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韩星霁小心翼翼看着他问道：“大王？怎么了？”
“没什么，做得不错。”楼时巍恢复了平常模样。
韩星霁要怎么安排还得从长计议。
他想着这些又说道：“你要去宫中见太后？”
韩星霁点点头，然后他就听楼时巍说道：“走吧，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叮嘱温叔将舆图收好，还有糖塑也先收起来，等生辰宴当天摆出来。
韩星霁不得不开口提醒了一句：“糖易化，这个虽然经过特殊处理，但最好还是先放温度比较低的地方。”
如今天气逐渐转热，他都已经换上了春衫，气温保守估计也有个二十三四度，他没接触过翻糖和艾素糖，这两种虽然做的东西好看，但口味比较一般，所以也不太清楚会不会化。
但不管怎么说在低温且通风的地方存放肯定是没问题的。
温叔听后立刻开始绞尽脑汁想放在什么地方，最后还是楼时巍果断说道：“放到西院的房间里，保持通风，屋子里放冰盆。”
说完他就推着韩星霁的后背说道：“好了，走吧。”
韩星霁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马少前，去通知车夫把马车停到宫门口。”
既然是跟楼时巍一起去肯定不会坐他自己的车，但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总不能再跟着回摄政王府吧？
最主要的是他怕自己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就怕楼时巍一时兴起让他写一篇有关舆图的策论，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楼时巍听后略有些讶异：“马车？怎么坐马车？”
韩星霁忍不住吐槽说道：“感觉好多人都要疯魔了，郡主府附近好多盯梢的，属下从家里过来的一路上也有不少，阿娘之前提醒属下别暴露，属下还觉得她说的太夸张，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多人。”
他吐槽完了忍不住有些疑惑：“这些人盯梢阿爹阿娘正常，盯属下有什么用啊？”
他一个被禁足了一个月的人，刚刚被放出来能知道什么消息？就算知道也不能左右什么啊。
楼时巍听后却是微微一笑，那些人找韩星霁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觉得苍梧子爵能在摄政王面前说上话，对于想争帝位的人而言，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希望也要去争取一下才行。
他慢悠悠说道：“不仅有人盯着你，应该还有不少人给你送礼。”
韩星霁愣了一下，继而恍然，他不知道应该是被舒云来和薛轻舟给挡了下来。
一想到接下来他可能需要跟各路人马打交道，应对他们明里暗里地打探还不能露口风，不由得面露菜色转头问道：“大王，属下能继续禁足吗？”
楼时巍问道：“禁足就有用了吗？你难道连学生都不教了？”
韩星霁本来下意识想说那些学生家长没来烦他，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估计是因为之前都没什么消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现在大家都有点着急了。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哎，真难。”
楼时巍被他逗笑故意问道：“你呢？可觉得有适合的人选？”
韩星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大王不是已经选定了吗？”
楼时巍却轻叹了一声：“没错，选定了。”
韩星霁有些困惑，为什么选定了看上去还有些惆怅的样子？
谁知道楼时巍其实也有些烦恼，目前适龄的人之前看都还不错，如今看起来却各有缺点，但凡他们有韩星霁一半资质，他都不用为未来担忧。
这个资质并不是说聪明与否，而是有没有大局观，他可以接受皇帝有缺点不完美，但总要进步吧？
可惜书馆的那几个这段时间以来都看不出什么进步。
至于韩星霁……可惜了，但凡他跟先帝血脉近一些，恐怕这个人选都没有悬念。
韩星霁不知道楼时巍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点遗憾，忍不住汗毛直竖。
他刚想问一句结果车就停了下来，他只好跟着楼时巍下车换宫内专用的小车。
到了紫极宫，还没等韩星霁行礼，太后便招手说道：“别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韩星霁看着旁边正在行礼的楼时巍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楼时巍对着他轻轻点头他这才走上前去。
太后拉着他的手打量了半晌才心疼说道：“我的乖乖，怎么瘦了这么多。”
韩星霁：？？？
他一瞬间有些迷茫，没瘦啊，回去的时候体检他甚至还胖了两斤。
完全诠释了那句放假让人快乐。
别说他，连楼时巍听了这话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韩星霁只好笑着哄太后：“没瘦，可能因为臣最近有在长高所以看起来瘦了，您看我脸上肉一点都没少。”
太后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嗯，手感的确不错。
然后就开始问韩星霁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想不想出去玩之类的。
韩星霁一边回答一边冒汗——太后完全把摄政王晾在了一边啊。
太后可以无视，但他不能真的就跟太后聊起来不管楼时巍不是。
于是他回答了那些问题之后，半真半假抱怨道：“现在出来一次可难了，还不敢让人知道臣出门，就怕被人堵在外面。”
太后一听就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这才皱着眉头看向楼时巍问道：“你们选个皇帝怎么这么费劲？都一个多月难道还选不出一个吗？”
楼时巍平静回答说道：“回太后，已经有了人选，只是还要请太后定夺。”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哀家又不懂那些，你们觉得合适就好。”
她对过继来的孩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以前或许还想着哪怕是过继的，只要她对孩子好，也能换来一个母慈子孝。
不过经历过韩晓她也看的明白，这些王府出身的孩子一个个浑身上下都是算计，当初的韩晓父辈祖父辈的亲人都没了，这都没能跟她亲近几分，如今剩下那些孩子一个个父母健在，哪里还亲近的起来。
差不多就行了，更何况还有韩星霁，这孩子可太招人喜欢了。
虽然太后这么说，但楼时巍还是将韩子韶的名字报了上去。
太后听后沉吟半晌，她对韩子韶没什么太大印象，于是转头看向韩星霁问道：“他欺负过你吗？”
“啊？”韩星霁微微一愣：“呃，没有。”
整个书馆除了韩晓曾经仗着身份还能让他烦心之外，另外两个压根没有什么战斗力。
太后拉着他的手温声说道：“你觉得他怎么样？说实话，乖乖要是不喜欢就让他们换一个。”
韩星霁瞬间大囧，选皇帝又不是挑白菜，而且现在跟先帝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人就这么几个。
韩子善跟韩子培肯定不行，虽然关系好，但韩子善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据说以后他也想跟着商队出去行商，而韩子培沉默寡言是个老实孩子，他要是当皇帝还不得让大臣欺负死？
所以也只有在韩子攸和韩子韶中选，二选一的话，他选韩子韶。
韩子韶只是头脑简单了一些，但心气儿是有的，也不用担心之后跟别的国家打起来他会拖后腿。
韩子攸就不一定了，这要是打起来，打了胜仗还好，万一败了，哪怕只有一次，怕不是他就想要割地赔款，这还不够，说不定还想派公主和亲。
想来楼时巍他们会选择韩子韶也是因为这一点。
所以他果断说道：“韩子韶就很好。”
太后听后便转头说道：“那就他吧。”
这一次连楼时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不住含笑看了一眼韩星霁。
太后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中年妇女，韩星霁能得太后喜欢也的确是一种本事。
在确定下来皇帝人选之后，太后便挥手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有阿霁陪哀家就好。”
于是韩星霁就眼睁睁看着堂堂摄政王被太后赶走。
第142章
楼时巍走了之后，韩星霁才悄悄问道：“太后，您生大王的气了吗？”
太后不满说道：“若不是他非要你禁足一月，我哪里会一个月见不到我的乖乖？”
韩星霁也听出来了，太后对着楼时巍的时候就自称哀家，对着他就自称我，显然是还在生气。
他干脆也改了连忙说道：“那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大王只罚我禁足也是为了我好。”
太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哎呦，我的乖乖真懂事，你呀，也不用给他说话，这事儿本就在两可之间，韩晓都不是皇帝了揍他又怎么了？”
韩星霁没争辩他揍韩晓的时候对方还是皇帝，只好说道：“大王也是为了保护我嘛，您看我这刚被放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要是没被禁足，这一个月里只怕子爵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太后想都不想就说道：“他们烦你你就来紫极宫，难不成他们还敢闯到宫里来不成？”
韩星霁连忙说道：“哪里敢叨扰太后清净呢。”
太后说道：“这有什么叨扰的？你肯来看我，我是真的开心。”
韩星霁听着太后语气里带着些许萧索，略有些不忍。
其实太后年纪也不算大，四十多岁而已，放到后世还没退休呢。
天天闷在这宫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以前韩晓在的时候好歹能让宫里热闹几分，现在……
他想到这里便立刻说道：“太后不嫌我烦的话，新皇登基之前我就留在宫里陪太后好了，免得天天被人盯梢。”
新皇登基之后就不行了，韩子韶年纪不小，比他大三岁，现在还没娶妻应该是想等出仕之后再说。
如今都当皇帝了，那么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选择一个强有力的妻族来支持他。
韩晓若是有个厉害老婆，可能没那么容易被废。
不过就韩晓那个样子，哪个好人家愿意送闺女进去呢？
太后听后喜笑颜开说道：“便这么说定了，喜梅，派人去跟朝华郡主说一声，她家大郎借给哀家几日。”
喜梅立刻领命而去，然后整个紫极宫都动了起来——给韩星霁安排住处。
韩星霁连忙说道：“我之前午休的地方就可以，不用另外选的。”
太后立刻反对说道：“那怎么行？那地方落个脚还可以，住起来难免不舒服。”
韩星霁不好意思说道：“可是……平日里我也是要去读书教书的。”
上午读书，下午读书外加教书，这么算下来，其实他能陪着太后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太后却又说道：“对，再安排一个书房，哀家库里那些笔和墨选最好的出来。”
韩星霁：……
太后吩咐完之后继续跟韩星霁说话，当然更多时候是韩星霁在说，她在听。
韩星霁的话题可太多了，别的不说，他手下教着那么多小朋友，小孩子的脑回路跟大人不一样，说天马行空都是夸他们，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因此也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幸好这些小朋友被家里严格教导要尊师重道，所以调皮归调皮，但也还在韩星霁能接受的范围内。
韩星霁只要挑一些他们的事情说一说就能让太后开心好一会。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来过，等晚上吃夜宵的时候问道：“乖乖在宫里读书开心吗？”
韩星霁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开心啊，王太傅和大王都讲得很好，可惜大王时间不多，王太傅……只是当个先生可惜了。”
只听王太傅讲课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确胸有沟壑，联想当初这位也是当过丞相的人，韩星霁是真的觉得可惜。
不过人各有志，王太傅心都冷了，如今肯来教书就不错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太后点点头说道：“既然新帝已经选出，在公布之前，你跟他亲近一些。”
虽然废了一个皇帝，但不管怎么看再废一个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太后看来，韩星霁可不能再跟新帝不合了。
韩星霁困惑问道：“可现在不是还没公布？我这样算不算泄露消息？”
太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着说道：“就是要你泄露消息。”
反正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非韩子韶暴毙，否则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个时候拿到第一手消息的人就算手中没有权力也是最接近权力的那个人。
韩星霁年纪不大不小，读书可以，出仕也可以，有了这么一个前提，以后等他出仕的时候大家都要掂量一下他的分量，不说投靠，至少也不会欺负他。
太后对朝中那些人的想法门清，想要不被欺负就得表现的不好惹一点才行。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连皇帝都敢说揍就揍的韩星霁已经很不好惹，但也可以让他更不好惹一点。
韩星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太后也没更进一步地解释。
有些东西要孩子自己弄明白才行，长辈想得再周到也不如他自己面面俱到。
只是无论太后还是韩星霁都没料到，接下来的几天他跟韩子韶压根就没有接触的机会——他的课程被停了。
楼时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表示出让韩星霁负责黑火药的制作之后，第二天就给他配齐了人手，所以在楼时巍寿辰到来之前，韩星霁都要窝在山里去搞研发。
刚说要陪着太后的韩星霁：……
不用说，太后又懒得搭理楼时巍了。
为了这对姑侄的关系，韩星霁果断决定每天都回宫里去陪太后说说话再去休息。
