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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和好

    第五十一章

    孟椒一愣, 抬眼再次去看他。

    温和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的背影看着有几分单薄,往上是他微微偏过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垂下, 鼻梁笔直, 薄唇轻抿。

    过了好久他都没翻书,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眉尖不自觉蹙了起来。

    孟椒突然想起今日陈霜跟她说的话。老爷还在世的时候, 眼里只有大爷和二爷, 认为以后能撑起萧家的只有这二人,其他孩子不怎么管。

    而萧老夫人最偏心的便是三爷, 小时候不管三爷犯了什么错, 都会护着他,而三爷最看不惯四爷,所以四爷经常挨训,叫四爷让着病弱的兄长。

    对于孩子间的矛盾, 老太太是不管的,只会在四爷真正钻牛角尖的时候, 指点一二。

    她没经历过这些, 陈平和郭氏并没有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会偏心弟弟。相反,还会因为她是女孩更偏疼一点。郭氏总说, 女孩嫁人后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出嫁前得多疼疼。

    以至于她嫁给谢长安后日子不顺, 也不会心生怨怪, 每每想起家中还有疼爱她的亲人,就觉得日子也没那么苦了。

    可是四爷, 心里应该有很多委屈吧,明明跟三爷是双生子,所得到的疼爱却那么少。

    四爷说他想要她的偏爱。

    她想了想便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是她的夫君,她当然可以偏爱他。

    男人身子微僵,然后侧过头来看她。

    孟椒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苦恼道:“可是,要我怎么做?”

    怎样做才算是偏爱?孟椒没有头绪,她所理解的偏爱是只对那一个人好,这个她可能做不到,因为她还有父母弟弟,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也想对他们好。

    她认真思考了片刻,商量着问:“以后我给孩子做一件衣服,就给你做两件,也只给你一个人下厨,好不好?”

    这应该也算是偏爱吧。

    萧言卿笑了,伸手将她一把拉进了怀中,孟椒反应不及,手下意识撑在他胸口,想要抬起头看他,“四爷?”

    被他按住了脑袋,她便乖乖趴在他怀中不动,听着他心口处平稳的跳动。

    随即上方传来打趣的声音,“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孟椒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言卿又笑了。

    他想,她不懂也没什么,她只要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

    夜里,两人直接宿在这边的。书房这里的床有些小,两人睡着略挤人,萧言卿将她抱在怀中,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好在萧言卿体热,孟椒并不觉得冷,她有点困,眼睛很快眯了起来。

    将睡未睡之际,身旁的男人说话了,“孟椒,日后莫要再提给我纳妾的事,我不喜欢这些。”

    语调有些淡,他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但孟椒却意识到,他很少说自己不喜欢什么,这次是她做错了。

    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当初能给谢长安纳妾,是因为她不喜欢谢长安,所以不在意。她给四爷纳妾,是因为想要回报四爷的好。

    但在四爷看来,她其实也是不在意他。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声音软软道:“四爷,不会有下次了。”

    萧言卿摸了摸她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孟椒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她看到屏风外面有人影晃动,朝外面喊了一声,“四爷?”

    陈霜从屏风后面走过来,笑着道:“四爷去林子里练剑了,让我在这里守着娘子。”

    孟椒手撑在床板上坐了起来,陈霜忙扯过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书房这里有些冷,娘子莫着凉了。”

    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声,“花云,让折枝几个将热水端过来。”

    孟椒收拾好出去,就见罗汉床小几上已经摆着几道菜了,她看到是两只碗,便问:“四爷还没用膳?”

    陈霜笑着摇头,“没呢,四爷也才起来没多久,说娘子醒了就先吃。”

    她心里高兴,早上四爷出门时告诉她,让她不用听娘子的话去找什么妾,只需要伺候好娘子便可。

    孟椒点点头,“那我等他一起。”

    陈霜平时好说话,这会儿可不行,“娘子还是先吃吧,可别饿了腹中的孩子。”

    她将罗汉床上的绣花褥子扯一扯,盖住孟椒的双腿,“四爷可真不怕冷,这里凉飕飕的,也不烧点炭。”

    孟椒已经拿起了筷子,听到这话,没好意思说昨晚被四爷搂着睡,她热得都快出汗了。

    用完膳,四爷也没回来,外面夏月进来报,说送去庄子上的杨嬷嬷昨夜冻死了,问她怎么办?

    这是四房的私事,没就去禀报范氏,孟椒如今是四房的正头夫人,这等内宅事务该由她来拿主意。

    孟椒一愣,她对那位杨嬷嬷不陌生,听陈霜说起过几回。忍不住问:“传话的人在哪儿?”

    夏月道:“传话的是庄子上的管事,人还在西跨院那里。”

    孟椒起身,“我去看看。”

    陈霜赶紧扶着她下罗汉床,心里百感交集,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多久,那小杨嬷嬷人就没了。

    她忍不住问:“这事可要跟五郎说一声?”

    毕竟曾经伺候过白氏,又在五郎身边待了很多年。

    孟椒点头,“要的,你等会儿找人就去给五郎通个信。”

    “好。”

    到了西跨院,孟椒直接让人把那传话的管事领进屋,管事姓刘,是白氏的家生子,不过这些年领的都是萧家的例银,那庄子是白氏嫁进萧府后买的,让他一家子管着,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所以五郎才放心将杨嬷嬷送过去。

    刘管事穿着一身灰色夹棉短褐和长裤,他心里有些怵,进屋后就一直低着头缩着脖子,这位新夫人是四爷续弦,担心她会对他们这些白氏老人不满,借此发作了。

    “小的刘根见过夫人。”

    走到屋子中间,用力在地上磕一个头。

    孟椒温声道:“不必多礼,找你过来是想问问杨嬷嬷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冻死?庄子上没有被褥吗?”

    刘根忙道:“夫人,你且听我说,自从杨嬷嬷到了庄子上后,我们全家都不敢怠慢,特意将正院挪了出来给她,自己搬去偏院住,还将我家两个丫头给她使唤。五郎说了,日后庄子上的收益就用来给嬷嬷养老,让我们照顾好嬷嬷就行了,可是嬷嬷……”

    觉得这会儿说杨嬷嬷刻薄有些不好,便转了话头,“嬷嬷平日里爱喝酒,还要喝好酒,上个月庄子上的收益大半都给嬷嬷买酒喝了,昨晚嬷嬷又喝了不少,我那两个丫头伺候着嬷嬷睡下才回了偏院,今早去看,没在屋子里看到人,然后全家急着到处找,最后在院子里的枯井中找到了人,人已经冻僵没气了。”

    “这真不关我们的事,那口井位置偏僻,嬷嬷平时睡下就不会醒,也不知她怎么会半夜掉进那里去?”

    “我们全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不敢对嬷嬷有害人之心啊……”

    孟椒皱眉,觉得太过巧合了,不敢独断,便道:“可报了官?”

    刘管事摇头,“没来得及报官,我们全家都吓坏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就过来先跟主家说一声。”

    孟椒点点头,“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五郎了。”

    刘管事听了脸色发白,很害怕五郎怪罪他。孟椒又道:“这样,我再派人去趟官府,找个仵作去验尸,若是证明不是你谋害的人,想必以五郎宽厚的性子,也不会责怪你。”

    刘管事连连点头,“那就报官,报官好,我一起去。”

    生怕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以。”

    孟椒让花云去前院问四爷借个人处理这事,这是五郎的事,四爷最好也得知情。

    花云点头,带着人下去了。

    人一走,陈霜夸赞孟椒,“娘子这事处理的极好,咱们要管,但不能全管,若是哪里处理不妥,恐伤了与五郎的和气。”

    让官府的人掺和进来,想必不会冤枉了谁。

    孟椒心疼道:“五郎知道后定要难过了。”

    毕竟是伺候过自己多年的老人,哪怕赶走了,也没想过亏待她。

    陈霜叹了口气。

    晚上,五郎连夜赶了回来,那会儿四爷已经回房了,听到五郎在外面,便让人进来了。

    四爷没让孟椒起来,自己披了一件外衫去了外间。

    五郎穿着一身青色直缀,看到是父亲,愣了愣,然后行礼道:“父亲。”

    他平时睡得很晚,想着还早,就过来这边说一声,屋子里的灯都是亮的,见守在门口的婢女进去通报,就站在门口等着了,没想到父亲也在。

    萧言卿坐到罗汉床上,问他:“事情处理完了?”

    五郎低头应是,“母亲找了官府的人,仵作验尸后说从杨嬷嬷身上伤口看,应该是自己摔下了枯井,大概是半夜渴了,加上喝酒脑子不清醒,寻着井找水喝,然后一头栽了下去。我已经让人将杨嬷嬷安排着几日后下葬,再找几个僧人去庄子里做场法事,多给了几个月的例银。”

    那管事一家也算是遭了场无妄之灾,他虽然难过,但不会迁怒。

    五郎又道:“劳烦父亲跟母亲说一声,今日累母亲操心了。”

    萧言卿嗯了一声,“你母亲怀孕了,前几日你外祖母对她说了一些不好的话,我将她送走了。”

    五郎听到孟椒怀孕了有些惊讶。

    倒不是意外她会怀孕,而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算着时间,明年这时候他就有弟弟妹妹了。

    他心里有些开心,四房只有他一个孩子,有时候他总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对于白老夫人的离去,他并没有太过伤心,而是问了一句,“母亲没事吧?”

