种数量增多……”
总有些地方,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而这样的地方,总会阴暗丛生。如弗兰卡这样的地区,自然也是如此。
可就算是弗兰卡地区,按照正神教会每隔几年的清除方式,就算烧不干净,也不该变得严重才对。但先遣队送回来的消息,和以往的数据显然是对不上的。
不过一会,一场小型会议便召开了。
今天轮值的审判长翻阅文件,然后看向这一次先遣队的领队审判官:“除了异种的骚动外,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吗?”
审判官严肃地说道:“我查过当地的人口记录,虽然记录没什么问题,但据我感觉,当地的居民比五年前的数量要多了不少。目前当地的异动地点已全部排查过,主要与浑噩教派、血祭教派有关。”
五年前的扫荡,他也曾经参与过。
人口异常增多,异种繁衍,异动频率上升……
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
“几年前,血祭教派在弗兰卡的血祭失败后,整个据点都毁掉了。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不应该在曾失败过的地点重新扎根。”
“这几年,当地教堂报上来的异变数量越来越多,邪|教徒也盯紧这里,说明弗兰卡肯定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或许,不是东西,而是弗兰卡,本来就是一个特殊地点呢?”
几个高级审判官在交谈,而审判长将文件交给秘书长,看向坐在暗处的一个人。
“塞拉斯阁下,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塞拉斯神情平静,听到审判长的问话,只是摇了摇头:“目前弗兰卡的问题需要更深入调查,但这地方排外,再加上先遣队曾去扫荡过,现在肯定局势混乱。不如趁这时候,找几个当地的线人先确定情况。”
按照塞拉斯这意思,便是要找出身不那么“干净”的人。审判庭乃至光明之钥教会的教士不是不好,正因为他们太好,太过端正,走进那样的地方,只会引起他们的戒备。
“塞拉斯阁下,听说你最近收了个从属生,他也来自弗兰卡?”
“他的确出身弗兰卡。”塞拉斯笑了笑,“半年前,去当地教堂举报的人,也是他。”
审判长惊讶地看着塞拉斯:“他进审判庭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查到这件事?”
“是跟着先遣队一起传回来的消息。”塞拉斯无奈摇头,“当地教堂的情况,审判长也清楚,他们的文书工作,总是不太到位。”
维持一个教堂的正常运转,总是需要人力。而在弗兰卡这样的地区驻扎的教士,往往更精通战斗。每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能多精简就多精简,如果不是这一次碰上先遣队,未必有时间重新完善之前的资料。
当地教堂传回来的消息,塞拉斯当然会比其他人更早知道。
审判长沉思了一会,当场就拿定了主意。等几个高级审判官都各自领了任务离开后,这个小房间里就自剩下他和塞拉斯两个人。
审判庭开会的风格都走快准狠的风格,废话不爱多说,有时随便推开门就能当个会议室,在其中工作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风格。
审判长:“最近这几年,血祭教派比以往活跃很多,各国都有他们活动的痕迹。”
八年前,血祭教派在弗兰卡的血祭,是险些成功的。
——一轮硕大的血月,朝着大地眨眼。如同一只活性化的眼睛,充斥着蠕动猩红的肉块,当祂彻底“望”过来时,“桥梁”就会搭构完毕。
可在最后的关头,那最重要的祭品出了差错,以至于祂在愤怒中夺走了所有信徒的性命。
这是备案在教会内部的机密记录。
外界只知道血祭教派的仪式失败了,却对规模、后果一无所知。报道上只需要记录着所有邪恶已被消失就好。
这不是出于愚民的目的,而是某种保护。隐秘的事情并非知道得越多越好,知识有些时候反倒会带来灾难。
“弗兰卡对血祭教派很重要,让他们不惜付出代价,也要绕过吾主召唤本体降临……”塞拉斯跟着皱了眉,“不过,过去八年,弗兰卡本该一直都在监视下。”
塞拉斯和审判长对视了眼,审判长叹了口气:“我不想有这种猜忌。”但从塞拉斯派出先遣队,到最近一系列的反馈,都无疑印证着某件事。
塞拉斯平静地说道:“再不想,事实也摆在眼前。”
本地的教堂肯定出了问题,不然他们不至于收到了举报后,才发现那些异样的暗流。五年前的扫荡,这几年虽有波动、但还算正常的异变数量……
——是什么时候被渗透了?
“我会亲自走一趟。”审判长叹了口气,看向一直很理智的塞拉斯,“能在神圣生命法阵的探测下不被察觉的,哈,我倒是想知道,又出了什么有趣的欺瞒仪式。”
塞拉斯:“先遣队的动静这么大,他们不会觉察不到危险的。。”
审判长呵呵笑了起来:“他们会跑。可有些东西,是跑不了的。”再说了……他看向塞拉斯,难道这位阁下还真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派出了先遣队?