反正以前他也不是没跑过——之前盯着纸作坊的时候他也这样来回跑。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路途更遥远一些。
楼时巍听后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这样跑一天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怕是没什么时间休息。”
韩星霁一脸不在乎说道：“没关系，路上也可以休息嘛，而且也就早起一小会，属下就算走也要等宫门开才行嘛。”
楼时巍耐心劝说道：“那边给你准备了住处，也不算差。”
韩星霁连忙摆手说道：“属下可不是嫌弃那里环境不好，主要是太后一个人在宫里太寂寞啦，新帝登基之前属下每天还能陪她说说话。”
楼时巍听后微微一怔，到底没再多劝。
他发现韩星霁总是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比如说或许没人想过太后一个人在宫里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寂寞。
毕竟她已经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她想做什么都没人会管，谁还会去想她寂不寂寞。
不过，虽然不劝，但楼时巍对于韩星霁在长身体的年纪每天早出晚归还是有些担心，于是没过两天他就收到了来自摄政王的关怀大礼包——一堆滋补药材。
在看到那些药材的时候，韩星霁脸上的表情透着十分的茫然。
他还没到需要补身体的年纪吧？难道还没上大学他就得保温杯里泡枸杞了吗？
不对，体检的结果他健康的很，虽然不到壮的能打死一头牛的地步，但还是高于他这个年纪身体指标的平均线的。
韩星霁让人将药材收起来，转头投入到了黑火药的配制之中。
在配制黑火药之前他还要先了解一下自己的手下，摸一摸大概出身脾气之类的，免得到时候出现矛盾。
出现矛盾倒是正常，最主要的是处理矛盾的手段，韩星霁一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
距离楼时巍生辰也就五天的时间了，如果可以，他想在楼时巍生辰之前把黑火药做出来。
咦，等等……如果可以，他是不是还能做烟花？最简单的那种？
韩星霁一想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甚至连配方都是现成的，他都不需要再去花费力气一点点试验。
定下了目标之后，韩星霁再看名单不由得有些诧异——楼时巍给他配的人居然都是奴隶！
这些奴隶有的原本是工匠后来犯了事被贬为奴隶的，也有被贬为奴隶之后成为工匠的。
反正最大的特点就是这些人在身份上是不敢跟他起冲突的，所以整个制作工坊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韩星霁看着这份名单只觉得压力山大——楼时巍对他也太信任了一些吧？
不过还好，他脑子里装着各种资料，只要按照特定的配比制作出来，成功是肯定能成功的，甚至他还能制作出不同爆炸威力的黑火药。
唯一比较麻烦的可能就是如何让黑火药的性状更加稳定一些，别那么容易爆炸。
这个其实挺简单，添加一些化学药剂先做到化学稳定，然后再定下来运输规则从而达到运输稳定，双管齐下不说能百分百防范也能将意外爆炸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只是问题在于那些化学稳定的药剂需要有一个可以解释的来源。
正是因为需要合理的解释，所以韩星霁在准备烟花的时候都只能搞单一的黄色烟花。
没办法，黄色烟花只需要往里面增加氯化钠就好，也就是大家平时就能接触到的钠盐。
虽然他也在里面偷偷加了一些增亮剂，但实际上增亮剂只是锦上添花，没有增亮剂烟花也能呈现出颜色只是没那么亮而已。
想要其他烟花就得有各种金属盐才行，比如说想要红色需要锶盐也就是氯化锶，而氯化锶的制备需要氢氧化锶或者碳酸锶里加入盐酸。
这几样他一个都没有，短时间也制备不出来，韩星霁对此颇觉遗憾。
只是烟花这东西毕竟跟火有关，春天正是干燥的时候，他需要先定下来放烟花的地方然后再布置好水龙队，万一到时候真的引发火灾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火。
为此他还特意去跟王府管家温叔说了一声，管家立刻表示他可以去协调。
韩星霁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温叔，这件事能先不告诉大王吗？”
温叔笑眯眯问道：“不告诉大王？是想给大王一个惊喜吗？”
韩星霁不好意思笑道：“反正明天就是大王生辰了嘛，瞒一两天也没关系对不对？”
如果是以往，温叔肯定不会答应，楼时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和隐瞒。
不过在这一次嘛……温叔觉得他家大王应该不会在意。
于是他点头应道：“好。”
韩星霁立刻眉开眼笑，一时之间颇有些迫不及待：“大王最是冷静自持，也不知道明日他见到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楼时巍那张脸上平时都没什么表情，无论笑还是怒都很浅淡，实在是很让人好奇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会怎么样。
韩星霁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温叔，狼狈为奸的一老一小相视一笑。
第143章
第二天，楼时巍的生辰宴，韩星霁是跟着太后一起过来的。
太后的本意是逛一圈就走，就算是太后，她也是寡居之人，不该在这种场合过多停留。
韩星霁却劝说道：“您是大王的长辈，多留一会又有什么？更何况今天大小官员的女眷都是我阿娘在接待，从前几天开始阿娘就在紧张，生怕哪里做不好丢了大王的面子，您在场阿娘就有主心骨啦。”
太后听了之后也有些意动，也别怪这年头的人都喜欢开宴席，实在是因为不搞这些热热闹闹的东西就太无聊了。
可是太后也不能天天在宫里搭戏台子，更不要说天天喊人入宫赴宴了。
这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热闹的时候，更不要提出宫了。
韩星霁见她依旧有些犹豫便说道：“别担心，到时候让我阿娘陪着您，谁敢说什么就让阿娘骂回去，阿娘骂不过就把我喊过去，我可会骂人了！”
反正他年纪小，就算去女眷那里晃也没人能说什么。
太后听后笑得不行，对于韩星霁说会骂人这件事情，太后也是亲身体验过的，当初韩晓被他骂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丞相最终会跟楼时巍站在一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韩星霁骂的一针见血。
太后便说道：“那好吧，我就多留一会。”
韩星霁又劝道：“别一会啊，至少留到晚上。”
太后有些诧异：“晚上？晚上怎么了？是有什么特殊吗？”
韩星霁坏笑道：“我给大王准备了一个惊喜，没让温叔告诉他，太后不想看看大王被惊到的模样吗？”
太后听后就明白了，忍不住点了点韩星霁的额头说道：“小淘气鬼，行吧，我就看看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不管怎么说，韩星霁陪着太后一起出现的场景让很多人都十分意外。
之前很多人都听说苍梧子爵很得太后喜欢，如今看来这哪儿是喜欢啊，这是非常喜欢。
宫里那么多王世子，有几个陪在太后左右的？
已经提前到的韩子攸和韩子韶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心境不稳，不过很快他们又淡定了下来——太后再喜欢韩星霁又能怎么样？最多就是给他的爵位提一提。
他们瞄准的是皇位，现在最好不要跟韩星霁起冲突，哦，就算登基之后能别起冲突就别起冲突，韩晓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
无论是太后还是韩星霁都没有想那么多，太后一进门就被摆在门口的糖塑给吸引了目光，不由得问道：“乖乖，这就是你用糖做的？”
韩星霁这些日子已经把他送了什么生日礼物都跟太后说了一遍，所以太后一看就知道。
不过就算是韩星霁也没想到这个糖塑居然被摆在了前院的正中央。
他连忙说道：“是。”
“真漂亮。”太后一眼就知道那只鹰代表的是奉宸军，至于下面模仿大雍的舆图，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大雍是什么样。
这个糖塑很直白的表达出奉宸军在守护着大雍。
原本该直接去后院的太后忍不住站在那里开始询问山河湖海的名称，她十分有分寸的没去问城镇。
韩星霁好歹是画过舆图的人，对于那些地名可以说是了然于心，指着糖塑一点点解释山河湖海的名称以及它们的由来。
因为太后好奇，他甚至还能将那些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动植物都说出一二。
当然肯定不会很全面，因为有些物种这个时候还没出现，他能说的就是后世没有灭绝，并且在这个时代也存在的动植物。
太后在好奇询问的时候，大家在旁边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等着韩星霁一点点叙述，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不说其他，就连风物使中也没几个人了解的这么清楚。
风物使是非常特殊的一个职位，专门负责游走天下，收集各地动植物情况以及人文风貌，这些都是会被记录下来的。
风物使的首领也是有资格过来参加寿宴的，只不过他的位置比较靠后，正好在院子里，此时听到韩星霁说这些颇有些如数家珍的意思，不由得眼前一亮——多好的风物使苗子啊。
不对，就凭着这位的理解，进来之后肯定不是最低等级的风物使，应该是风物使之中负责记录的撰写使。
只是看重他的可不仅仅是风物使，三公九卿此时都出来拜见太后，也跟着听了这么一耳朵。
他们这些人消息比较灵通，知道除了糖塑之外，韩星霁还奉上了一份比较详细的舆图。
不是大雍舆图，而是整个中原的舆图！
他对大雍一些地方都能如此熟悉，那么其他地方……
老丞相跟卫尉对视了一眼，眼中带有几分惊异。
别说是他们，就连楼时巍和太后都有些诧异，没想到韩星霁知道的这么多。
太后也没问太久，听得差不多之后摸了摸韩星霁的小脸说道：“哀家的乖乖懂得真多。”
众人：……
太后您清醒一点啊，这已经不仅仅是懂得多了，天下山川地形如数家珍，这不是一般人啊！
楼时巍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走过来说道：“难怪你父亲当年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来这些年你四处周游倒也没白去。”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众人一脸的若有所思，只不过，什么周游，摄政王也太过美化了一些，人家明明是在流浪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孩子流浪了这么多地方也是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哪怕是在流浪之中他还能将这些都记住，天分自然不必说。
一时之间颇有一些人十分可惜，这要是出生在世家，不，不必世家，只要是个小康家庭，从小好好培养，恐怕不止于此啊。
韩星霁对着楼时巍笑了笑，然后跟着楼时巍一起把太后送到了后院。
他走了之后，韩子攸跟韩子韶纷纷松了口气，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从竞争对手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庆幸——庆幸韩星霁并不是什么王世子。
要不然，这皇位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啊。
不对，但凡韩星霁是哪位亲王或者郡王之子，都不用是王世子，只是普通王子，就连韩晓可能都跟皇位无缘。
这种想法在接下来诸位官员小声议论的时候更是到达了顶峰。
而听了一些议论，他们才恍惚想起韩星霁……当初可是去过很多地方，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其他国家的某些地方也很熟悉？
恰巧，楼时巍也在询问他这件事情。
韩星霁连忙解释说道：“时间太久，有些地方属下也记不太清了，不敢说都记得。”
楼时巍问道：“那都记得哪里？”
韩星霁心里盘算了一圈念了几个地名。
楼时巍听后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
记住的不是咽喉要道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挺巧的。
韩星霁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你别管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些，反正我就是记得。
楼时巍又问道：“黑火药配制的差不多了？”
韩星霁立刻挺起胸膛十分骄傲说道：“是，还根据不同威力分了出来，只是糖的产量有限，所以数量有限，等广泛种植柘，糖有了稳定的来源就能量产了。”
楼时巍有些奇怪：“前些日子不是传说你找到了甜菜？”
韩星霁顿了顿，的确，前些时日他带着人去试验的时候故意演了一出戏，弄得好像是无意中找到了甜菜一样。
可惜第一年的甜菜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所以他只好说道：“属下只是看着像，还不确定，所以让人把那里保护了起来，如果真的是甜菜，那么可能明年才可以看出来，短期内还是要靠柘。”
在没见到果实甚至没通过甜菜真正制作出糖之前，就算他信誓旦旦说这真的是甜菜也不可能就这么推广种植，万一不是呢？
楼时巍听后拧眉说道：“柘……大雍境内似乎不多。”
韩星霁点头，这年头的甘蔗更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偏偏大雍偏北，真正温暖湿润的是屈知国。
涉及到黑火药，他们也不可能将原材料寄托在别的国家身上。
大雍跟屈知国关系不错是一回事，但万一将来西迟国也不是大雍的对手，大雍跟屈知国接壤之后，关系还能不能这么好谁也说不准。
不过楼时巍已经下定决心先大量购买柘，至少在风声传出去之前多囤积一些糖。
韩星霁听了之后立刻说道：“正好可以利用这些柘在咱们这里尝试种植，万一能成功呢？”
楼时巍问道：“所以还需要买种子？”
韩星霁摇头说道：“不需要，柘也可以直接种植。”
他解释了一下甘蔗的种植方式，楼时巍听后倒是有几分意外，他看了一眼韩星霁说道：“懂得的确不少。”
韩星霁得意笑道：“见得多知道得就多了嘛。”
“柘的种植这方面你回去写个条陈。”
韩星霁：……