    萧言卿:“无碍,回去的时候跟陈书说一声吧。”

    五郎点点头,心想陈书要是知道自己当舅舅了,应该会特别高兴。

    五郎从西跨院出去后就往前院走去,坐上一直停在西角门的马车。

    萧言卿听到下人禀报也没意外,他是个读书人,事情解决了自然要回太学。起身往里间走去,他一进来,花云几个就出去了。

    孟椒还没睡,“五郎走了?”

    萧言卿嗯了一声。

    孟椒关心道:“人怎么样?”

    应该不怎么好,脸色有些沉重。

    萧言卿放下帐幔,人也上了床,“与你无关,莫要想太多。”

    五郎对于这件事的处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有些忧虑,也不知道孩子这么心软是好是坏?

    他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帐顶,突然道:“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以后都让我来教吧。”

    孟椒也心软,怕以后孩子随了她。

    他不知道怎么去当一个父亲,说起来也可笑,虽然他出身萧家,从小却没人管他,祖母告诉他,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了,她也是那么长大的。

    所以他也这么对待五郎,可五郎终究还是不一样。哪怕他什么都不插手,但只要他在,府里就没人敢欺负这个孩子,以至于经历的并不多。

    孟椒不解,不过还是问:“那五郎呢?”

    萧言卿知道她怕自己委屈了五郎,笑道:“我也会教他。”

    第52章婚嫁

    第五十二章

    陈书的婚事定在来年初春, 比谢瑜的婚事早些日子。

    陈平、苏琴和郭氏过来时,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雪了,孟椒身子弱, 又怀着孕, 很多事都是让陈霜出面帮忙处理的。

    好在曹家人宽厚, 并不在意这些。

    婚事是在京都城办的,曹大人没办法过来, 来的只有曹夫人和曹语君的两个堂兄。

    曹家陪嫁很多, 他们专门雇了一艘货船, 第一抬嫁妆走到街头的时候,后面的才刚从船上下来。

    江氏对陈书越看越满意, 知道他准备成婚后赁房子住, 特意嘱咐他不用在意这些小节,语君陪嫁里有一处宅子,就是给他们小两口住的。

    陈书回来跟孟椒说这事,陈平和苏琴觉得不妥, 孟椒倒是觉得可以,“既然曹夫人都这么说, 你也没必要再三推辞, 人家这么做, 不是为了你,而是希望你以后能对语君好。”

    陈书点头, “我知道的。”

    其实他赁不赁房子都可以, 就怕语君住着不舒服,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我想着, 等成婚后,就把所有的钱都给她管。”

    孟椒想起四爷的做法, 便道:“也没必要等成婚后了,现在有多少就给多少,也拿出你的诚意。”

    陈书第二天就去曹家一趟,现在两人见不到面,他给人写了一封信,厚厚的一沓。

    屋子里的曹语君本和母亲在说着话,听到陈书过来了,脸有些红,接过信封后忍不住问婢女,“他人呢?”

    婢女放下手中的食盒,笑着道:“陈小郎君送完信就走了,这食盒也是他拿来的,说是萧府嬷嬷做的,很好吃,让娘子也尝尝看。”

    是一碟子栗子糕,一碟子大耐糕。

    坐在罗汉床另一边的曹夫人见状,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拿起一块大耐糕尝尝,里面有松子、李子、白梅等,又香又酥,比她以前尝过的味道都好。

    她看向女儿,笑道:“不错,知道心疼人。”

    曹语君脸一热,她已经拆开信看了,陈书的信跟他平时说话一样,又密又长,说他最近在书院的事,说夫子说同窗,甚至连饭堂里的小狸花猫都提到了,一共七张信纸,最后一张上提到日后婚后的住处,并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她,还说以后挣的钱都给她。

    曹语君看完后,将信递给母亲。江氏接过看,看完点点头,问女儿,“数数多少钱?”

    “九百两银票。”

    江氏心中满意,“这应该是掏空了他们家的家底了,既然给你就拿着吧。”

    曹语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江氏一脸寻常,“这有什么不好的?既然愿意被你管着,那你就管,省得以后心思多了。”

    曹语君知道母亲是在说父亲,父亲对母亲、对她和弟弟都很好,但后院还是有很多别的女人.

    母亲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成婚那日,孟椒没去新房,她肚子有些大了,怕冲撞了新人。

    老家那边有这样的习俗,京都城不清楚,但还是避着些比较好。

    四爷特意请了半天的假过来,曹家在京都城的亲戚不多,大部分都是看在袁府的面子上来的,有些是陈书的同窗和夫子。

    萧言卿是带着彭文绍一起来的,袁宏道亲自出门迎接,他跟彭文绍关系一般,没想到他也来了。

    彭文绍笑着拍萧言卿肩膀,“毕竟是老四的小舅子,自然要来喝一杯酒。”

    他们一进屋,堂厅的气氛就为之一静,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尤其是陈书的那些同窗,早就耳闻萧参政的大名,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彭文绍笑着端起一杯酒,对旁边一桌的年轻学子道:“这可是难得能灌醉萧参政的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然后带头起哄,“今日是你小舅子大婚,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吧。”

    萧言卿头疼,他就知道彭文绍跟着过来没好事。

    袁宏道笑眯眯摸着胡子,也跟着凑热闹。

    陈书看姐夫连喝两杯,心疼不已,忙让五郎过去解围,哪知五郎带着同窗过去,也端起酒杯敬酒。

    萧言卿平静看着自己的儿子,五郎也不怕,直接仰头喝了自己手中的酒,“父亲随意。”

    这几个月,父亲不仅严格管着他的学业,还给他安排各种事情,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斥责都是轻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能放过?

    彭文绍大笑出声,“好侄儿,不错。”

    有了五郎带头,其他人也都放开手敬酒。

    待一切结束后,孟椒坐上回府的马车,就看到四爷喝的脸颊泛红,身上更是一股浓重的酒味。

    他反应有些慢,看到孟椒用手帕捂着鼻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掀开旁边的帘子,揉着头道:“我身上味道有些重,你坐远一些。”

    孟椒孕反不大,倒也没有特别的难受,她坐到他旁边,担忧问:“四爷怎么喝了这么多?”

    萧言卿一脸无奈,“敬酒的人太多了。”

    孟椒心疼,“那也不能全喝了。”

    用几子上的茶水蘸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萧言卿看着她的举动,将身子往她这边倾。

    他的目光温和,凑近了看,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醉人的缱绻。

    孟椒被看得脸微微发热,另一只手放到他脸上推了推,“好了。”

    萧言卿笑了一声,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我今日也是开心的,陈书成婚了,你操心的人就会少一个,我在你心里的份量便会重一分。”

    说完,他手撑着脑袋,看向外面的风景。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说的话十分直白,直白到孟椒听着心口跳的有些快。

    似乎于他而言,她是他很在乎的人。

    她有些触动道:“夫君在我心里的份量,一直都是很重的。”

    没听到回应,孟椒偏过头看他,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笑了笑,将他手肘旁边的茶杯拿远了些。

    陈书婚后一个月,谢瑜也出嫁了。

    焦娘子是第二日上门的,知道她挂念谢瑜,特意过来说一声。

    前几日,孟椒还特意托焦娘子给谢瑜送去了添箱礼,“你送的礼太过贵重了,她都不敢要,我说是你送的,她当场红了眼睛,差点毁了画好的妆。”

    孟椒的添箱礼是一对金镯、一套镶宝头面、一对金叶子耳环、六匹绸缎和一小盒子明珠。都是极为贵重的东西,焦娘子觉得这礼有些过于重了,谢家对孟椒并不好,孟椒却念着往日的旧情,给谢瑜撑起面子。

    因为孟椒特意托她帮忙添妆,昨日是焦氏亲自过去的,“谢家只有田氏一个去了,陪的嫁妆也只有两匹缎和一个银镯子,谢长安没去,大概是怕同僚知道了又要嘲笑。”

    谢瑜这小姑娘也是可惜,谢长安当初要是好好的,如今不说嫁个大富大贵之家,那也可以找个读书人,京都城的读书人那么多,何至于是个账房先生,一般的账房先生都是跟主家签了契的,也算是半个奴才。

    怪来怪去,还是谢长安自己作孽太深。

    因着谢长安这事,她相公如今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大概是怕遭了谢长安的后尘。

    焦氏想通了,若是过不下去,她也和离,说不定也能嫁个好的。

    她相公其实与谢长安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还需要她家里的银子打点官途,若是哪天她没用了,他只怕也会翻脸无情。

    所以焦氏学聪明了,要是她相公哪天出事,她就和离脱身,不会管他死活。

    孟椒有些心疼,“谢瑜是个好孩子。”

    焦娘子笑,“你不用担心,我瞧着那小郎君,品性宽厚,是个不赖的,谢瑜嫁给他吃穿不愁,日子肯定比在家里好。”

    “你昨日添的妆,也给谢瑜挣了不少脸面,她婆家不敢委屈她。”

    而且她还亲自去了一趟,她在京都城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在平民百姓中,她也是官夫人。

    只是有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孟椒说。

    孟椒看出她脸上的犹豫,直接道:“姐姐有话说便是,我不会为难的。”