那不可能。
塞拉斯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审判长露出凝重的表情,好像是纳闷,又或者惊叹:“……也不知道当初血祭教派的祭品到底选用了什么?”献祭所用的祭品,可以是万物。一般是极其珍贵的材料,光是刮下一层都让人心痛窒息的那种。当然,最重要的,还得是接受献祭的那位神会喜欢才行。
■■■■堕落后,之所以被称为血祭之月,是因为祂极其喜爱血祭。大量的血祭,合适的时间,正确的仪式,只要拥有这三步,任何人都能得到响应,相当于1+1=2的自动反馈。只是当时弗兰卡的现状,血祭的规模并不大,别说响应,更不足以引起血祭之月的注视。
……到底最关键的祭品,是什么?
塞拉斯:“是人。”
审判长的脸色变得奇怪,困惑地说:“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吸引一位神明的祭品?像你这样的人?”他不奇怪塞拉斯知道答案,他是最接近光明之钥的信徒,神明的偏爱,会让他看得更辽阔。
像塞拉斯这样的存在,当然非常稀少。不然为什么独独他成为光明之钥的人间使徒?每个正神教会里能有那么几个,已经恨不得护起来。
塞拉斯摇头:“莫利,祭品只是一个普通人。”
审判长:“普通人怎么能得到血祭之月的喜欢?”
塞拉斯那漂亮的金发微微晃动,湛蓝如海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年轻教士的话似有深意:“莫利,任何仪式在最初的祭品,本该都是人。”
从诞生开始,人就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物种。
人活着,除了与生俱来的亲人血缘,还会有朋友,还应该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需求。脆弱的身体,短暂的寿命,吵闹的人际关系,扭曲多变的情感,锻造了他们易变的秉性。有趣的是,他们在多变脆弱的同时,也会在某个时刻坚定不移,为了忠诚、为了信仰、为了正义……或者任何什么的事情而牺牲。
就像是一根火柴擦亮了光火,哪怕只有一瞬间,已经足够美味。
…
哐!
正在客厅看书的兰斯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扎比尼大少跟条死狗一样躺倒在沙发上。西蒙和丹尼尔从门口进来,对上兰斯奇怪的眼神,用口型说话:实战课。
他们三个人和兰斯不是一个专业,课程也不一样。论起来,是比法师的兰斯要激烈多了。
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西蒙看着兰斯在复习的功课,突然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赚钱?最近好像没听到你再说这件事。”
兰斯:“尤金大人给了我很多活化剂,让我毕业后再赚钱还给他。”
扎比尼猛地坐起来:“尤金大人的活化剂你就收,我们的钱你又不要。”
兰斯慢吞吞地说:“你们说的时候,尤金大人已经把活化剂给我了。”
“那你那会怎么不说这件事?”
“你没问。”
西蒙拖住幼稚的扎比尼,对兰斯说:“他一直惦记着你的事,上次还说要偷偷给你房间塞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扎比尼反拧住胳膊,拼命捂住了叭叭叭的嘴。
兰斯愣了一会,有点高兴地笑了。那笑容很安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让原本还有点生气的扎比尼翻了个白眼。
他丢开大嘴巴的西蒙,别别扭扭地说:“你以后有需要,就找我们。为了这种小问题烦恼,不值得。既然是朋友,在这种时候就尽管利用我们啊。”
朋友是拿来利用的吗?兰斯歪着头,感觉这道理不太对。
丹尼尔微笑着用零食堵住扎比尼的嘴巴,对兰斯说:“把他的话当做空气,别被荼毒了。”
扎比尼哼了声,嚼着零食不说话了。
一时间,客厅变得安静下来。曾经让兰斯觉得有点空荡荡的宿舍,不知为什么变得温暖起来。
兰斯托着下巴,盯着课本。他听着几个朋友休息时的呼吸声,感受着洛藏在衣服底下缓缓滑动的动静。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不知不觉,他已经上了两个多月的学。
一想到这里,兰斯的笑容消失了,他苦恼地捂着自己的额头,想起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明天,就是这个月的第十六日了。
塞拉斯学长说他身上没有血祭之月的气息,兰斯当然相信学长的话,但做点准备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板正着小脸,认真地想。
“喂,你在想什么?”
扎比尼越过桌子,丢来一颗糖果砸在兰斯的脑袋上,又啪嗒跌在摊开的课本上。
兰斯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扎比尼:“扎比尼,你刚才说,我可以利用你?”
扎比尼对上兰斯漂亮的小脸,以及那双期待的亮亮的黑眼睛,一边想骂他说的是什么奇怪的话,一边又莫名哽住骂不出口。
他背后的西蒙和丹尼尔早已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嘴里说着什么“自己是个坏例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话,而一贯坏脾气的扎比尼却只能梗着脖子,干巴巴地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扎比尼在“帮”这个词上重音,希望兰斯这小混蛋能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这家伙怎么那么死心眼,教什么就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