行吧，其实也不意外，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甚至还要争取一下种植甘蔗的任务——这样他就能把后世的甘蔗品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其中。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楼时巍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顺便再准备一下，把你记得的各地地貌风土人情汇集到一起写一卷地理志。”
韩星霁：……
他只是哄老太太而已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
第144章
得了两个任务的韩星霁惆怅地跟着楼时巍到了正厅。
此时大家已经各归各位，韩星霁的位置不高不低，正好跟他的同窗们在一起——这还算是他占便宜了，按照品级来说，王世子肯定是要比子爵地位高的。
只是他在看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就有点不太好，一共五个人，他在最中间。
排布依次是韩子攸、韩子韶、韩星霁、韩子培以及韩子善，他直接被同窗包围。
不过……他脚步停顿了一瞬，观察了一圈发现南阳郡王韩子勉不在。
韩晓被废之后，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新帝人选上，至于前废帝的弟弟……谁还在乎呢？
不过，倒是没听说南阳郡王的封号被废。
若是如此，就算韩子勉以后没什么可能进入权力中枢，只凭着这个郡王身份应该也能过下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坐下来之后，他就观察到了很有意思的现象——韩子攸跟韩子韶两个人周围一直人来人往。
粗略比较的话，韩子攸那里比韩子韶还要多。
所以在大众眼中，韩子攸更有可能？
韩星霁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旁边的韩子善悄咪咪的凑过来问道：“阿霁，门口那个……真的是糖？能吃的糖？”
韩星霁回答说道：“对啊，是糖，不过制作糖塑的糖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跟普通糖不太一样，哦，对了，你还没见过白砂糖和红糖吧？”
韩子善眼睛一亮：“没有，我能见识一下吗？”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看大王怎么安排吧，今天的寿宴要是不展出的话，回头我带宫里去给你们尝一尝。”
旁边正在跟人说话的韩子韶心念一动凑过来问道：“跟饴糖味道不同吗？”
韩星霁点头：“对，是那种更纯粹的甜，而且产量更高一点。”
这年头的柘含糖量再低也比麦芽等经济实惠，用来制作麦芽糖的话就意味着那些麦子是不可能结果丰收的。
在如今这个很多人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时代，麦芽糖自然也就是奢侈品。
但是柘不一样，这东西不是粮食，随便拿来制糖也不影响粮食产量。
而且适合种柘的地方未必适合种粮食。
韩子善听了很是心动，偷偷问道：“这东西你卖吗？要是卖的话咱俩合伙啊。”
敏锐的商业嗅觉让他察觉到这东西肯定有市场，别的不说，就那颜色鲜艳又透明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吸引人。
韩星霁之前倒也想过，不过他手上的事情很多，再加上糖的产量不是很高，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贩售。
此时听了韩子善话也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说道：“现在大雍境内柘还没有大量种植，我这里也不多，产量不稳定，售卖恐怕不太行。”
韩子善立刻说道：“这东西哪儿多？”
“屈知国，那边的气候很适合柘的生长，接下来我也可能会尝试着在大雍境内种植，只是短期内未必可以。”
他的确可以把植株偷渡过来，但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植物无视环境生长啊。
韩子善立刻说道：“我家商队也有往来屈知的，回头我去问问我大哥。”
韩星霁有些迟疑：“柘很难运输，榨成汁又不易保存，这个恐怕不好解决。”
韩子善倒是十分乐观：“没关系，到时候再看。”
韩星霁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上心？钱不够花了？不能吧？”
就韩子善给他报酬一出手就是金饼来看，谁缺钱他也不可能缺钱啊。
韩子善搓搓手说道：“哎，我就是喜欢开店做生意，店越多越有成就感。”
韩星霁不由得失笑：“行吧，那回头再聊。”
在摄政王的寿宴上商量这些不合适，当然也有很多人会定下来合作意向，但是都不会详谈。
韩子韶在一旁十分羡慕地看着他们：“真好，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现在除了他和韩子培之外，所有人都很忙，韩子攸被很多人看好，身边人就没断过。
韩星霁跟韩子善两个人商量着做生意，不提生意，最近韩星霁没来上学显然是有了新的任务。
至于韩子培……韩子培一向老实巴交，韩子韶跟他也混不到一起。
韩星霁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韩子攸，忍不住摇了摇头，拽了拽韩子韶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道：“你看看韩子攸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品级。”
韩子韶听后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刚才他的确没注意到这一点，此时认真看过去才发现韩子攸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上的。
四品在普通百姓看来已经是了不起的品级，甚至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到过一次。
可在这京里，三品以下是真的不出彩。
他心念一动转头看向韩星霁：“你的意思是说……”
韩星霁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说，就是想提醒你，先别放弃的太早，别的不说，你就看九卿的家人有着急往上凑的吗？”
韩子韶一想还真是如此，他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是不是说……”
“好好表现，你们两个条件都差不多，两可之间。”
韩子韶往他身边凑了凑：“好阿霁，你再跟哥哥说说怎么好好表现，哥哥回头给你买糖吃。”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大厅里怪闷的，我们出去说话吧。”
韩子攸也在旁边呢，说不准就能听到点什么，最主要的是他刚刚跟韩子韶多说了两句话这会就已经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往这边看了，还是找个清静地方吧。
也正因为关注韩星霁的人多，所以他们并没有一起出去。
韩子韶跟韩子善先走的，过了一会韩星霁才拉着韩子培离开。
韩子攸跟一波人周旋完毕转头本来想看看韩星霁，结果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座位空了好几个——他的同窗们一个都不在。
他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侍从问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侍从微微弯腰说道：“小人不知，武宁王世子是跟庆王世子一起出去的，过了一会苍梧子爵拉着常王世子出去了一趟。”
韩子攸听后立刻吩咐说道：“你去外面找一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最主要的是苍梧子爵有没有跟武宁王世子在一起。”
他最大的对手就是韩子韶，至于其他两个……韩星霁再跟他们亲近也无所谓。
只要韩星霁不旗帜鲜明的站在韩子韶那里就好。
表面上看来一个苍梧子爵并不能影响帝位归属，但是他身边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据说连老丞相都很喜欢他，哦，也不用据说，上次宫宴，韩星霁跟老丞相一老一少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他可是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找韩星霁，确定他没被韩子韶“骗走”才行。
过了一会，侍从回来说道：“没找到三位王世子和苍梧子爵，不过小人听说苍梧子爵去了后院，而那三位王世子是去了旁边的院子休息了。”
后院？
哦，对，韩星霁的亲娘在那里，最近很喜欢他的太后也在那里。
他听后微微松了口气，哪里想到那个所谓的旁边的院子是温叔当初留给韩星霁落脚的。
韩星霁进去之后十分有主人家的做派：“都坐吧，这里没别人，不用绷着。”
哎，宴会虽好，但是对他们这些小辈而言却有些难受。
要时时刻刻注意言行举止，尤其是韩子韶，刚刚在正厅的时候，他坐得身板笔直，从头到尾腰都没弯过，姿态好看归好看，但韩星霁看着他就觉得累。
韩子韶看着侍从从外面把院门关上之后也松了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肩颈问道：“我们在这里没事吗？”
韩星霁笑着说道：“能有什么事？那种场合有没有我们都无所谓嘛。”
韩子韶苦笑说道：“可是我父王让我把握机会多结交一些朋友。”
韩星霁当场吓了一跳：“大王可是最讨厌结党营私的，武宁王常年不在京里只怕未必能想到这里。”
韩子韶面色一变立刻说道：“倒也没那么夸张，就算我想，也没人肯跟我结党啊。”
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武宁王世子，什么能量都没有，谁会跟他结党？
韩星霁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结交那些人做什么呢？希望他们帮你说话吗？选皇帝选的是明君，又不是谁的声望高就让谁上。”
韩子善在旁边大大咧咧说道：“就是，别学韩子攸啊，他也不想想，要是支持的人多就能登基，那恐怕咱们谁都没机会了，直接等着阿霁登基的了。”
韩星霁直接扔过去一个桃子说道：“胡说什么呢？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挨罚。”
韩子善接住桃子嘿嘿笑了笑，韩子韶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也没把韩子善那句戏言当真的。
想当初韩星霁入宫读书都是摄政王特许才行，要不然他都没有资格进去，所有人里只有他最没希望当皇帝。
韩星霁砸了韩子善一下之后转头说道：“子善的话虽然糙但是理不糙，你别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反而浪费了机会。”
韩子韶听后立刻起身对着韩星霁行礼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韩星霁连忙把他扶起来说道：“别别别，别这么郑重，哎……其实我不该多说的，你听了就算，也别跟任何人说啊，我现在被盯得太惨了，都不敢乱跑了。”
韩子韶立刻抬手说道：“韩子韶发誓绝不会泄露半句，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韩星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朝廷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不敢随便给你建议，万一给你带到沟里去就不好了，所以只能提醒你一句，多亲近太后。”
韩子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略一愣问道：“太后？”
韩星霁点头：“大家都只看到了帝位，但是却没想过如今的确是给大雍选新帝，但也是在给太后选儿子啊，南暮侯怎么被废的大家都知道，坦白讲，跟我关系不大，最主要的是因为他对太后不敬，甚至还出言不逊，有这么一位在前面，太后肯定要深思熟虑的。”
他说到这里轻咳一声隐晦提醒道：“太后可不是普通女子。”
当年这位可是处理过政务的，把她当普通女性长辈哄是没用的。
韩子韶立刻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先生教我！”
韩星霁：……
你就会说这四个字了是吗？
第145章
韩星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怎么教啊，我告诉你太后喜欢什么，然后你投其所好？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实际上太后还是十分照顾晚辈的，你真心敬爱她，侍奉她，她怎么会感受不到？真心换真心，可别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韩子韶若有所思，他低头想了一会便又问道：“只是……太后之前对我并无特殊看顾，我如今贸然前去，会不会……”
韩星霁挑眉说道：“什么叫贸然？大家都是太后子侄辈，孝顺太后是应当的。”
韩子韶眉头舒展说道：“学生懂了。”
韩星霁笑着说道：“别别别，你我是同窗也是兄弟，倒也不必自称学生。”
韩子韶摇头说道：“你之前教的术数让我受益匪浅，之前因为觉得先生年纪小所以不好意思这么称呼，现在又得提点，无以为报，一句先生还是应当的。”
韩星霁发现韩子韶说得很认真，如果对方不是影帝级别的那种，应该说的是真心话。
韩子韶说完这些有些迟疑问道：“只是……不知道为何先生会专门提点于我？”
他问完似乎生怕韩星霁误会什么连忙说道：“学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跟韩子攸差不多，所以……有些疑惑。”
韩子攸身边那么多人，其中有一部分是看着别人都往前凑，他们便也跟着往前凑的那种。
而在韩星霁这里，他和韩子攸跟对方都不是很亲近，从一开始韩星霁就一直在跟他们保持距离，倒是跟韩子善和韩子培比较亲近。
现在……他是真的有些困惑。
韩星霁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们两个差别大了。”
说完也不等韩子韶问他便解开了对方的疑惑：“你还记得之前大王布置的那份有关犬戎的策论吗？”
韩子韶微微一愣：“跟策论有关？”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学生当时没写好。”
他当时被反驳也有几分生气，觉得被下了面子。