    猜到可能是关于谢长安的事。

    果然,就听焦娘子道:“昨日去参加宴席,那田氏拉着我问起你,说还想见你一面。”

    不过她很快又道:“我怕她缠着你不放,就撒谎说与你平日里没有再来往。”

    “那田氏日子可不比从前舒坦,沈心玥趁着谢长安不在家,准备将那冬生的侍妾给强行发卖,哪知那侍妾是个聪明的,提前收拾行李跑了,跑之前还将田氏和谢长安的私房钱全都偷了,带走了谢长安许多的书籍笔墨。谢长安气急,后面又带回来两个侍妾,如今家里一团糟。谢瑜想将田氏带走,谢长安不允。”

    昨日见到人,焦娘子差点认不出来,田氏瞧着老了十来岁,人又瘦又憔悴。

    孟椒一愣,没想到冬生竟然跑了。也是,她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还给她消了奴籍,她若是坐船离开,那是不好找回来。

    难怪谢瑜的陪嫁只有两匹料子和一个银镯子,田氏不至于那么抠门。

    听了一耳朵的闲话,送走焦娘子后,夏月进来禀报,说三房那边出了点事,老夫人找她过去一道商量事。

    第53章离开

    第五十三章

    孟椒如今有孕在身, 萧老夫人免了她早上的请安,不过孟椒还是偶尔过去,这是第一次萧老夫人叫她去正院, 恐怕事情不小。

    最近三房都挺安静的, 三郎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是柳家那个姑娘,不过王氏不太上心, 给的礼有些轻, 后面三爷特意找人又补了一份。

    孟椒到了正院那边时, 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范氏、三爷、王氏、葛氏, 甚至连六房的钱氏也来了。

    二郎跪在中间, 低着头不说话。王氏站在三爷身后,哭红了眼睛。

    孟椒上前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让她坐下。

    孟椒看了一眼旁边低头跪着的二郎, 坐到了范氏右手边,心里疑惑二郎是犯了什么错, 竟然惊动了各房的人。

    上首的萧老夫人无奈道:“这本该是你们三房的事, 但你父母都不同意, 你又求到了我面前,我也实在是没个主意, 现在萧家各房的人都在这里, 你要真铁了心离家去, 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话落, 二郎又朝上首的萧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孙儿心意已定, 我知她进不了萧家的大门,也不会让她污了萧家的门楣,二郎自愿与萧家断绝关系。”

    王氏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哭着喊:“二郎,你这是要挖娘的肉啊——”

    二郎头埋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娘,你就成全儿吧。”

    王氏想要去拉儿子,被三爷呵斥住,“让他走。”

    王氏红肿着眼睛看他,一脸难以置信,“三爷?”

    萧三爷没看他,而是冷漠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为了一个妓子抛弃身份和家族,连父母亲眷都不要,我萧佑没有这样的儿子。”

    他看向上首的萧老夫人,“母亲,就让他走吧,我已经联系了族中长辈,等会儿就有人带着家谱过来,萧家以后没有萧易这个人。”

    王氏大惊,猛摇头,“三爷,不可啊,出了族谱就没二郎这个人了……”

    二郎低着头沉默。

    萧老夫人闭了闭眼,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她还想劝劝,“二郎,你若是实在喜欢那女子,纳她为妾便是。”

    二郎坚决道:“我只要杏娘一个。”

    萧三爷嗤笑一声,二郎听见了,眼睛一红,以往他从不敢正面与父亲冲突,他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不喜欢自己,他眼里只有聪明会读书的三弟。

    萧易苦涩道:“我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没用,你们都看不上我。但杏娘却觉得我好,我要是再不要她,就没人要她了。”

    “我也不会纳妾的,以后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他聪不聪明,我都会好好疼他。”

    从小到大,他过得并不开心,母亲疼他,却又总恼他比不过两个弟弟,没给她挣足脸面,父亲更是每次看到他就一脸嫌弃厌恶。

    只有杏娘觉得他是个英雄,帮她赶走了欺负她的客人,他想和杏娘好好过日子,萧家容不下她,他就带杏娘走。

    萧三爷冷笑,“有本事你什么都不带走。”

    “儿子知道了。”

    “二郎。”

    王氏眼睛又红了。

    最后便是萧二郎从族谱上除名。

    萧老夫人叫孟椒过来,也是因为四爷不在家,孟椒代表四房出面。回到西跨院,陈霜打听到消息回来跟她说,原是二郎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妓子,闹着要娶人家。

    萧家这样的门第,自然是不允许的,要是同意了,以后族中子弟的婚事和仕途都会受到影响。偏偏二郎这次犯了倔劲,就要娶人家,不同意纳妾,还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听说三爷已经将二郎赶出府了,三夫人想和二郎说句话都不行,人当场急晕了。三爷也没管,直接去了前院。”

    孟椒一愣,“二郎已经被送出府了?”

    她想着,以王氏对二郎的疼爱,定会偷偷私底下塞银子,二郎虽然从萧家除名,但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是啊。”

    陈霜点头,“三爷对二郎确实太过狠心了一些,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刚才她也在堂屋里,三爷对二郎是一点情分不讲,若是换做三郎,恐怕打断腿也不会应允这事,到底还是偏心。

    就这么赶出了府,也不知道二郎以后怎么生活。

    晚上四爷回来,刚进屋脱下官服,正院就来了人找他。

    孟椒让人等一会儿,帮着四爷换上石青色绣竹纹直?,说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

    “我找人去打听了一下,二郎之前做生意,认识了那个叫杏娘的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听说是没了父母,被亲戚卖进了风月场所。”

    二郎是跟着两个舅舅做生意,之前萧三爷给他一家酒楼经营,他经营不好,亏了很多,三爷就不让他插手生意的事了。后来王氏就托了两个哥哥照顾儿子,开了一家染料坊和两个布行,挣得不多,但好歹没亏。

    “二郎愿意为了那女子离开萧家,萧三爷就把族中的长老叫来了,从族谱上除了二郎的名字,还将人送出了府,不允许他从府里带走一砖一瓦……”

    不知怎么的,今日看到二郎,让孟椒忍不住想起了四爷。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却独独偏心另一个。三郎说的那些话,说他只娶杏娘一个,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聪不聪明,都会疼爱他。也是因为不想以后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吧?

    那四爷呢?四爷至今也只有五郎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纳妾,是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偏心另一个吗?

    萧言卿听完皱眉,“老三将二郎赶出府了?”

    说赶有些难听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孟椒点头,“三嫂还急晕了过去,三爷也没管,直接走了。”

    觉得萧三爷对王氏有些冷漠,好歹王家对他帮助不少,三爷的生意做的如今这般大,不仅仅是因为萧家,还有王家不留余力的助他。

    萧言卿平静道:“老三这次有些过分了。”

    他想划清和王家的关系,老三与王氏没有别的孩子,将二郎从族谱上除名,也就是断了萧家与王家的牵绊。

    王氏和二郎可能看不出来,但王家两位兄长不傻,自然能懂。

    王家虽没有弟子读书,但世代从商,在京都城扎根百年,人脉和关系也不少,若是闹翻了,萧家也不一定毫发无损。

    这些他都没有跟孟椒说,只是温柔看着她给自己系好腰带,“若是我晚些回来,你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孟椒点头,“我知道的。”

    以前她肯定会特意等他,现在不行了,饿了不吃身子会熬不住,前几日用膳晚了,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她怀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嘴馋的。

    玉樨堂

    王氏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头发散在身后,额间戴绿色绣芙蓉花抹额。

    奶娘将被褥往上拉了拉,然后转过身端起旁边婢女手中的青花玲珑碗,声音柔和道:“这是王家送过来的血燕,里面放了香蜜,娘子吃一些。”

    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王氏嘴边,王氏撇过头去。

    奶娘看了担忧,“娘子总得吃一些吧,中午就没吃了,晚膳也不用,人饿坏了怎么办?”

    王氏听完这话,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三爷好狠的心,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声音有气无力,已经哭干了力气。

    奶娘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娘子,你可莫要气病了身子,二郎还要依靠你呢。”

    王氏绝望摇头,“我有什么用?以后萧家没有二郎了,三爷眼里只有那个庶子,二郎死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要绝了二郎的后路啊……”

    她就这一个儿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心肝肉,哪怕断绝关系也比从族谱上除名好。

    “三爷狠心啊。”

    奶娘也想不通三爷此举的目的,就算再不喜欢娘子,也没必要如此对待二郎。

    二郎还是个孩子,被外面女人迷了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严厉管教就是,何必动真格?

    王氏咬牙,“他何止狠心,他就是想把二郎赶出府,以后好把所有的财产都给那个庶子,他嫌弃二郎没用,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六爷好歹还考了个童生,他连童生都没有。”

    奶娘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捂住王氏的嘴。

    王氏扯开她的手,红着眼睛恨恨道:“我就要说,若不是萧家和王家,他什么都不是,他的生意是靠我王家做起来的,他处处看四爷不顺眼,却又不得不处处依靠四爷,他才是真正的废物……”

    奶娘吓得脸都白了,再次伸出手捂她嘴,“我的祖宗,别说了,要是让三爷知道,他会……他会……”

    王氏再次哭出声,“他会什么?大不了休了我,没了二郎,我还待在萧家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

    四爷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孟椒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察觉到动静,翻过身来抱住他。

    萧言卿将她身后的被子掩好,温和问:“还没睡?”