等回过头再看就发现韩星霁倒也给他留了几分面子，至少没说他祸国殃民。
韩星霁不客气说道：“你当时的确没写好，但也只是想的浅了，而且对国情了解不多，不过这些都还好，只要你肯认真下功夫，这些是都能弥补的，最怕的就是没有心气。”
他说完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如今大雍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无论是犬戎还是西迟国对我们都虎视眈眈，所以要一直保持警惕厉兵秣马，哪怕敌人强大也不能畏惧，当然也不能穷兵黩武，这个度需要掌权者自己去把握。”
韩子韶听了之后恍然大悟：“所以韩子攸……”
韩星霁十分坦白说道：“反正我不喜欢他，还没打就想着赔钱投诚，像什么话嘛。”
韩子韶听后顿时放心不少，他丝毫不怀疑韩星霁的说法，毕竟对方那个脾气看起来的确是个快意恩仇的。
毕竟韩子韶读了那么多书还没见过几个敢跟皇帝互殴的。
他点头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以后会更谨慎一些的。”
韩星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走了走了，该回去了，等等有好节目看。”
“什么好节目？”韩子善有些好奇问道。
韩星霁摆摆手：“不跟你们说，你们先回去，我要去后面请太后来前面。”
等等要开始放烟花了，最佳观赏位置是前院，自然要让他娘跟太后过来也一起看才行。
不过韩星霁还有点分寸，一边去找太后一边让温叔去跟楼时巍说一声，并且还叮嘱说道：“千万别告诉大王是什么啊。”
温叔笑眯眯说道：“好，小郎君放心，老奴肯定不说。”
韩星霁坏笑着去了后面，太后正好在跟舒云来说话，谈论的也是他。
太后握着舒云来的手说道：“你算是苦尽甘来，阿霁年纪不大却实在细心体贴。”
舒云来得意地笑了笑：“那当然，女儿说一句大话，全京城的小郎君加起来都不如我们阿霁好。”
她这么说话，太后竟然也没反驳。
不过还没等太后说什么就听到了韩星霁的声音：“阿娘又在说我什么呢？”
太后跟舒云来都诧异地看着他，太后更是问道：“你不在前面呆着怎么跑后面来了？”
按照韩星霁的年龄，其实混在女眷堆里也不是不行，毕竟在场的都是已婚妇女，而且都比他大——能参加摄政王寿宴的官职都不低，年龄自然也小不了，他们老婆的年龄自然也不会特别年轻。
至于那些继承了父亲爵位的年轻人，他们大部分是没资格过来的。
在这个宴会上爵位高低不重要，手里的权力多少才更重要。
韩星霁笑着走过来说道：“孙儿给大王安排的即兴表演要开始了，想请太后跟阿娘过去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一周，正好看到了丞相夫人，心念一动也想请这位去前面看看。
太后听后便起身说道：“那好，哀家过去看看。”
韩星霁连忙跟舒云来说道：“阿娘，您去请一下丞相夫人吧。”
舒云来应了一声转头就去请人。
在场女眷之中地位最高的也就这三位了，她们三个一起动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不过前面再宽敞也地方有限，更何况为了保护糖塑，温叔硬生生在糖塑的周围围了一圈石栏杆，而且围得很讲究，保证站在栏杆外面无论怎么伸手都碰不到糖塑。
这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块地方，前面官员又多，没有那么多地方让女眷站。
韩星霁不好太厚此薄彼，便招来一个小侍从叮嘱了两句，让他等等帮着解释一下。
小侍从弯腰应了一声，韩星霁这才跟舒云来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到了前面。
此时楼时巍已经带着人到了前院，见到韩星霁把太后都喊了来便上前一步行礼，而后看向韩星霁：“你这神神秘秘到底搞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给温叔灌了什么迷魂汤，温叔居然都学会瞒着他了。
韩星霁对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大王别心急，马上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烟花升空的尖锐响声。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许多人都略显慌乱。
韩星霁趁机大声喊道：“大王，抬头看。”
楼时巍倒是信任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散发着黄色亮光的球体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到了半空。
夜幕之下，那颗黄色的球嘭的一声炸开，霎时间整个夜空都被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照亮。
“这是什么？”
许多人没忍住惊呼出声。
不过很快他们就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漂亮星光仿佛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此起彼伏的烟花窜上夜空，绽放开之后又像流星一样将夜空妆点得十分耀眼，甚至连地上都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些烟花哪怕颜色单调，形状也没什么新意，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天女散花一般的烟花。
可在没见过烟花的人们眼中依旧觉得新奇不已。
在场没有被烟花吸引目光的只有韩星霁，就连舒云来都被吸引住了——十年，她已经整整十年没看见过烟花了。
实际上就算是十年前，她也只有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才见到过烟花。
韩星霁看着她那个表情心里一酸，决定回去之后就跟韩霄说给舒云来安排一些烟花让她放着玩。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看向了身旁的楼时巍。
之前他特别想看到楼时巍在见到烟花时的表情，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楼时巍惊讶到失神是什么样子。
毕竟无论是糖塑还是舆图，的确能看出来楼时巍的开心，但对方的情绪也是收敛着的。
此时他看着楼时巍的表情，遗憾地发现哪怕事前完全没有告诉他是什么东西，这位脸上的惊讶也是淡淡的。
这个表情管理就很厉害，估计他这辈子是看不到楼时巍失态的样子了。
只是看着对方专注看烟花的样子，韩星霁还是很满足的，至少从摄政王嘴边的微笑来看，对方应该是很喜欢的。
这样的盛景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等最后一朵烟花从夜空中坠落，韩星霁这才说道：“烟火晚会结束，祝大王快乐顺遂，无往不利！”
他这一声仿佛按下了开关，众人瞬间从刚才那惊人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全都惊骇地看着韩星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什么仙术？
楼时巍回过神来，想起韩星霁之前跟温叔凑一起嘀嘀咕咕或许就为了这个东西，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他没忍住伸手捏住韩星霁的脸说道：“胆子大了，竟然都没跟本王说一声。”
韩星霁顿时面上一红：“大王手下留情。”
周围都是人啊，给他留点面子嘛！
楼时巍松开手，转而捏着他的后颈把他带到身边问道：“说说还有什么瞒着本王的？”
韩星霁立刻僵硬着身体小声求饶：“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一个。”
楼时巍哼了一声：“本王看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让你写的东西都写完了？”
韩星霁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已经在写了，烟花是让工匠做的，属下就出了个主意。”
最主要的就是他这个主意，没有他的主意那些人也做不出这些东西。
楼时巍就这么跟拎小猫一样拎着他，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仿佛自成一国，旁边也没人敢打扰他们。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摄政王还是挺开心的，眉梢眼角都带着些许笑意。
至于那些责问，倒不如说在逗小孩玩。
楼时巍逗得差不多，便松开了手，他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硫磺味道，想起之前韩星霁献上来的黑火药配方，不由得问道：“这东西跟黑火药有什么关系？是你新弄出来的？”
韩星霁十分狗腿说道：“大王英明，的确是在制作黑火药的时候无意中摸索出来的，可惜目前只有这一个颜色，不过，继续研究下去的话应该能有更多颜色。”
楼时巍抬头看了一眼重新回归黑暗的天幕，若有所思说道：“这个东西倒是十分明显，不知在白天时可有晚上这么明显？”
韩星霁没搞明白他在想什么，但还是说道：“这个颜色的烟花有点难，不过红色应该可以，只是现在还没摸透怎么搞出红色，大王想在白天放吗？”
最近有什么白天重要仪式吗？
新帝登基典礼？那个的话用礼炮更加合适一点吧？
就在韩星霁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楼时巍说道：“本王只是在想此物能升空又十分耀眼，不知能否用来传递消息。”
韩星霁听了之后略微一愣，继而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名称：信号弹。
第146章
韩星霁一边想着制作信号弹的可能性，一边思索他家大王这到底是什么脑子。
他之前搞烟花的时候都没想起来信号弹这个东西！
楼时巍见他呆呆愣愣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可以？”
韩星霁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道：“可以的可以的，只是属下之前没想起来，等属下回去研究一下。”
信号弹还是红色最显眼，感觉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锶盐给搞出来。
至于逻辑问题，还是交给上面吧。
没办法，高中生知识储备再多也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术业有专攻，这些专业东西交给专业人士，他顺便蹭个课多了解一下也挺好。
韩星霁心里盘算着怎么搞信号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也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刚才那一场烟花秀可以说得上是震撼人心，刚刚韩星霁跟楼时巍的对话也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仙术，而是韩星霁搞黑火药弄出来的副产物。
一时之间女眷们的注意力在烟花上，而官员们的注意力则放在了黑火药上面，纷纷开始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能够稳定产出黑火药。
可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啊。
许多人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聚在一起猜来猜去。
不过老丞相和卫尉二人都不在其中，他们两个直接凑到楼时巍身边问道：“大王，黑火药……”
楼时巍缓缓合了合眼说道：“等等两位还请随本王来。”
他说着下意识地转头想喊韩星霁，结果一抬眼就看到韩星霁正陪在太后身边说说笑笑，周围还有一群夫人王妃的。
老丞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嘿的笑了声说道：“这小郎君还真招娘子们喜欢。”
卫尉心念一动问道：“大王，苍梧子爵年纪也不算小，朝华郡主还不打算给他说亲吗？”
楼时巍看了他一眼说道：“有话直说。”
卫尉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下官家中有一小女跟子爵年龄般配……”
老丞相眉头跳了跳，他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结果却让卫尉捷足先登了。
楼时巍听后顿了顿，若是以往他肯定不会管这些事情，最多说一句父母之命，让他们去找舒云来跟薛轻舟。
但此时他竟然有些担心舒云来会真的定下这门亲事。
卫尉的女儿自然不错，书念的不错，武艺也不错，是个活泼又聪明的小娘子。
只是楼时巍觉得韩星霁值得最好的。
虽然一直在打压世家，但也不得不承认世家在教育孩子这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韩星霁将来娶妻怎么也要娶个世家女才好。
只是适龄的世家女……好像也没有特别合适的。
他脑中念头转瞬间纷沓而至但也没有晾卫尉太久，只是说道：“阿霁年纪也不算大，怕是要再等等，他毕竟才回父母身边不久，郡主只怕要多留他一段时间，更何况……他还要再多适应一下京城的生活才行，要不然未必能跟小娘子说到一起去。”
卫尉一听想起韩星霁之前的经历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年头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心疼孩子的父母也是要考虑一下孩子婚后生活的。
如果孩子有了心上人且门当户对，父母也不会非要拆散。
卫尉家的小女儿自然是娇生惯养，跟韩星霁很可能价值观不同，的确还是要再看看，万一女儿嫁过去跟丈夫没共同语言，那也太委屈了一些。
一旁的老丞相看了卫尉一眼心说又一个掉坑里的，大王这是在拒绝你啊。
丞相人老成精，多少摸到了一些楼时巍的脉搏：这位说不准想要让苍梧子爵求娶世家女的。
这样的话卫尉家就不符合这个条件了。
不过他也理解楼时巍，要是他家有这么好的孩子也想说一门好亲事。
唔，回家可以去看看家里的小娘子有没有合适的。
老丞相可是世家出身，家中适龄的小娘子不少，但是要选哪个是另外的事情。
楼时巍看着卫尉跟老丞相各怀心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盘算着回头跟舒云来说一声，无论谁上门提亲都先别答应。
三人说着就到了楼时巍的书房，不仅是他们，连治粟内史也被喊了过来。
楼时巍想了想又让人去叫韩星霁，顺便把他之前写的条陈给众人传阅。
此时韩星霁正在后院给娘子们答疑解惑，核心技术肯定是不会解释的那么清楚的，但是不妨碍他画饼啊。
什么以后的烟花可以弄出其他颜色，还有其他图案之类的。
反正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至于怎么实现……到时候再说。
正说着兴起小侍从过来说道：“子爵大人，大王相召。”
韩星霁听后转头看向太后，太后一听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便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去吧。”
韩星霁立刻起来行礼告辞，然后跟着小侍从一路去了书房，刚到门口，小侍从把门推开之后他就脚步一顿——屋子里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他顿时提高了警惕，根据他的经验，每次引人注目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麻烦，包括但不限于……增加作业。
他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行礼说道：“见过大王，大王召属下来是……”
楼时巍扬了扬下巴：“坐。”
韩星霁只好在最末尾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旁边正好是卫尉，坐下来之后就看到卫尉对他笑得十分和蔼。
他一瞬间有些茫然，他跟卫尉不算熟悉，来往也不多，这又是怎么了？
楼时巍见他坐下便开口说道：“刚刚本王与诸位大人谈到了黑火药，如今库存的黑火药威力多大？”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只说威力的话，能炸两个半靖州城吧。”
靖州城就是当年的镜国国都，作为一国国都，靖州城规模其实比大雍京城还要大一些。
卫尉问道：“这个威力是指炸成什么样？”
韩星霁说道：“夷为平地，哦，不仅仅是夷为平地，还应该能炸出坑来。”
他说完，除了楼时巍之外，剩下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早就知道黑火药厉害，但是没想到威力竟然这么大。
卫尉皱眉说道：“黑火药有如此威能，当年镜国怎么……”
虽然镜国败得很戏剧性，但是韩星霁当初也折腾了不短的时间，那些时间足够镜国一直打到京城了。
最主要的是当初摄政王亲自带兵可是把镜国军队势如破竹的气势给拦截住了的。
韩星霁揣着手说道：“当然因为镜国也没有那么多黑火药，他们的黑火药依赖于倭人提供，倭人贪婪成性肯定不会白白给他们，更何况倭国人少，便是岛上材料足够，他们也未必能开采多少，最主要的一点是其中一样材料不易得，再加上从倭国运送到镜国一路上跨越茫茫大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然要省着用。”
卫尉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他立刻喜出望外说道：“现在咱们自己就能做，的确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治粟内史一听瞬间警惕：“做这个要多少钱？”
韩星霁挠了挠头说道：“这个不好说，其实有一样原材料我们也不好得，但只是攻城的话，现有的黑火药应该也能用一段时间，前提是省着点用。”
卫尉听后沉思半晌说道：“如此，今后的作战方式只怕都要变一变。”
怎么在节约黑火药的基础上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东西。
韩星霁听后想了想说道：“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用黑火药的，像是山多的地方要谨慎使用，免得引起山上巨石滚落伤到自己人。”
楼时巍听到这里便说道：“你回去……”
“写一份条陈。”还没等楼时巍说完，韩星霁就认命说道：“属下记得了。”
楼时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旁的老丞相都忍不住笑了笑。
唯有治粟内史愁眉苦脸地依旧在算国库，最后叹息说道：“虽然有黑火药……但这两年最好还是……先别打吧？国库的粮食也就能应对一次大灾。”
风调雨顺是所有人的愿望，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不容易。
大雍每年都有点地方闹灾，尤其是平原地区，中原第一大河浊河携带的泥沙虽然形成了冲积平原带来了肥沃的土地，但它频繁改道也让人又爱又恨。
哪怕不改道，这条河也每年都要泛滥一下，所以必须留一点粮食应对灾年。
万一赶上又发水又干旱的年份，朝廷入不敷出也是有的。
老丞相摸着他的胡子说道：“镜国大部分地方不适宜种植，不如迁一部分人去东原垦荒。”
因为多年战乱的缘故，整个中原的人口数量都上不去，大雍有许多土地，可惜很多地方压根就没人种植。
而在这个年代应对粮食不够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垦荒。
治粟内史却摇了摇头说道：“垦荒谈何容易，有一些地方野兽出没，之前也有人在那里，后来就跑了。”
如今这个时代，野兽对人类的威胁还是挺大的，人类倒是可以组团去打猎，但有些野兽比如说狼，人家也是团体作案啊。
楼时巍对大雍的农田心中有数，面色凝重说道：“倒也用不到垦荒，现在东边还空置着大量的土地没人耕种。”
韩星霁听后迅速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东边那几座城池就是之前被镜国占领过的地方。
镜国当初在攻打这些城池的时候并不算手软，所以造成了非常大的伤亡。
当地青壮据说十去其七，大量劳动人口的消亡带来的自然是生产力的下降。
韩星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恨恨想到还是让元遥死得太便宜了。
只是对于这种人口因战争而突然减少的现象，哪怕是楼时巍也没什么办法。
韩星霁见大家都在发愁，忍不住问道：“那个……要是有农具能够让单人耕种面积变大，要怎么才能推广起来？”
第147章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治粟内史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什么叫单人耕种面积变大？”
韩星霁解释说道：“就是一个人用现有的工具只能耕种一亩地，但是用了之后可以耕种一亩半甚至更多。”
治粟内史立刻笑道：“哪里有这种东西……”
他说到一半看着韩星霁的表情就收敛了笑容，双眼放光问道：“苍梧子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啊。”
韩星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本来是想要当新帝登基礼物的，而且也没完全做完。”
“你且先说说是什么？”楼时巍也是没想到韩星霁居然还藏着东西。
韩星霁想了想转头让马少前去他的书房把图纸拿过来。
马少前听命之后一路狂奔回到了郡主府，等回来的时候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韩星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去前面走一走，别直接坐下来啊，快去歇着吧。”
屋子里的人见他对下人这么关心倒是各有思量，别的不说，这小郎君心善是真的。
越是心善的人就越让人放心，也越吸引人，跟这样的人来往永远不用担心他会背刺自己。
韩星霁叮嘱完马少前，转头将图纸递给楼时巍。
楼时巍直接说道：“大家都过来看看吧。”
韩星霁站在书案的另外一边正好跟楼时巍面对面，剩下的人就都围在了旁边。
他恍惚间想起当初教韩子善他们珠算也是这样，只不过眼前这些“学生”来头都大了一点。
想到这里他难得有些紧张，指着上面完整的图示说道：“这个是曲辕犁。”
“曲辕犁。”治粟内史忽然抬头说道：“大王，不如让将作少府也来听听吧。”
若论对农具的熟悉，将作监的领头人将作少府绝对是最了解的一个。
实际上古往今来统治者都在想办法改良农具，这不仅仅是为了农民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粮食收成越多，收上来的税也就越多，皇家可是靠着这些税收来供养的。
将作监那里也一直在改进农具，只是这种东西有的时候靠的是灵光一闪，想通了关键点就可能研究的出来，想不通就得在原地打转。
而这个灵光一闪其实靠的是科技基础的整体提升，基础到了才能触碰到更高等级的科技。
所以在历史上，至少要到一千五百年之后才会出现曲辕犁。
楼时巍点头立刻让人将将作少府喊了来。
将作少府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等他听说有新的农具立刻支棱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挤进去探头探脑：“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
韩星霁指了指书案上的纸说道：“图纸在这里。”
将作少府看着曲辕犁一时之间很是好奇，现在用的大多都是直辕犁，虽然都是犁，但是从外表上看曲辕犁跟直辕犁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首先就是把直辕犁的直辕和长辕改成了曲辕、短辕，辕头还安装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
将作少府对直辕犁还是比较熟悉的，看到不同的地方之后立刻问道：“这些地方改了之后有什么好处？”
韩星霁解释道：“这样的话能够让犁架变小变轻，使用的同时能够减少负担，而且还能方便掉头转弯，无论是人力操控和畜力操控都比直辕犁要容易一些。”
“这两处地方又是做什么的？”
“这是犁评和犁箭，推进犁评的同时可以让犁箭向下，从而使犁铧入土更深，如果提起犁评，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就浅，这两个东西能够操控犁铧入土深浅，适合不同农作物耕种。”
“那这个？”
“这个是犁壁了，能够将翻耕的土推到一边。”
将作少府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当然他的问题倒也没有十万个那么多，等问完之后，他十分满足地点点头称赞说道：“这可真是……巧夺天工。”
楼时巍看着他问道：“可用？”
将作少府没敢说死只是说道：“这个曲辕犁目前看来的确是比直辕犁好，但具体还要等做出来试一试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期盼地看着韩星霁：“子爵既然已经画出了图，那么想必也开始动手了吧？”
韩星霁解释说道：“有，还没做完。”
老丞相忽然问道：“若是此物能用，那么的确有望扩大单人耕种土地之大小，只是……播种的时候要怎么办？收地的时候呢？”
人的生产力也是配套来的，他能翻耕这么多地就能播种这么多粮食，若是播种不了那么多，就算翻耕再多土地也没用啊。
更严峻的大概就是丰收的时候，几乎所有粮食都有抢收时间，一旦错过了抢收时间很可能会造成粮食损失。
种再多的地，收不过来也没用啊，反而浪费人力。
韩星霁听了之后默默从下面抽出了另外一张图纸：“播种可以用这个。”
众人一看都有些迷茫，将作少府问道：“这……这又是什么？”
韩星霁解释说道：“这是耧车，可以用畜生牵引或者人力牵引进行播种，这东西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播种两项工作，而且根据农作物不同下面的腿可以进行增减，不过两条腿的耧车是播种最均匀的。”
像是什么大豆、小麦、大麦之类的东西都可以用耧车来耕种。
如果说曲辕犁是在直辕犁的基础上更改，那么耧车的出现就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改进的。
至于收割那就只能用比较古老的东西——钐子。
韩星霁当初在搞曲辕犁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要搞就搞配套。
在看到这一系列配套的东西之后，众人虽然还不知道好不好用，但可信度却是很高的。
毕竟每一样东西韩星霁都能说出它们比现在的农具好在哪里。
楼时巍拿起图纸忽然问道：“这是……宣纸，这些图纸你早就画出来了吧？”
这些图纸用的还都是宣纸，自从纸作坊开始出产纸张之后，韩星霁也不再用宣纸而是用起了这些纸。
虽然这些纸不如宣纸好用，但韩星霁当初跟楼时巍说的就是手中宣纸有限，所以自然也不能再用。
他也是没想到楼时巍只凭纸张就能看出来这些图画的比较早。
楼时巍说完之后，将作少府就哀怨地看着韩星霁，仿佛在说你早画出来了不早点拿出来。
韩星霁也很哀怨地看着楼时巍说道：“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画，但是一直拖到最近才画完的。”
至于他为什么现在才画完，去问某个一直不停给他布置作业的人啊。
楼时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先往东边迁移人口，等到明年，或者下半年也就可以开始进行耕种。”
农作物的种植时令不一样，现在虽然耽误了粟和小麦的种植，但还有很多农作物可以播种。
治粟内史说道：“大王，这几样东西虽好，但……想要让农夫改用这些……怕是不容易。”
农具也是要花钱的，不说钐子，剩下的两样曲辕犁和耧车都不是容易制作的东西，哪怕只是用木材造价恐怕也不算低。
当然这个不低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人家手里有用惯的农具是不会想要换的。
多种一些地当然有诱惑，但很多人家分到的地是有限的，咬咬牙努把力用最简单的农具就能耕种，干嘛还要多花钱去换农具？
楼时巍说道：“所以要从迁移过来的人那里调整，给他们多分一些地，到时候为了耕种更多的地，获得更多的粮食，他们会换的。”
一旁的将作少府也坏心眼说道：“可以先迁移那些遭灾无家可归的人，到时候先赊给他们这些农具，等丰收之后从收获里面扣。”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这些农具，别的都不给他们准备。”
也就是说，他们不选这些农具就没有农具可用。
韩星霁人都听傻了，这还有强买强卖的吗？
眼看着连楼时巍都在认真思索，他忍不住有些不安说道：“这……能行吗？”
你们别把人给逼反了！
明明是要推广最先进的农具，这都是好事，这么搞好事也要变成坏事了啊。
治粟内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不行？大不了不加赋。”
韩星霁有些茫然：“加赋？为……为什么要加赋？”