    孟椒怕他心里愧疚,就摇了摇头,转而问他,“四爷才从正院回来吗?娘可说了什么?”

    萧言卿将她搂进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从娘那里出来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

    然后解释道:“娘没说什么,只让我找人去盯着二郎,别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还让他劝劝老三,只是他跟老三关系一般,有些话他说了,老□□而更听不进去。

    “徐逸找到了二郎,他和那个杏娘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离开京都城,他将染坊给了王家,那两家铺子是王氏给他的,他已经给卖了,准备去南边继续开店生活。我让徐逸给了他一千两银票。”

    二郎本来不愿意要的,听说是他给的,才收了,还带着那个杏娘朝萧家这个方向磕了三个头。

    徐逸回来说,那个杏娘应该是怀孕了,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扶住了肚子。

    另外二郎还留了一封信给王氏,原本是想托王家人转交,看到徐逸,就让徐逸帮忙送了。

    他对二郎那个孩子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被王氏宠得太过,读书不行,倒也不是什么闹腾性子,比老六乖多了。

    孟椒感叹,“我瞧着二郎倒是个好孩子。”

    比三爷和王氏好多了,三爷偏心自私,王氏精明计较,二郎虽说比三郎愚钝,但心思不坏。

    萧言卿淡淡嗯了一声,“若是能在外面好好过日子,比他父亲强。”

    次日,萧言卿就给太学里的儿子写了一封信送过去。

    五郎正在房间里埋头写课业,听到书童说是父亲来信了,心里一惊,不知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好?

    不过还是拆开信看了,看完一头雾水,信中父亲难得对他和颜悦色起来,竟然关心起他最近读书累不累,还让他劳逸结合,有时候要求高也都是为了他好……

    五郎怀疑是不是送错人了,但从笔迹来看就是父亲的,怀疑问书童,“父亲这是与母亲吵架了?”

    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

    书童摇头,然后凑近几步,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跟五郎说了,猜测道:“大人可能也是怕您学了二郎,跟人跑了。”

    五郎一愣,二哥竟然离开了萧家。

    他还记得小时候,二哥哭着跑到他面前,让他下次考试不要考的那么好,不然自己会挨骂,后来被三叔知道又挨了一顿打。再次见面,二哥还给他糖吃,说虽然挨了打,但他考的也比三弟好,母亲就没骂他了。

    二哥就是笨了些,其实人不坏。

    五郎觉得父亲想多了,他跟二哥又不一样,如果他遇到这样的事,父亲会罚他,但绝不会不要他。

    第54章生产

    第五十四章

    萧言卿出了大庆门, 恰好碰到了彭文绍,徐逸在旁边说着今年黄河水患的治理,“崇天台和天文院的都说今年雨水多, 工部已经派人去看了, 信上午到的, 提到今年得将堤坝重新巩固一下,河道也要疏通, 下游堵了不少淤泥, 若是不疏通, 到时候江南东路、淮南东路西路的农田都会被淹没。”

    萧言卿皱眉嗯了一声,“户部怎么说?”

    最头疼的就是户部了, 徐逸语气有些不好, “户部推脱这事,说国库没银子,之前才拨了一大笔钱去修建战船了。”

    南边海上匪患严重,战船是每年必要的支出。

    “还有陛下要修建精舍……”

    说到这里, 徐逸声音有些低,心里十分无奈, 如今这位陛下, 不太理会朝政上的事, 更多是修道和求长生。

    看到彭大爷过来,徐逸就不再说话了, 人往后退了两步。

    彭文绍穿着一身绯色公服, 笑呵呵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走, 今日去我家喝一杯,我娘最近新得了一批美酒, 都不让我喝,你要是过去,她肯定舍得拿出来招待你。”

    盛德县主十分喜爱萧言卿,小时候萧言卿在彭家习武,有什么好吃的,盛德县主都会拿一份给他。

    听到这话,萧言卿脸色和缓了几分,不过还是摇头,“内子身子有些重,我有些放心不下,待孩子满月,一定亲自敬酒赔罪。”

    “你这人真是没意思。”

    彭文绍没好气道:“你娘子生产关你何事?你去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今日……”

    话还没说完,就见宣德门外,一个眼熟的小厮焦急侯在萧府马车旁边,时不时伸头张望。

    萧言卿意识到了什么,忙大步出了宫门,小厮也看到他了,急切跑上前来道:“四爷,夫人要生了。”

    连行礼都忘记了。

    萧言卿也没在意这些,脸色一紧,转身就上了马车,“走。”

    徐逸反应快,追上来跳上马车,接过车夫手里的缰绳就甩了一鞭子,“驾!”

    眨眼功夫,马车就走远了。

    小厮急着也要跟上去,被彭文绍一下子拉住了,“怎么回事?”

    小厮见是彭大爷,忙解释道:“下午夫人喝了一碗酸梅汤后没多久,就说肚子疼,大夫过来一把脉,就说是要生了,老夫人让我过来通知四爷。”

    彭文绍啧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够乌鸦嘴的,才说不一定是今日,没想到就是今日生了,事后以萧言卿记仇的性子,定会怪罪他的。

    “行了,你也别追了,坐我的马车,我也一道过去看看。”

    “多谢彭大爷。”

    这会正是下值的时刻,不少官员都往外走。

    谢长安面色沉郁,他牵起自己的黑驴,也听到了萧家小厮的话。

    他就说,萧言卿平时下值很晚,但最近总是到点就走,原来是椒娘要生了。

    想到椒娘,谢长安心中就一阵痛楚,椒娘怀孕了,却不是自己的。

    那么好的一个女子,是他亲手抛弃了她。

    若是他当初没有受到沈心玥和沈家的蛊惑,若是他好好跟椒娘过日子,现在家里定会和和美美,母亲身体康健,妹妹嫁给好人家,他和椒娘也会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想到沈心玥和沈家,谢长安就心生怨恨。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他过得这般痛苦,沈家必定也要尝尝这滋味。

    只愿椒娘一切平安顺利。

    萧言卿赶回到后院时,刚一跨进西跨院,西次间那里就有两个婢女端着两盆血水出来。

    他脸色一白,萧老夫人和其他几房的人都在,看到他回来,萧老夫人忙道:“接生婆刚说开了八指了,你大嫂让人切了参片送进去。”

    “多久了?”

    “有一个多时辰了……”

    话还没说完,里面便传来一道响亮的啼哭。

    萧老夫人眼睛一亮,“生了。”

    “生了生了。”

    一个穿酱色缠枝花纹褙子的接生婆抱着一个大红绣花缎面襁褓出来,笑容满面道:“恭喜老夫人老爷,是位千金。”

    萧老夫人笑着走上前拨开襁褓看,“千金也好,五郎这一辈女孩少,家里多个女孩也热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刚出生的小婴儿,脸颊红通通的,闭着眼睛,小嘴巴瘪着,要哭不哭的样子。她扭过头朝儿子笑,“快来抱抱。”

    接生婆听到这话,忙将手中的襁褓递给他,萧言卿拘束的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他看不出漂不漂亮,他只是觉得孩子头这么大,上面还有血丝,孟椒定是受了不少罪。

    他担忧看向重新紧闭的门,声音干涩问:“我夫人如何了?”

    接生婆不是第一次给大户人家接生了,但还是第一次听到男主人问起妻子情况的,心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娘子无事,就是流了不少血,加上用了力气,人有些虚弱,已经睡着了。”

    “娘子是个聪明的,教她怎么用力,一听就会,她没受多少罪,生的很快。”

    萧言卿这才放了心,再次去看襁褓中的婴儿,面容柔和的几分,这是他和孟椒的孩子。

    ——

    孟椒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了,屋子里点着灯,看到熟悉的帐幔,愣了一下。

    产房是提前就布置好的,准备生产和坐月子的时候住,可这里确实卧室。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然后就看到萧言卿就坐在不远处,他身前是个红架子摇床,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四爷?”

    听到声音,男人身子一顿,然后忙起身走了过来,“醒了?”

    他坐到床边,神色温和的看着她,“饿不饿?厨房里备着青菜粥,我让人端过来。”

    孟椒本想摇头,但一听到是青菜粥,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轻轻嗯了一声。

    萧言卿走到屏风那里,跟外间的花云说了几声,然后折回身子,重新坐到孟椒身边。

    孟椒忍不住问:“我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睡着前还是在西次间,今日虽然提前发动了,但好在医娘和接生婆是提前就请好的,省了很多的麻烦。

    萧言卿伸手摸了摸她脸颊,“我看你睡得不太安稳,就把你抱回来了。”

    他知道,孟椒有些认床,安慰道:“无事,你就睡在这里,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孟椒嗯了一声,又问他,“孩子呢?”

    萧言卿笑了,“刚才奶娘抱出去喂了奶,这会儿也睡着了。”

    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孩子很乖。”

    孟椒笑了,“那就好。”

    萧言卿看着她,突然认真了神色道:“是不是很痛?”

    孟椒抬眼看他,对上他担忧的目光,轻轻点头,“是有些痛的,但现在觉得还好了,那会儿我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赶紧将她生下来。”

    她神情十分柔和,“她也在用力,我感受到了。”

    花云和折枝拿着食盒进来,除了一碗青菜粥,还有两碟子小菜。

    花云本来想喂孟椒的,萧言卿将人扶起来,然后接过碗自己喂,花云看了一眼四爷,便低头退到一旁去。

    青菜粥有些烫,他舀了一勺子轻轻吹了下,喂进孟椒嘴里时道:“方才娘给孩子取了一个小名,叫珍娘。”

    “珍娘?”

    孟椒在心里念了两遍,觉得还不错。

    哪知萧言卿又喂了她一口道:“我觉得不太好听,就给拒了。”

    孟椒犹豫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样不太好。

    萧言卿认真道:“我已经给孩子取名瑛字,瑛,玉光也,望她如玉一样辉煌美丽,也似英,成为一个才能出众的人物。”

    他的孩子,自然不一般。

    这个名字有些大了,但孟椒想起之前四爷说的,不管是男孩女孩,以后他都会亲自教导,可见他是没想过将女儿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把女孩当郎君一样养没什么不好,孟椒觉得自己前世过得不好,就是太乖太懂事了,若是她性子要强些,或许不会遭遇那么多的恶事。

    她点点头,“瑛娘,挺好的。”

    孟椒用了半碗粥,吃完就又躺下了,后背出了一身汗,她觉得有些难受,便跟萧言卿道:“夫君,你把花云叫进来,我想换身衣服。”

    “怎么了?”

    “身上出了好多汗。”

    萧言卿便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素罗?衣。

    孟椒见他要给自己换上,惊了一下,“四爷?”

    他面不改色道:“无事,你身上这件也是我换的。”

    萧言卿的动作很轻,没让孟椒受一点凉就换好了,他将被子压好,看着孟椒红通通的脸,安慰道:“你生孩子很辛苦,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孟椒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却有些欢喜,前世她怀了谢长安的孩子,依旧要日日夜夜刺绣挣钱,田氏说自己年轻时候生产完第二日就下地干活,她就不好再娇气什么,可是有时候也觉得委屈,那些委屈她不敢跟任何人说,总想着待谢长安高中后就好了。

    如今想来,嫁给四爷,可能是她积攒了两辈子福气的缘故。

    孟椒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陈霜和花云守在屋子里,旁边是摇床,摇床上方挂帐子的地方,如今挂了两个小布偶,一只老虎,一只猫。

    见孟椒醒了,陈霜笑着解释道:“是五郎和陈小郎君送来的,昨日忘了通知他们,等送信过去已经是半夜了,他们今早回来的,看了一眼孩子,就又回去了,路上还买了小玩具。”

    孟椒笑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辰时了。”

    陈霜吩咐花云去打热水过来,她则去柜子里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昨晚四爷怕吵醒您,睡在外间罗汉床上的。孩子早上奶娘喂过两回了,现在又睡了,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府里请了好几个奶娘,但以前闹出过奶娘亏待主家孩子的事,所以喂完奶就给抱到屋子里了,好在孩子不爱哭,也不影响娘子休息。

    孟椒看向摇床,眉眼里都是爱意。

    陈霜继续道:“昨夜各房送来了不少好东西,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这次三夫人送的礼也不轻,六匹好料子、一对金镯、一顶珠翠玉冠、一柄玉如意、一对金马和一些珍贵的药材。”

    孟椒听了惊讶,“三嫂送这么多?”

    陈霜点头,她也觉得奇怪,三夫人从没这么大方过。“我瞧了,都是极好的东西,药材里还有一匣子血燕,那是有钱也难买的好东西。那一对金马是实心的,虽然不大,但份量不轻,应该是送给小娘子的。”

    小娘子属马,送这个再适合不过,其他的都是送给娘子的。不像五房六房,送来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不值什么钱。

    “回头我问问,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孟椒点头,“自从二郎离家后,三嫂就变了好多。”

    以前王氏还喜欢与她争抢比较,每日都去正院请安,哄老夫人开心。如今却不怎么去了,连三房院子都不怎么出。

    听说三爷的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好几次三房那边传来争吵,老夫人劝了几回,王氏都不怎么理会。

    “你先记下,等下次有机会再还回去。”

    “是。”

    上午,袁夫人和曹语君过来了一趟。

    如今两家关系近,也不必等着满月那天。曹语君只有在陈书放假的时候回宅子住两天,平日里都是住在姑妈袁夫人家,陈平苏琴在婚宴结束后就回老家了,放心不下老家学堂的孩子。

    曹语君虽然成了亲,但因为不用孝敬公婆,陈书又疼爱她,日子过得比成亲前还要自在。每次陈书放假回来都会带她出去玩,要么带着她去拜访同窗,要么游山玩水。

    曹语君先看了两眼孟椒,见她面色红润,便笑着走到摇篮旁看起了孩子,小婴儿红通通粉嫩嫩,小脸小手,十分可爱。

    袁夫人也过来看了两眼,然后坐到床边跟孟椒说话,“我瞧着孩子随你居多,眼睛好看,嘴巴鼻子都像你。”

    孟椒抿唇笑,“四爷也这么说。”

    萧言卿还说幸好随了她,男孩就算了,若是女孩长得像他,那就有些难办了。

    她觉得他想多了,明明他长得也很好看。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哄他,脸上明显不信,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

    袁夫人问:“可取了名字?”

    孟椒点头,“四爷想的名字,说叫萧瑛。”

    袁夫人笑,“这名字有些像男孩了,不过也好,女孩不能养的太娇气了些,以后吃亏受委屈了不敢跟家里说,瑛字挺好的,听着就是个厉害的小娘子。”

    孟椒也这样认为,越发觉得萧瑛这个名字好,她又笑了,“小丫头乖是乖,脾气可不小,吃奶慢了一会儿就扯着嗓子哭,声音大的能把屋顶掀掉。”

    奶娘在厢房喂奶,她在这边都能听到哭声,萧老夫人早上过来看了一次,说这脾气跟四爷小时候有些像,三爷刚出生那会儿哭的跟小猫一样,四爷哭起来声音响亮,好几次压住三爷的哭声,最后不得不把两人分开。

    袁夫人笑着夸赞,“真好,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第55章变故

    第五十五章

    陛下病重的消息传来时, 萧府正要给瑛娘办满月酒,陈霜几个已经拟好了请帖,孟椒觉得没问题, 想着四爷回来再过目一遍, 同意了就送出去。

    萧言卿从书房回来, 进屋后先将孩子抱起来玩了一会儿,小丫头胃口好, 二十多天过去她长大了不少, 皮肤也白了些, 眼睛又圆又大,大概是认得人了, 听到四爷声音, 还抬起头看。

    萧言卿抱着她坐到床边上,听到请帖已经拟好了,让人拿过来看看。陈霜和花云搬来了两匣子的请帖。

    孟椒还说:“上午大嫂打发人过来问满月酒的事宜,我瞧着她还把各房的亲眷也算了进去。”

    萧言卿一手抱着孩子, 一手打开匣子看请帖,平静道:“不必如此麻烦, 这次的满月酒一切从简。”

    他将匣子里的几张请帖拿了出来, 都是些不常来往的亲戚, 挑挑拣拣,最后只留了一匣子。

    孟椒疑惑, “可是出了什么事?”

    四爷十分疼爱瑛娘, 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这些天下值回来都会先过来看看女儿, 再去书房。晚上睡觉前也要抱一抱。

    前两日有个奶娘贪嘴,吃了热食, 害的孩子嘴边起了疹子,四爷二话不说,派人重新找了三个奶娘回来,还让厨房单独给这几个奶娘做膳食。

    若不是出了事,四爷不会说一切从简。

    果然,萧言卿解释道:“陛下病重,不宜大办。”

    孟椒一愣,皱眉问:“很严重吗?”

    孟椒几乎不过问朝中的事,萧言卿以为她是不想委屈了女儿,便多说了几句,“三皇子给陛下引荐了一位道长,陛下最近痴迷炼丹之术……还是不要大办比较好。”

    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三皇子身边没什么能臣,唯一算得上聪明的便是谢长安了。这半年,三皇子行事低调很多,但两个月前,三皇子突然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声称活了两百岁的五方道长,擅炼丹之术。

    精舍才修建一半,陛下便急切住了进去,一同的还有上百名少女。

    这个月,陛下只上了两次早朝,其余都是他们去玉熙宫议事,只是能见到陛下的次数并不多。

    今日,太傅、茅景升、工部、户部的人去玉熙宫商议政事,陛下也未出现,见伺候的太监神色不对,才知陛下病了。

    那道士用少女的经血炼丹,陛下每日服用,昨夜叫了两个宫女伺候,最后吐血昏迷,三皇子叫人压下了此事。

    太傅当即联合茅景升,调了禁军将那五方道长和玉熙宫其他人等收押,以及将玉熙宫内部围住,不得其他人进出,包括三皇子在内。

    这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暂时不能声张,否则朝中会大乱,如今只能等陛下先醒过来。

    这些他都不好跟孟椒说,他今日也在场,寝殿里挽着重重纱幔,偌大的三足加盖铜香炉上冒着白烟,陛下就躺在里间凉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灰,不像是久活之兆。

    孟椒听出了他话中的严肃,可见不是小事。

    能让四爷重视的,恐怕陛下不是一般的病重,而是有可能活不了。

    她心里震惊,若是她没记错,前世陛下是明年年底驾崩。

    孟椒有些害怕,若是这个改变了,那其他的呢?