楼时巍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新占地当然是要加赋的。”
韩星霁听了之后隐隐有些印象，古代……好像对于占领城池的百姓比较苛刻来着。
别说优待了，能不虐待都不错，所谓加赋就是增加赋税，新占地的百姓赋税是要重一些的。
很快他又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新占地加税这一条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常识，甚至持续了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王朝时代，然而他却不知道。
韩星霁有些紧张地抬头正好对上楼时巍的目光。
对方的目光平静又深邃，他忍不住心里一颤，原本以为他在这个时代已经融入很好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露馅。
就在韩星霁心虚地收回目光的时候，听到楼时巍开口说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时间不早，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韩星霁瞬间松了口气，刚要跟着一起溜走就听到楼时巍在后面说道：“阿霁留下。”
韩星霁：……
第148章
韩星霁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丞相他们离开，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卫尉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三分满意三分期盼还带着一分遗憾。
韩星霁一边奇怪一边有些提心吊胆，干脆心一横，等人走了主动凑到楼时巍身边小声问道：“大王，卫尉今天好奇怪啊。”
楼时巍看了他一眼心说但凡卫尉提前知道韩星霁有这个本事肯定说什么都要定下这门亲事。
只是他并没有跟韩星霁提起这些，只是问道：“你手里的糖应该已经消耗一空了吧？”
韩星霁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迅速回想了一遍说道：“还有一点备用，不过的确不多了。”
楼时巍翻出韩星霁之前写的那份条陈问道：“接下来你想种植柘？”
韩星霁立刻点头说道：“对，糖更多的是食用价值，而且现在只有咱们手里有配方，可以卖出去赚别人的钱。”
把糖当成奢侈品来交易多划算啊，这东西不属于战略物资，不会壮大敌人还能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利用得好还能削弱敌人的力量，比如说跟犬戎交易的时候不要钱只要牛羊。
虽然他也很想要马，但犬戎人也不傻，估计是不会答应的，但是牛羊无所谓。
牛羊在他们那里本来就是可以用来交换的货物，甚至可以说是廉价交换物，只要价格别定太高，他们肯定愿意用牛羊来换取白糖或者红糖的。
到时候可以操控一下让犬戎的普通百姓为了换取白糖和红糖更多地养殖牛羊。
韩星霁心里盘算着这些已经忘记了刚刚的危机。
楼时巍看着他眉飞色舞一副快要掉到钱眼里的模样略有些无语，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韩星霁的额头问道：“想什么呢？”
韩星霁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楼时巍说道：“大王，糖这个东西用得好，或许能够直接掌握犬戎的经济命脉。”
楼时巍颇感兴趣扬了扬下巴：“说说看。”
韩星霁说道：“糖作为高端奢侈品的存在，完全可以强硬的让他们用马肉和铜钱来结算，而且只能用我们的钱，然后从糖开始逐步推进到别的东西也用铜钱结算。”
楼时巍若有所思说道：“你是想控制他们的钱币？”
韩星霁点头说道：“对，等他们习惯了用我们的钱币进行结算就肯定不会再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
以物易物非常麻烦的一点就在于每个人对手中物品的价值认同不一样，所以每次交易都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进行沟通。
但如果有固定物价作为衡量相对就简单很多。
至于推广大雍钱币的好处……那还用说吗？看看漂亮国奠定货币霸主地位之后是怎么吸血全世界又怎么操控全世界经济的就知道了。
不过对于这方面，韩星霁也只是有一点了解，还是那句话，高中知识多少会涉及到一些，但是却不会讲得太过详细。
所以他也只是提个意见，能不能行就让大佬们去讨论吧。
楼时巍对这方面倒也有几分研究，在韩星霁说这些的时候他脑子就在飞速转动，直接想出了好几种方案。
既然是他们独家拥有的东西，那么就不仅仅能针对犬戎。
楼时巍沉吟半晌转头看向韩星霁说道：“既然是你提出，那么……”
韩星霁一听这个前摇顿时大惊失色：“大王，属下的山川风物志还没开始写呢！真的没时间写策论！”
楼时巍眼睁睁看着韩星霁仿佛受惊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难得反省了一下，好像……布置给他的任务的确太多了。
不过，堂堂摄政王是不会承认的，所以他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韩星霁说道：“想什么呢？本王又没说要让你写策论，只是想说这件事情既然是你提出的，以后就要交给你负责。”
韩星霁才不信他说的什么不用写策论。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属下没有经验，怕是做不好。”
“你没有经验，别人同样也没有，就算安排别人去，到时只怕也要去你那里请教。”
韩星霁：……
说得有道理，但是他还要去种甘蔗呢。
楼时巍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说道：“只凭着红糖和白糖还不够，犬戎人也可以选择不买，最好能让他们无法拒绝。”
韩星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糖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很难跟粮食抗衡，想要让犬戎人入套还是要小心才行。
这个嘛……他认真想了想，糖想要变得不可或缺有点难，但是完全可以进行营销嘛。
从一开始就定位成彰显身份的象征，再进行洗脑式营销外加饥饿营销，反正那么多种方式，总有一种适合他们。
不过这些东西不能跟楼时巍说，所以韩星霁只是盘算着说道：“属下可以多开发一些不同种类的糖果，到时候再想办法推广，这个倒也不是很难。”
楼时巍见他胸有成竹却也没问他要怎么做，只是说道：“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大量的糖，你要怎么解决？”
韩星霁立刻说道：“屈知国那边种植柘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完全可以从他们那边买柘回来做种株，然后再进行养殖挑选，筛选出最好的品种，运气好的话用不了两年就能得到蔗糖含量高的品种。”
嗯，有他在必然是运气好的，所以今年先种下去，明年就可以“发现”蔗糖含量高的品种，后年就可以直接广泛种植。
楼时巍说道：“你回去选出几个比较适合种植的地方吧。”
韩星霁嘿嘿笑着说道：“早就选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大雍最靠南边的地方说道：“这几个地方是最适合种植的。”
甘蔗属于热带和亚热带水果，虽然后世已经研究出了抗寒抗旱品种，但他又不能突然拿出来，到时候可以让专家们给甘蔗规划一个合理的“升级”路线。
楼时巍看到那几个地方不由得皱眉说道：“这些地方山比较多，而且需要去垦荒才可以。”
韩星霁说道：“正因为那里山地多属下才选中的，属下之前看了一下，这些附近的几个县税收常年在最后，正是需要脱贫……咳，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出路，要不然那里只能一直贫困下去。”
楼时巍挑眉：“你想种植柘来带动那边的税收？”
韩星霁点头说道：“对，柘本身需要大量的水资源，选在山脚开垦很合适。”
楼时巍慢条斯理说道：“本王原是想让你去负责种植柘，既然在这些地方，你阿娘怕是舍不得。”
当然，他也舍不得，好好的孩子干嘛要扔过去吃苦呢？
韩星霁才不觉得过去是吃苦的，他甚至觉得那个地方安全得很。
在楼时巍身边他时刻要小心不能说漏嘴，可问题是这也不是他小心就可以的。
文化不同带来的不便利是方方面面的，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多少次游走在露馅的边缘。
他总觉得楼时巍或许知道什么只是没跟他计较而已，但也有可能对方是在攒一波给他来个王炸。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肯定要往外走的。
韩星霁立刻说道：“阿娘会明白的，更何况属下也不需要去太久，等那边能够稳定种植柘了，属下就可以回来了嘛。”
楼时巍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翅膀硬了，想跑了？”
韩星霁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是……朝廷需要属下嘛，总不能去屈知国找人来种植柘吧？”
楼时巍嗤笑一声没说话，挥了挥手说道：“滚蛋吧。”
他心疼这小王八蛋有什么用？人家巴不得往外跑。
韩星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颇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看了看楼时巍说道：“那……属下告退。”
楼时巍看着韩星霁行礼的身影，顿了顿忽然又开口说道：“今晚的烟花很漂亮。”
韩星霁听后开心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大王喜欢就好，属下告退。”
楼时巍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句：“我很喜欢。”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为他挖空心思，只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正好太后也要回宫，韩星霁本来想要送太后回去的，只是太后心疼地摸着他的脸说道：“乖乖这两天可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又是糖塑又是烟花，还有一幅没暴露在大众面前的舆图。
韩星霁着实准备了不少东西，今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摄政王。
舒云来在旁边说道：“女儿送您回去。”
太后摆摆手：“就这么点路哪里用你们送？快都回去吧。”
太后身边的确也不缺人，护卫都有许多。
她既然坚持，韩星霁跟舒云来也只好目送她离开。
太后一走，他们一家自然也就告辞了。
此时薛翼已经困的不行，上了车就趴在韩星霁身上开始补眠。
舒云来活动了一下肩颈说道：“可算是结束了，可累死我了。”
韩星霁有些意外：“阿娘怎么这么累？”
以往舒云来出去参加各种宴席也没见累成这样啊。
舒云来叹气说道：“吃吃喝喝不累，可嵘焕后院也没个掌事的，太后年纪大了总不能让她来，只好我来帮忙。”
她被楼时巍喊一声阿姐，这时候当然要帮忙。
然而王府女主人也的确不好当，太麻烦了。
薛轻舟有些意外：“之前不是有一位女官负责这些？”
舒云来撇嘴说道：“她跟在嵘焕身边时间长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上次还妄图爬床，嵘焕便安排人给她找了一位好人家嫁了。”
在她看来，楼时巍还是心软了，爬床的婢女就该教训一顿免得王府中的其他婢女有样学样。
只是，那位掌事女官从楼时巍十岁出头就跟在了他身边，说是主仆，感情上跟姐弟也没什么区别，楼时巍心软也正常。
韩星霁听后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楼时巍过了这个生日周岁二十九，虚岁三十。
这个年纪还未婚……在后世无所谓，但是在当下的确有点问题。
史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楼时巍的妻子是谁，但女人想要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本来就很难，就算是公主都没几个能留下姓名的，除非嫁的人厉害，否则最多也就是记载个排行和封号，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所以楼时巍的妻子是谁一直都是个谜题，因为历史也没记载他的后代。
现在看来……难不成他一直都没有娶妻？
韩星霁有些好奇问道：“阿娘，大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娶妻？”
舒云来和薛轻舟听后立刻轻咳说道：“小孩子家家别乱问。”
韩星霁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
第149章
接下来的路程韩星霁颇有几分百爪挠心的意思，但也还是忍住了没再问，只是想着回头找个机会跟舒云来单独相处再问问。
只不过，都不用他找机会，舒云来主动就找了个机会。
等回到家里之后，舒云来对薛轻舟说道：“你带二郎去睡觉，大郎前些日子都住在宫里，我去看看他那里缺不缺东西。”
她说得合情合理，薛轻舟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应了一声，弯腰抄起小儿子就走。
结果他那个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小儿子还在念叨着：“哥哥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薛轻舟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打扰他休息。”
薛翼十分惆怅地叹口气，趴在薛轻舟肩头没再说什么。
韩星霁看着薛翼的方向心想这要是将来他跑去种甘蔗，他家二郎不得哭给他看？
舒云来拉着他进了院子，把人都屏退之后说道：“以后你可不要在大王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娶妻。”
韩星霁有些无奈：“我再傻也不会跑到大王面前去八卦这种事情啊。”
最多也就是在背后八卦一下，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尤其八卦的对象是楼时巍，更刺激也更让人好奇了。
舒云来说道：“其实嵘焕年少时期未婚主要是守孝，当初大雍迁都的时候，他的母亲受惊生病，不久便撒手人寰，等他母亲孝期满之后，父亲又因为太过思念妻子忧郁成疾去世了，后来就是祖父母也跟着相继去世。”
韩星霁掐指一算，忍不住问道：“那大王祖父母的孝期是叠加还是一起？”
“他是嫡长孙，当然是要守六年的。”
韩星霁顿时倒抽一口气：“这……就守孝十二年了啊？哎，不对，大王守孝的话那是怎么当上摄政王的？”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临危受命，只是官能做，娶妻却是不能，前些年甚至连生辰都不怎么过。”舒云来有些感慨：“他也不容易，那些年他一直在外征战，连父母和祖父母的面都没见到。”
韩星霁了然，当时的大雍已经穷途末路，好不容易出了个能人，自然管不了那些繁文缛节。
更何况战国时期本来就礼乐崩坏，哪里顾得上那些？
韩星霁掐指一算，当年大雍险些丢掉国都的时候楼时巍十六岁，四个大人的孝期叠加下来就是十二年，等楼时巍出孝都二十八岁了。
也就是说今年是楼时巍十六岁之后第一次过生日。
韩星霁听后就觉得有些心疼，怪不得他之前去见楼时巍，对方身上的衣服都没有颜色很鲜亮的，按照大雍的规定三品以上是要穿朱紫的，而楼时巍一直都是穿着一身黑色，最多身上绣着一些暗红的花纹。
当时他还以为是摄政王的服饰跟别人不同，毕竟这个位置已经超脱了官员序列，说是超一品也没什么问题。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声说道：“我都没给大王准备像样的礼物。”
舒云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送的那些不是很好吗？嵘焕看上去也很喜欢。”
韩星霁摇了摇头：“那些不是送给他的而是送给大雍的，他是大雍的摄政王，但他同时也是他自己啊。”
楼时巍如果不是摄政王，他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糖塑勉强还好一些，能当个摆件来欣赏，其他两样就没太大用处了。
满打满算也就是最后的烟花秀。
舒云来见他满脸懊恼不由得摸了摸韩星霁的头说道：“你这些礼物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没关系的，大王不会介意。”
韩星霁当然知道楼时巍不会跟他计较这个，但是他心里过不去。
总要再给楼时巍送一个更好的专门属于他的礼物才行。
只是这个东西恐怕不好办，他得从长计议。
舒云来见他沉思便起身说道：“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也不必可怜嵘焕，他比你想象的坚强的多。”
韩星霁当然知道楼时巍坚强，没点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这个年纪就当上摄政王？
没看多少而立之年的状元连个郡守都当不上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拉住舒云来的衣袖说道：“不对啊，如果是这个原因有什么不好说的？”
刚刚舒云来和薛轻舟两个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守孝这么简单的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个表现。
舒云来略有些迟疑，最后只好说道：“我说了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无论嵘焕如何，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韩星霁微微瞪大眼睛看着舒云来。
舒云来说道：“这里面其实还有两层原因，当年嵘焕的父亲在去世之前曾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让他出了孝就成亲，是当时卫尉的女儿，嵘焕也答应了，只是后来卫尉被查出大错，全家处斩，这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嵘焕出孝之后有许多人盯上了摄政王妃的位置，他便借口对那小娘子一往情深，还没走出来所以不肯成亲。”
韩星霁有些疑惑：“这……以大王的能力，若真喜欢卫尉的女儿，而那个小娘子也真的无辜的话，他不可能救不了对方吧？”
比如说魏静来丞相的女儿不就被偷梁换柱了？
除非那个小娘子也参与其中，不过若真是参与其中，楼时巍肯定不会对外宣称对她一往情深。
舒云来应了一声说道：“没错，所以嵘焕其实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小娘子，只是身处他这个位置，无论娶谁影响都很大，摄政王妃比起皇后来也就差那么看得见的一点半点了，他又不需要岳家帮忙，没必要成亲，除此之外，嵘焕似乎对女子并无兴趣。”
“嗯？”韩星霁立刻竖起了耳朵：“什么意思？”
舒云来连忙解释说道：“他很健康，就是不喜欢女子而已。”
“所以大王是喜欢男子吗？”
舒云来摇头：“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他喜欢谁，不过，除此之外他也说自己太忙了，就算娶妻将来只怕也是冷落对方，还不如别祸害人家小娘子。”
韩星霁听后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他爱的是这个国家。
虽然这个时代对于国家的概念比较模糊，但楼时巍的确是所有精力都用来治国，把大雍从最弱的国家变成如今最强大的国家，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因为担心照顾不好家庭而不成亲……他还挺有原则的。
不过……他面色诡异地看着舒云来：“阿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舒云来无奈说道：“他出孝之后太后就张罗着要给他娶妻，他不愿意就跑去跟太后说了，太后又生气又伤心，就把我喊去劝劝。”
只是楼时巍既然打定了主意又哪里劝得动？
舒云来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就等于薛轻舟知道了。
不过他们夫妻心里都有分寸，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从来没说出去过。
韩星霁是除了太后和他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的。
对此，韩星霁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最后只好无奈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八卦呢。”
结果就这？
舒云来挑眉：“你觉得什么样算大八卦？”
楼时巍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可能压根就不喜欢人这还不够吗？
韩星霁嘿嘿笑道：“当然是什么狗血火葬场或者三角恋之类的。”
他原本还以为能够八卦出摄政王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也猜测是不是受过伤所以干脆就不成亲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有那根弦！
失望，十分失望！
舒云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摄政王像是会沉溺于爱情的人的？”
这人连情绪波动都很少，少年时期还能看到他愤怒伤心的模样，年龄越大越是内敛，到现在哪怕再亲近的人都不太能摸得清他的想法。
摄政王已经成为了大雍的支柱，在所有人眼里他永远稳重永远理智，怎么可能会为了爱情死去活来。
韩星霁理直气壮说道：“就是因为不可能才想八卦啊，要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八卦个什么劲儿。”
舒云来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道：“行了，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睡觉吧。”
韩星霁揉了揉脑袋应了一声，他的确也没什么八卦别人的时间，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首先是看看专家那边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他把信号弹搞出来。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用黄色的信号弹，但是可以多添加一些催发烟雾的东西，原理大概类似于烽火台。
不过到底该制作成什么样子还要看具体使用环境。
除此之外他还想开发更多种类的糖果用来营销，哦，不是，是给草原人民带去温暖。
然后还要盯着曲辕犁等农具的制作。
这么多林林总总的事情，一直持续到新帝登基之前，韩星霁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而新帝的人选在太后懿旨发出的那天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几乎是半个朝廷的人都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
第150章
不得不说，大佬们的口风是真的紧，在太后懿旨下达之前没有一个人透露出消息。
不仅没透露出消息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
至于韩星霁……虽然盯着他的人很多，但新帝候选人跟他都是同窗，楼时巍生辰那天，他提醒韩子韶的事情也就韩子善跟韩子培知道。
而这两个人也心里有数没表现出什么，所以大家都压根没从他们身上得到消息。
这也就导致等新帝人选出来之后，大部分人都十分慌乱——新帝登基大家是要送礼物的，送礼物这种事情当然要投其所好。
原本大家都是照着韩子攸的喜好来准备，现在人换了，不能把原本的东西再送上去了啊！
就连韩子攸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输在了哪里？
不客气的说，论学业论名声，他都要压韩子韶一头，甚至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兴源王也比武宁王强，母族就更不用说了。
最主要的是所有人都靠近他，觉得他更有潜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提他，就连之前支持他的人都后悔死了，这两位候选人大家更喜欢兴源王世子是真的，韩子攸性格更加柔和一些，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个温文尔雅的小郎君。
大家在摄政王手下讨生活时间长了，肯定想要一个温和的君主。
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揣测过楼时巍的想法，对于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来说，软弱一些的君主更好操控，尤其是出了个韩晓之后，他们都觉得楼时巍肯定不会选择性格相对强硬的韩子韶。
结果谁知道就真的选了韩子韶呢？
想不明白的韩子攸连续三天砸了家里的书房，一步之遥的失败最是刺激人。
他身旁的幕僚看着世子难得失态的模样劝说道：“郎君，现在最主要的是稳住，不能让人看笑话。”
韩子攸表情狰狞咬牙切齿说道：“难道我现在还不是笑话吗？”
这些天以来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看着其他人就如同帝王在看着自己的臣子，结果呢？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他，尤其是那个韩子韶。
幕僚沉默半晌说道：“您最近有没有察觉韩子韶有什么特殊的行为？”
韩子攸喘着粗气来回踱步，虽然帝位之争愈演愈烈，但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还是好好去上课的，为的是给摄政王留一个好印象。
既然都要上课那么大部分时间作息都一致除了……他忽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时日一到中午他就会离开不知去向！”
幕僚立刻说道：“属下派人去查一查。”
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韩子韶跑去陪太后说话了。
幕僚看着这个结果叹息一声：“是咱们棋差一招。”
太后在选新帝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虽然大臣们肯定不会完全听她的，但在差不多的候选人里，太后选谁那大概率就是谁。
韩子攸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想起来讨好太后？”
韩子韶往紫极宫跑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之前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显然也没想到这里。
而韩子韶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呢？
是摄政王寿宴之后！
韩子攸猛地回头说道：“会不会是他当时得到了什么消息？有人提点了他？”
幕僚皱了皱眉：“当时武宁王世子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而跟着一起消失的……”
“韩星霁、韩子善和韩子培。”韩子攸面色一沉。
他当然不觉得韩子善和韩子培会提前知道什么，唯有韩星霁，他的父母都是摄政王的铁杆拥趸，而他又跟摄政王十分亲近，提前知道一些也正常。
幕僚叹气说道：“若真是如此，只怕人选是一早就定好的。”
韩子韶去亲近太后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韩子攸咬牙切齿了好一会颓然说道：“我不明白，我哪里不如韩子韶？”
幕僚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甘，他也想拥有一个从龙之功啊，原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相反。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是让韩子攸别泄气，一旦他没了心气那才是全完了。
于是幕僚劝道：“郎君不要灰心，先稳住再说。”
韩子攸惨笑道：“我稳住又有什么用？”
新帝半个月之后就要登基了啊。