    她突然想起,前世仁宗登基两年便去世了,后将太子托付给萧言卿,萧言卿辅佐幼帝没两年,人也病逝了。

    紧紧握住男人的手,“四爷,会没事的吧?”

    萧言卿知道她聪慧,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无事,一切有我。”

    孩子满月酒只在萧府小办了一场,请了萧家亲戚和四爷官场上的几个朋友,加起来也就十几桌。

    瑛娘是个女孩,这般低调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陈平苏琴和郭氏有些难受,以为萧家人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们是见过萧府的奢华,随随便便宴客就是几十桌。

    孟椒不好解释什么,拿出萧老夫人和四爷给女儿准备的满月礼单子给他们看,萧老夫人除了送一些金首饰,还有一处庄子,记在了瑛娘名下。四爷给女儿的是两间首饰铺子,是用他私产置办的,说是给女儿买玩具。

    瑛娘哪缺钱买玩具?应该是他觉得委屈了女儿,才特意私底下补贴的。

    苏琴和郭氏看着长长的一溜账单,忍不住咋舌,这才多大点的小娃,私库就富的流油了。

    孟椒身子还有些虚弱,没有出去,是奶娘抱着孩子出去转了一圈,留四爷在前院招待客人,她听了笑,“说来也奇怪,家里人送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她最喜欢的还是小书和五郎送的那两个布偶,昨日花云将那两个布偶收起来,挂上纱帐,她哭了好久,还以为是饿了,最后才知道是闹着要那两个东西。”

    郭氏笑眯了眼睛,“一个是亲舅舅,一个是亲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不过也听得出来,椒娘和五郎相处挺好的,不然那孩子也不会特意早上回来一趟看瑛娘。

    宴席结束后已经是未时了,四爷喝了点酒,两边脸颊泛着红,大概是怕熏了自己的女儿,先去湢室洗了脸换了身衣服,才出来抱孩子。

    瑛娘刚睡醒,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萧言卿脸上露出笑,夸赞道:“今日很好。”

    孟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上午奶娘抱回来跟孟椒说了,盛德县主给孩子眉间点红时,瑛娘还笑了,一点都不怕人,十分招人稀罕。

    她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礼单,陈霜已经将今日宾客送的礼品全都整理出来了,因为是送给孩子的满月礼,所以没有入萧府的库房。

    孟椒看了一遍,最后落在在姚太傅的礼品上,姚太傅的礼是最为贵重的,彩色琉璃盏,羊脂玉如意、一套花丝镶宝石金碗碟餐具……其中还有一尊红珊瑚树镶明珠盆景。

    忍不住皱眉,对四爷道:“夫君,你过来一下。”

    萧言卿正抱着孩子玩孟椒的一支蝴蝶金簪,听到这话,放下金簪走了过来,他坐到床上,孟椒将太傅那一页的礼单递给他看,他眉头也皱了起来,“那珊瑚树盆景是去年三佛国献给陛下的贡品,陛下赐给老师了。”

    孟椒犹豫道:“这……不好送人吧?”

    御赐的东西,姚太傅怎么送给了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还有那羊脂玉如意,有人小臂长,一小块羊脂玉便要好几百两银子,此物太过珍贵。

    萧言卿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收起来吧,以后不要拿出来。”

    陛下病重这几日,太傅和茅景升难得相处平和起来,茅景升一直都是唯陛下马首是瞻,如今陛下病倒,他只能和太傅一起隐瞒情况,维持朝堂平衡。否则以魏贵妃一派的激进做法,定然会借此机会闹大。

    而这便是太傅的机会,他要在陛下醒来前,将局势稳定下来,确保八皇子赵彦坐上那个位置。

    太傅这是已经觉得自己赢了吗?

    萧言卿心中有些担忧,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孟椒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心想,姚太傅此举有些没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这几日四爷都很忙,他抱了一会儿孩子后,就起身去书房了。

    昨日刘老先生给孟椒脉过诊,让她多坐几天月子,趁着机会好好调养一番。

    如今是七月,正值小暑,屋子里没放冰,窗户又是紧闭的,只能熬着艾叶水擦拭身子,不过头发是不敢洗的,用绸巾包起来。

    好在四爷不嫌弃,每日都过来看她,晚上就睡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晚膳,四爷没有回来用。

    孟椒也没多想,自己在屋子里吃了,但到了夜间,四爷也许久没有回来。

    她担心出了什么事,让陈霜叫人去前院问问,陈霜叫夏月跑一趟,夏月很快回来说,“四爷戌时的时候出去了一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现在也没回来,书房那边没人。”

    孟椒看向窗外,戌时那会儿外面下着大雨,孩子都被吵醒了,怎么突然有事要出去。

    她心里有些不安。

    又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见人回来,孟椒对陈霜道:“你去把五郎叫过来。”

    陈霜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去前院叫人了。

    五郎很快就来了,他今日喝了一些酒,下午睡到申时才起,准备今晚多看一会儿书。

    他站在屏风外面,对孟椒行了个礼,“母亲,您找我?”

    孟椒让其他人都下去,然后才问:“这两日你父亲可找你单独说了什么?”

    五郎不明白孟椒为何这样问他,不过还是道:“昨晚父亲问了我一些课业上的事,并无多说什么。”

    但孟椒心里还是很不安,这种不安她很少有,唯一一次是前世谢长安和沈心玥联合起来算计她,将她送到三皇子床上,前一天她就总觉得哪里要出事,心口跳的特别快,只是她对谢长安的依赖压过了她的不安,最终遭遇了那样的祸事。

    犹豫之后,她忍不住道:“五郎,你父亲戌时出去了,也没说晚上回不回来,平时不是这样的。”

    五郎以为孟椒是担心父亲,便安慰道:“可能是公务上的事,父亲有时候忙起来就是这样。”

    “前几日,你父亲说陛下病重。”

    五郎一愣,他不笨,这大半年父亲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有些话不必多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里面,隔着屏风的薄纱,他看不太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

    他心里一瞬间转过很多想法,更多的是母亲天天跟父亲相处,可能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至于将他叫过来。

    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孟椒不是冲动之人。

    孟椒再次开口,“五郎,我信不过其他人,你父亲在此事上没跟我多说,但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我担心可能是出了大事。”

    否则以四爷的性子,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走了,前世那场夺位之争,宫里死了很多人。

    前些日子许娘子来探望她,无意间说起,谢长安与三皇子走得很近,沈家则试图与魏贵妃攀上关系。

    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五郎眉头紧锁,他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几息之后道:“母亲,明早父亲若是还未回来,我就叫人去书院请个假,也跟祖母说一声,让府里人最近尽量少出门。”

    他说完宽慰道:“母亲莫要担忧,父亲不会出事的,四房有我在,你和妹妹好好休息就行。”

    有五郎这句话,孟椒心中微安,轻轻嗯了一声。

    第56章抢夺

    第五十六章

    五郎在书房歇了一夜, 次日寅时便起了,坐在书案前看书,等槛窗那里透过一丝丝微亮的光, 他叫醒靠着书架的书童, “去看看父亲回来了没有。”

    书童揉了揉眼睛, 听到这话,忙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五郎, 四爷昨夜没回来, 也没捎个信, 可要去正院说一声?”

    五郎想了想,“不着急, 你先将这两封信送出去。”

    说着从书案旁边拿出早就写好的两封信, 一封是给书院的,一封是给陈书的,他特意交代,“你先给陈书送去, 等他吩咐。”

    书童点头,再次跑了出去。

    五郎在书案前又坐了一会儿, 他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了大半年, 虽然平时不怎么回家, 但父亲对他的教导没有放松,关于朝堂上的动静会跟他说一些, 再点拨一番。

    上次回来, 他记得父亲案上有两份奏折, 一份是关于去年的国库收支, 一份是有人提起当年废太子的案子有内情。徐逸说陛下已经很久没有亲理朝政了,这两份奏折被太傅压了下来。

    当时他还在心里想, 陛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再这么下去,大颂朝非得出事不可。

    父亲倒是没有生气,只让徐逸先盯着国库那边,说去年的收支对不上,不是户部撒了谎,就是工部出了问题。

    五郎想起去年父亲南下,帮助三皇子解决广陵盐税贪污一案,听说那件贪污案涉及一座金矿,那些钱又去哪儿了?

    他脑子很乱,母亲又说,父亲跟她提起陛下病重一事,虽然宽慰母亲不会出事,但那是说给母亲听的,她刚生完妹妹,正是养身子的时候,不好让她操心什么。

    五郎吐出一口气,重新拿起书看,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定结论太早,说不定父亲今日上午就回来了。

    待天色稍微亮了一些后,他放下手中的书,准备去一趟正院,还未起身,书童就撞开了门,直接闯了进来,“不好了,五郎,城门口那里进来了好多穿铁甲的士兵。”

    五郎急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书童慌张摇头,“我刚才去给陈小郎君送信,刚出来,就听到说朱雀门那里来了好多兵,将城门给堵住了,不给进出,还有人说陛下已经驾崩了。”

    五郎听了脸色一白,两手紧紧握成拳头,“此事莫要让母亲知道,我去一趟正院,你现在立马去通知各个门房,务必紧闭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是。”

    这事虽然没跟孟椒说,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异样,陈霜几个以及奶娘脸上的神情明显不对,早上的膳食也少了一半。

    这几天,孟椒的膳食都是五菜一汤,虽然她吃得不多,但已经是精简过的,今早却只有一荤两素,以及一碗米粥。

    孟椒问陈霜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霜笑笑,“娘子多心了,能有什么事发生?”

    孟椒就不说什么了,用完膳后对她道:“你去将五郎找来。”

    陈霜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娘子。”

    孟椒平静看向她,陈霜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住娘子,是五郎不让我们说的。”

    “那你让他过来跟我说。”

    陈霜想了想还是道:“五郎现在应该不方便过来,我听说早上五郎叫人送信给陈小郎君,那书童从外面跑回来说,朱雀门被关了,城里来了好多的铁甲军,将整个内城都封了,还有人传出陛下没了……”

    “就在刚才,咱们府上的大门被敲响了,幸好五郎机敏,早早吩咐人别开门,如今府里人人都有些惶恐,大夫人安排缩减膳食用度,等四爷的消息。”

    府里男子都去各个门守着,她弟弟也去了,就怕有人硬闯进来。

    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陈霜有些担心家里的两个孩子。

    孟椒面色凝重起来。

    陈霜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慰道:“说句不好听的,陈小郎君没什么人认识,应该不会有人去关心,咱们府里有四爷,恐怕会被人盯上。”

    若陛下真的出事了,宫里现在应该乱成一团,魏贵妃一党和姚太傅一派,还没争出结果呢。

    孟椒不知道怎么一切都提前了,但她记得,前世也是这样,三皇子府里的灯火亮了整整五天五夜,外面更是厮杀声一片,后院的女子都吓得躲在柜子里床底下。

    她和乔姐姐缩在柜子里,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簪子,想着贼人要是进来,她们就自尽,省的再受人折辱。

    那几天京都城死了很多的人,有的官员府邸大门被破开,家眷奴仆几乎死光。

    三皇子因为夺位机会渺茫,被人忽略了,她们才躲过一劫。

    玉熙宫。

    禁军将整座宫殿团团围住,外面是一圈又一圈的神佑军,地上已经死了不少人,双方交峙着。

    后殿,几个身着紫衣公服的人站在床榻边,床上男人披头散发,面容青黑,嘴巴歪着张开,嘴角留着清色的涎水,喉咙发出“嗬嗬”声音。

    姚禹宗站在最前面,双手拢在袖子里,脸色沉沉。

    他对面的是茅景升、李伏、陈少修,个个眉头紧皱,时不时看向窗外。

    两位太医跪在地上,拔掉榻上男人头上、脸上的银针,只留了额头和脖子上的三根银针,然后转过身对姚太傅、茅景升磕头,颤抖着声音道:“陛下……陛下……最多只有二刻时辰可活,拔针可得片刻回光返照,其余臣也回天无术。”

    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陡然睁大,嘴里“嗬嗬”声越发明显。

    茅景升看向对面的姚禹宗。

    恰好,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两位大人,快撑不住了,又死了十几个禁军,对面似乎等不及了。”

    姚禹宗没回任何人,而是看向身侧的萧言卿。

    萧言卿握紧袖中的手,微微点头,“昨夜已经联系了龙卫营和神策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在西门了。”

    只是西门那边应该有人把守,闯进来也需要时间。

    但有没有意外发生,他也保证不了,如今他们几人,算是系在一条船上的蚂蚱,生死天定。

    姚禹宗闭了闭眼,对两位太医道:“拔。”

    茅景升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床上的男人挣扎起来,只是他全身都动不了,最多就是两只手抓住身下的被褥,姚禹宗出声,“陛下,不知是谁泄露了您病重的消息,外面都在传您已经驾崩仙去,今早魏国舅领着神佑军、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占领了内城和皇宫,如今咱们无路可退了。”

    说完,他掀开衣袍,跪在地上,“陛下,立遗诏吧。”

    他一跪下,其他人都跟着跪下。

    “陛下,立遗诏吧。”

    萧言卿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砖,昨夜他们接到陛下醒了的消息,全都赶到了玉熙宫,只是醒是醒了,却说不了话。

    今早,神佑军围住此处,让他们交出陛下,否则格杀勿论。

    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他觉得有人在暗中推动此事。

    比起魏贵妃一党,老师才算是做足了准备,给二皇子下毒,联系禁军、神策军和殿前司,以及将八皇子偷送出皇宫。

    与其相信老师口中说的三皇子余党给魏贵妃报信,他更倾向于是老师自己等不及了。

    二皇子……莫让他失望。

    两位太医跪着爬到塌边,伸手颤抖着拔掉剩下的银针。

    银针拔出,榻上男人挣扎的幅度变大,他伸出干枯蜡黄的手,在半空中抓握着什么,喉咙发出“嗬嗬”喘息声,“救我……救我……”

    ——

    萧府被铁甲军包围了,午时,外面的士兵试图闯进来,都被萧府的男丁挡住了。

    五郎让人在各个大门后搭建几口大锅,烧着热油热水,谁敢硬闯就泼热油热汤,有弓箭射进来,就让人将所有箭收集起来备用。

    不光是男丁,还有后院的婆子粗使者丫鬟,都过来帮忙。

    外面的人似乎也不敢硬闯,似乎在等着什么。

    孟椒和孩子也被接去了正院,六房女眷全都聚在正院堂屋里,萧老夫人念她还没出月子,让她去碧纱橱歇着。

    奶娘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喂奶,孟椒坐在狭窄的小床上,等着陈霜回信。

    陈霜过了一会儿才疾步回来,她面色有些沉重,对孟椒道:“老夫人没说什么,不过外面动静有些大,有人在传四皇子继承大统,开门叩迎新帝。”

    孟椒皱眉,摇头道:“应该没那么快。”

    陈霜附和,“五郎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听三爷的意思,似乎有些意动。”

    三爷一开口,六爷也跟着帮腔,好在老夫人这次没糊涂,说等四爷消息。

    四爷还能回来吗?陈霜心里很担心。

    她不敢跟娘子说,府里男丁好些受伤了,她去前面找陈遇,看到了一地的血,这些五郎不让报到后院。

    萧府都这般,其他府邸人少的,恐怕更严重。

    奶娘将睡着的孩子放到床上去,孟椒看了一眼,轻轻给她掖了掖薄被。

    孟椒对陈霜道:“你继续去外面盯着。”

    “是。”

    晚间,门外的铁甲军没再对府里发动攻击了,但外面却传来厮杀和刀剑相碰的声音。

    有的还想往萧府里跑,爬到围墙上时,被人一箭从后背射进心口,五郎被喊去看,不是铁甲军,这人身上的牌子是殿前司的。

    他立马道:“外面打起来了,救兵来了,不要懈怠,今晚轮流守着。”

    这一守就是一夜,外面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次日天明才停止。

    虽然停了,但依旧不敢开门,直到辰时,皇宫那里传来九声丧钟。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陛下宴驾——”

    马蹄和报丧声划破静谧的街道。

    不等人通知,所有人都从屋里出来,萧府大门打开,全都依次跪在了门口,隔壁几座宅邸同样如此。

    孟椒和奶娘也抱着孩子出来了,跟在萧老夫人身后,朝皇宫方向跪拜磕头。

    磕完头她被陈霜扶着站起来,一抬眼便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血迹,陈霜怕她吓到了,忙拿着帕子想给她挡住。

    孟椒摇头,“已经看到了。”

    正在这时候,一匹黑色的马车朝这边疾驰过来,近了后,一个熟脸的侍卫从马上翻身下来,对萧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四爷安好,让我回来报信。”

    萧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侍卫特意多看了一眼孟椒和她身侧的五郎,然后收回视线,“老夫人,四爷让我回来说一声,这几日外面还是有些乱,让大家尽量不要出门。”

    “好好好。”

    人一说完话,转身就牵起马绳,又要离开。

    五郎急得上前一步,拉住人小声询问几句,那人不知说了什么,五郎神色微变。

    等人离开,萧老夫人也没问五郎说了什么,扶着嬷嬷的手,两腿打晃回了屋。

    不过路上,五郎还是偷偷跟孟椒说了,“登基的是二皇子。”

    第57章结果

    第五十七章

    二皇子赵殷, 也就是后来的仁宗。

    前世,仁宗登帝后,三皇子赵诚日日醉生梦死, 有一次孟椒在旁边伺候听到他的醉话, 是说仁宗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 他在姚太傅全力对付魏贵妃一党时,趁机杀了八皇子。

    八皇子一死, 姚太傅哪怕再恨, 也不得不拥他上位。

    赵诚很后悔, 他应该跟二哥一样,只要弄死了其他人, 他就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那个位子就是他的了。

    孟椒当时觉得他想多了,他并没有二皇子的魄力和手段,二皇子能在继后、姚太傅眼皮子底下活那么多年,名声也不算太难听, 可见性子是个极坚韧、隐忍的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仁宗在位两年, 临死前除掉了姚太傅一党, 将幼帝托付给萧言卿。

    四爷是三天后回来的, 他回来时已经是半夜,奶娘刚把孩子哄睡好。

    屋子里隔开一个碧纱橱, 奶娘晚上就睡在那里, 孩子哭了, 就能听到动静。

    瑛娘是孟椒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 除了喂奶,大部分都是自己亲自带的。

    萧言卿进屋时, 孟椒也正要睡了,看到屋里突然多出来的身影,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忍不住一愣,随即眼眶微红,忙起身跑向他,“四爷。”

    萧言卿脸上露出笑,将人搂进怀中,温声道:“让你担心了。”

    孟椒在他怀中摇头,他应该是好几日都没洗漱,身上有一股淡淡汗味和血腥味,她抬起头看他,下巴的青茬明显,眼眶泛着青黑,应该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她担忧问:“你没事吧?”

    萧言卿有些疲惫道:“没什么事,回来看看你们。”

    孟椒嗯了一声,朝外面唤了一声,“流萤,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热水?再叫叶九做两道菜送过来。”

    今夜是流萤在门口守夜,听到吩咐,忙应了一声。

    萧言卿去摇床旁边看女儿,几日没见,总觉得孩子长大了一些。

    碧纱橱里的奶娘,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四爷回来了,她就不好再待在屋子里了。

    孟椒笑着跟萧言卿道:“这两日她见不到你,总是四处寻找,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奶娘提醒我,才知道是在找你。”

    萧言卿脸上笑容加深。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庞,心绪都跟着平和了起来。

    流萤很快就回来了,跟夏月几个抬了几桶温水进屋。萧言卿去湢室洗漱,孟椒就让奶娘把孩子抱到厢房那边去睡。

    孩子半夜会醒,孟椒已经习惯了,四爷睡眠浅,恐怕会被吵醒。

    奶娘应了一声,带着孩子出去了,孟椒去湢室帮忙,萧言卿坐在浴桶里,头靠着桶沿,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孟椒见了,有些心疼,走过去帮他拆掉发簪,男人身子一震,孟椒忙安抚道:“是我。”

    听到声音,他身上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坚实有力的臂膀靠在桶边上,勒出淡淡的痕迹,他问:“怎么进来了,不是还在月子里吗?”

    他记得她不能沾水。

    孟椒用水打湿他的头发,温柔道:“前几日就出了月子了。”

    她将那几日家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尤其是说到五郎,忍不住夸赞,“幸好有五郎在,我一直都把他当孩子看,没想到遇到事时,这么靠得住,感觉比三爷六爷沉稳多了。”

    那日外面传四皇子登基,三爷主张开门迎接新帝,她就觉得三爷此举欠妥。不说萧家一直都是姚太傅一派,就算不是,也不该听风就是雨的。

    “那一日,外面好多穿铁甲的兵想要闯进府,是五郎带着府里男丁守着各个大门,将人挡在外面。丧钟传来,我们出去跪拜,我看到前院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都是他一个人扛下来的,没知会后院一声。”

    萧言卿听了这些话,淡淡嗯了一声,“若是这些都做不到,那也是白教了他这么久。”

    孟椒故意多用了几分力气,不满道:“你这父亲当的可真严厉,三郎也在府里,怎么没见他站出来?”

    三爷知道五郎将三郎喊去前院了,立马找了个借口将人叫走了。

    萧言卿头被扯得往后仰了仰,有些好笑,“老三目光短浅,他并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三郎这孩子以前还不错,自从入朝为官后,老三就教他趋炎附势,如今看着有几分油滑了,令人不喜。

    这点孟椒同意,她点点头,然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四爷,宫里还好吧?”

    萧言卿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孟椒,宫里自然是不好的。

    二皇子提着八皇子的头颅进宫,继后差点疯魔,一心要为儿子报仇。

    原本与老师一同支持八皇子的朝臣,最后关头,纷纷倒戈跪拜二皇子赵殷。那一刻,老师转过身看他,又看了看杜惠直、吴文英、俞万春,眼里的审视和冷意让他们心里发寒。

    萧言卿知道,老师猜出来了,猜到他们中的谁给二皇子通风报信,毁了他的计划。

    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老师已经权利至极了,一旦年幼的八皇子登基,整个朝堂便在老师的掌控之中,茅景升等人要么死,要么致仕。

    他不敢拿整个大颂朝的百姓去赌。老师给赵殷下毒,一旦赵殷登基,必定不会放权给他,而是继续重用茅景升等人,整个朝堂才会平稳。

    他并没有做错。

    唯一的便是老师……若是他舍得放权,自然会荣归故里。

    萧言卿闭了闭眼,“宫里一切都好。”

    唯一的不好,便是魏贵妃一党,五皇子被杀,魏贵妃被囚禁,魏国舅等人或死或伤。

    这一次夺位之争,没有人是赢家。

    孟椒点点头,“那便好。”

    次日一早,四爷便离开了,走之前将五郎叫过来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五郎给孟椒请安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五郎今日去太学了,上午,苏琴、郭氏带着曹语君也过来了,这两日京都城商铺都关着门,孟椒怕苏琴他们没什么吃的,跟陈霜说了一声,陈霜去前院找了人,给他们送去一些菜和肉。

    苏琴一过来就抱着瑛娘,郭氏见孟椒脸色红润,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你怎么叫人送了这么多菜?也不怕其他人说什么。”

    萧家住着好几房人,她就怕孟椒跟别人相处不来,最后被人欺负了。

    不过也多亏了孟椒送来的这些肉和菜,他们才没饿肚子,宅子里的米菜不多,平时语君不住在那里,所以不会囤太多,也就是他们这次过来了,一家子才会多住几天。

    孟椒笑笑,“是五郎安排的。”

    郭氏有些感动,“那孩子是个好的。”

    孟椒点头。

    郭氏她们今日过来,主要是来跟孟椒告别的,本来前两天就准备走的,因为这些事给耽误了。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哪经历过这些阵仗,实在是吓坏了。

    “你父亲让我跟你说一声,要好好的,自己和孩子的平安最重要,有什么事写信回家。”

    说完叹了口气,“我们什么都帮不上,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心里后悔将孙女嫁到京都城来了,萧府什么都好,只是京都城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安全。

    孟椒拉过她的手,“祖母,你别担心,昨晚四爷还回来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郭氏不停点头,听到四爷回来了,她心就安定了。至于朝堂上的大事,谁做了皇帝,她是不管的,对她来说,谁做皇帝都一样,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

    这次父母离开,孟椒没去送了,让陈霜带着一些东西,早上送他们上船。

    回来时,陈霜给孟椒带了一碗州桥的羊肉汤,还说:“那两姐妹如今不摆摊子了,在附近租了一个铺子,生意很好。”

    孟椒听了笑,她的乔姐姐,这辈子也过得很好。

    过了几日,许娘子送了一张拜帖上门,孟椒回了信,约好日子。

    许娘子还和以前一样,嘴里有说不完的话,其实她这趟过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焦娘子。

    “她自己不敢过来,怕给你添麻烦,唉,要我说她也是糊涂,平时瞧着多精明的一个人,偏偏在她男人身上拎不清。”

    孟椒想到前世林榜眼的遭遇,心里有了数。

    她没接话,但许娘子也没管,继续说自己的,“她是想让我问你一声,能不能帮她跟林榜眼和离?前两日三皇子被收押进刑部,林翰林也跟着进去了,她怕拖累了孩子,想跟林翰林和离,其实不光是这次的事,之前她就跟我提过几次,实在不行就学你,和离改嫁算了。”

    孟椒惊讶,没想到是这个事,她以为焦娘子托她向四爷求情,帮一帮林翰林,忍不住问:“林翰林他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给三皇子找女人嘛,用的还都是她的银子,我听了都生气,那些钱还不如留给玉柔。”

    孟椒想起玉柔,那也是个好孩子,其实焦娘子人就是精明了些,心倒是不坏,若不是涉及林翰林,那倒是可以帮一帮,不过她也道:“回头我帮她问问四爷。”

    许娘子笑了,“那再好不过了。”

    她知道孟椒,说话十分有分寸,问一问便是愿意帮了,心里有些高兴,觉得孟椒一直都这样好,她没看错人。

    于是便笑着说起了其他,“我跟你说,你可知道那谢长安与沈心玥也出事了?”

    孟椒如实摇头。

    许娘子得意一笑,“就知你不知情,那谢长安不知闯了什么祸,前两日也被关进了大牢,当天夜里,沈心玥就带着奴仆回了沈家,哪知第二日,沈家就被抄了,沈心玥也跟着受了牵连,反倒是谢长安,关了一天就被放了出来,但官职没了,上面也没说要给他恢复职位。”

    语气幸灾乐祸,“我听别人说,他去吏部闹了几次,没人理会他,如今成了庶民,真真是一场空。那沈家犯的事好像挺大的,判了流放,那谢长安也没管。”

    按理说两人还没和离,沈心玥已是出嫁女,罪不及她,若谢长安去刑部捞人,是可以将人带出来的。

    果真是个薄情寡性之人。

    孟椒怔住,没想到两人会落到这般下场。

    于谢长安来说,成为庶民恐怕比死还难受,当初名声差成那样,他也没想过辞官归乡,那是他一生所求,最终什么都不是。

    至于沈心玥,她哪里能忍受的了流放的日子?

    这两人日后恐怕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中度过。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