幕僚凑过去低声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下一个韩晓呢？摄政王既然能废一个就能废第二个。”
韩子攸怦然心动：“你的意思是说……”
幕僚说道：“问问大王吧，说不定大王有办法。”
这个大王说的自然就是韩子攸的父亲兴源王。
兴源王肯定也想儿子登基的，虽然儿子登基就相当于过继给了先帝，他最多也就是能将爵位提成亲王，但等他百年之后，儿子也还是会追封他为皇帝的。
韩子攸深吸口气说道：“你说得对，不过韩晓犯过的错，韩子韶是肯定不会重蹈覆辙的，还要从其他方面下手才行。”
幕僚说道：“新帝登基之前咱们不宜有大动作。”
韩子攸攥拳说道：“你放心，我明白。”
不过再怎么明白在外出发现之前往他面前凑的那些人都开始跟他划清界限之后，韩子攸也还是气了个倒仰。
实际上之前支持他的人也都很担心，害怕新帝登基之后会给自己穿小鞋。
谁能想到他们最看好的那个反而没当上皇帝呢？
接下来大家都开始忙着用心准备礼物，顺便想着怎么从新帝那里把印象分给掰回来。
京城的暗流涌动完全没有影响到韩星霁。
新帝登基之前的半个月，韩星霁一头扎进信号弹的研究之中。
之前回去的时候，他也询问过专家们，实际上并没有特别好的方法，必须一步一步来进行制作才能将氯化锶提炼出来。
氯化锶主要是由碳酸锶加入盐酸制备而成，所以他想要搞出信号弹或者红色烟火不仅要把盐酸搞出来，还得去挖碳酸锶矿。
碳酸锶矿一般呈脉状产于石灰岩和泥灰岩中，跟碳酸钡矿、重晶石、方解石、天青石和萤石以及硫化物共生。
也就是说他还得从这些共生矿之中把碳酸锶矿精准提炼出来。
韩星霁看着专家给他的碳酸锶矿分布图以及各种制备提炼的方式，忍不住开始思考：等这个信号弹搞出来的时候，大雍是不是已经一统天下了？
对此韩霄大笑着说道：“倒也没那么难，你只要按照上面的做就行了，又不用走弯路。”
不需要一点点去试验各种配比，已经能节约很多时间了。
韩星霁抬头温和地看着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在提炼的时候需要用到的玻璃器皿现在还没有呢？”
韩霄沉默半晌问道：“那……专家们没给你解决方法吗？”
韩星霁说道：“有啊，但是要通过互市才能得到。”
想要纯净度高的铅玻璃，距离他们最近的原材料在犬戎人那里。
犬戎虽然占据着不小的草原，但其中也包含着大面积的戈壁和沙漠，其中一个地方就盛产能够制作铅玻璃的沙子。
韩霄只好说道：“互市不是早晚都要开，你可以先把别的东西准备出来嘛。”
韩星霁只好无奈说道：“行吧。”
三酸两碱本来就是化工业的基础材料，其中硫酸和盐酸是最容易制备的，硝酸最难，也幸好现在暂时用不着硝酸。
韩星霁回去之后其实也没有着急制备盐酸，而是选择制作糖果，这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互市。
为此他甚至跟韩子善商量好合伙做生意，韩子善负责帮忙提供柘，而他负责制作和贩卖。
在商量的时候韩星霁就大方说道：“我给你两种合作方法，第一是我出一定的价格收购柘，价格就是柘在屈知国的价格外加运费的总价再提两成，第二种方法就是入股，按照利润的一部分分给你。”
韩子善果断选择了第二种，韩星霁警告他说道：“我现在还没能做出新的糖果，不知道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卖出去，可能会赔钱哦。”
韩子善笑着说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我觉得这个肯定能赚钱，其实贩卖这方面你也可以交给我，毕竟我家商队多，互市开了之后，肯定要想办法弄个名额的。”
按照目前初步的规定，互市也不是谁都能去的，除了朝廷派去的人之外，其他商户想去需要审核资格，重点是审查售卖品。
以韩子善的父亲庆王的地位，想要捞一个名额也不是难事。
韩星霁听后倒是没再劝只是问道：“你不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韩子善摆手：“不用，父王和母妃说了，这件事情让我自己去折腾。”
庆王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儿子能登上皇位，他对韩子善的期待就是在京里多打通一些关节，让他们的商队能够更顺利一些。
其中摄政王身边的人肯定是结交的首选，所以别说可能赔钱，他们恨不得直接给韩星霁送钱。
唯有韩子善少年心性，哪怕知道父母支持自己另有目的也想做出点成绩来让他们刮目相看。
所以他对这个生意十分上心。
韩星霁跟他商定了一些细则，然后又拟定了商契之后就算是定下来了。
原本韩子善还想着找家里的大掌柜来拟定商契，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刚定下合作意向，韩星霁就直接拽了张纸开始写，洋洋洒洒写了一堆。
等他写完之后，韩子善拿过来一看发现这份契书真是详细的不能再详细。
就连拿给大掌柜看，大掌柜都找不出其中的漏洞，甚至大掌柜还拽着韩子善的手双眼放光说道：“世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才？快快招揽过来，此人于经商一道必然熟然于心。”
韩子善沉默了半晌说道：“别想了，这份契书是苍梧子爵亲笔所写。”
大掌柜一脸震惊疑惑：“世子莫要开老奴玩笑。”
韩子善惆怅说道：“我亲眼看着他写的，三叔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啊。”
韩天才星霁表示这都是专家们的功劳。
在确定商契没有问题之后，韩子善十分痛快地签了下来，一边签一边说道：“我家大掌柜说你肯定特别会做生意，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当初他以为韩星霁没有经验，还主动说可以帮忙售卖，结果万万没想到对方比他厉害多了。
韩星霁立刻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不会做生意，这些都是之前在摄政王府的书库中看到记住的。”
韩子善听后也没怀疑为什么摄政王府的书库还有这些东西。
他们两个定下商契之后，第二天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韩星霁将早就准备好的曲辕犁等东西献上去，本来这也是个借花献佛的举动。
结果没想到韩子韶在大赦天下，发布命令不更以上公乘以下爵位升一级之后，还借口曲辕犁等物有大功于国，再加上黑火药研制成功，破例把他的爵位给提了一级。
于是韩星霁从子爵变成了伯爵不说，封地也换成了更大的一块，封号从苍梧子爵直接变成了乐安伯。
这还不够，韩子韶甚至借口韩星霁曾教导于他，还给他安了一个帝师的称号。
韩星霁：？？？？
第151章
韩星霁对此颇有些摸不到头脑，难不成这是韩子韶投桃报李吗？就因为当初自己提点了他？
可是就算他不提点，韩子韶也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了。
韩星霁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趁着下课的时间主动找上了韩子韶。
韩子韶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韩晓被废的诏书里面有一条就是不尊师重道。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韩子韶肯定是要引以为戒的。
他甚至连来上课的时候都表现得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发冠和衣服都变成了皇帝常服之外，连座位都没变。
韩子韶力求跟以前一样，为的就是不让人觉得自己登基之后变得目中无人。
然而他跟韩子攸相邻，在韩子攸看来对方这就是明晃晃的炫耀和挑衅。
韩子攸几乎是咬着牙行礼。
韩子韶倒也不在意，作为胜利者，不好一登基就对以前的对手赶尽杀绝，他需要对韩子攸更温和一些才能安抚之前那些担心他会翻脸的朝臣。
那些人虽然品级不够高，但他们的存在也不可或缺。
可他越是温和，韩子攸就越是觉得对方的嘴脸怎么看怎么得意。
在韩星霁下课主动找上韩子韶的时候，他的双眼更是冒出了火。
韩星霁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也懒得理会，韩子攸这个心态如果不转变的话早晚要出问题。
“什么无功不受禄？”韩子韶惊讶说道：“谁敢说先生没有功劳？黑火药是先生带着人做出来的，舆图也是先生献上的，还有最新的农具，治粟内史已经试过了他都说很好用，这怎么能不算功劳？”
韩星霁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便是有些功劳也是微末之功，不值得如此加官进爵。”
众所周知，爵位等级越高就越是不容易提升，到了他这个爵位再想晋升除非带兵出去攻城略地，否则非常难。
韩子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安抚他说道：“先生不必担心，朕登基本就要大赦天下，身边的人都加以册封，先生的爵位是累加而来，当初韩晓都能直接封先生为子爵，朕不过是封先生为伯爵，这又有何不可？”
他总不能连韩晓都比不上吧？
韩星霁不好推辞这个便又说道：“帝师之称实在是折煞臣也，还请陛下收回。”
韩子韶笑吟吟问道：“这个也没错，先生的确是教过朕的，无论朕是什么身份，老师还是要认的。”
这就更不好反驳了，韩子韶登基之后嘴上功夫渐长啊。
韩星霁一边心里嘀咕一边行礼说道：“如此多谢陛下垂爱。”
韩子韶微笑说道：“先生的本事朕是知道的，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提点。”
虽然高层内部都知道楼时巍早就选中了韩子韶，但他本人却不知道，一直以为是韩星霁提点他的功劳。
自从他主动去紫极宫陪太后说话以后，太后对他也温和了许多，紧接着就表示要选他为帝，他心里对韩星霁是十分感激的。
韩星霁想了想问道：“你把身边的人都恩赏了一遍，大王呢？”
韩子韶微微一愣：“摄政王？这……”
他想了想继而苦笑说道：“朕也不知道该怎么恩赏摄政王。”
谁都知道楼时巍其实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哪里还会在乎那些恩赏？
就算是韩子韶现在都不敢说自己的库房比摄政王府的库房豪华，毕竟他就没有糖塑，天下独一份的糖塑在摄政王府。
韩星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不能这么想，大王的确什么都不缺，但您给的跟别的不一样，这是个态度。”
韩子韶到底也没那么笨，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说道：“朕明白了，多谢先生。”
他现在对韩星霁的感激又多了一层，的确，态度是要摆出来的，首先要表明他对摄政王没有任何猜忌。
韩晓最后落得那个下场很难说没有摄政王的手笔在，别的不说，元遥作为一个废帝能跟在皇帝身边混本来就很奇怪。
而在整个过程中摄政王从来没有说半个不字。
连韩星霁都觉得元遥不妥，摄政王真的不知道吗？
仔细想想很可能是因为韩晓处处跟摄政王作对把摄政王惹烦了。
所以在自己真正有力量之前，最好不要轻易跟摄政王对上。
韩子韶跟韩星霁分开之后转头就又下了一道旨意：给摄政王加封号，加食邑。
韩星霁在看到这道圣旨的时候才恍惚想起来——其实楼时巍是有封号的。
平日里大家虽然一直在称呼摄政王，但实际上摄政王并不是官方称呼，真正的王位并没有这么一个封号。
以前楼时巍的官方封号是端王，食邑五千户。
按照大雍的规定，一字并肩王的食邑一般都是三千户，楼时巍这五千户本来就是韩晓登基之后给加的两千户。
而这一次韩子韶登基之后一口气给他加了三千户，于是楼时巍的封户到了十分夸张的八千户。
除此之外封号也有改变，变成了九江王。
这个封号也与众不同，原本按照大雍的惯例，亲王封号是一个字，郡王封号是两个字。
但九江这个封号是独立存在的，因为整个中原一共有九条大江，这九条大江泽被天下，可以说是整个中原的水源都依赖于这九条江。
纵观大雍整个历史，唯有高祖曾有过九江王的封号，从那之后九江这个封号就为了避讳而被搁置。
如今韩子韶将九江这个封号给了楼时巍，一方面是表达楼时巍的重要以及他对楼时巍的重视，另外一方面也想通过这个封号来表达他对一统天下的势在必得。
韩星霁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制糖工坊里忙活，他努力回想了半天确定历史上楼时巍从头到尾都是端王，封号并没有改变。
他回家之后忍不住对着舒云来感慨说道：“韩子韶还挺有魄力，目前来看他还可以啊，到底怎么被废的？”
哪怕登基顺序不一样，但在历史上韩子韶的确是被废过的，最主要的是跟韩晓和韩子攸一样，韩子韶被废没有任何详细记载，只有短短一句话：废帝韩子韶在位一载，被太后废。
韩子韶为什么会被废也是后世一大谜题。
舒云来随口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无论谁登上那个位置都会变得，韩晓当初也很好，不好也不能选他，结果呢？”
韩星霁一听也有道理，便也没再纠结，只是说道：“希望他能吸取韩晓的教训吧。”
舒云来却不太看好，历史上韩子韶是第三个皇帝，前面两个都被废了，他不也还是没长记性？
不过她也不想在韩子韶身上纠缠，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宝贝儿，你身上的味道好甜啊，又香又甜。”
韩星霁听了之后不由得脸一垮，他最近一直跟糖和奶打交道能不甜吗？
他从一开始定下来的就是要做奶糖，毕竟原始的白糖和红糖再怎么包装也就那样，但是做成糖果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做成任何形状任何口味，然后再来一些高大上的包装。
只不过果糖现在比较难以实现，单纯地添加果汁很难搞出好味道，倒是奶糖会更好做一些，而且也能搞出果味奶糖，应该更好吃一些。
奶糖的配方他这里也有，只是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添加剂他是一个都没有，所以也只能摸索各种比例。
为了折腾这点奶糖，他天天泡在制糖工坊里，每天身上都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搞得他的学生们都很喜欢往他身边蹭。
别说那些小孩子了，就连韩子善、韩子培和郭甸这样的大人也扛不住。
对糖分的需求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被他身上这股香甜勾的不行的韩子善忍不住问道：“你最近这是在鼓捣什么，还没弄好吗？”
韩星霁倒也没隐瞒直接说道：“在开发新的糖果，现在味道都不太行。”
他说着就有些发愁，外人觉得香甜味道很好闻，但是作为天天闻还要时不时尝尝的人来说，已经对这个味道免疫了，再弄不出味道合适的奶糖，他可能就要放弃了——至少等他看到奶糖不抗拒之后再说。
韩子善有些不理解：“糖还能多难吃，没什么味道不行的，要不然……你带一点来给我们尝尝？”
好家伙，图穷匕见啊这是。
韩星霁看了他一眼：“算盘打的挺响啊，一边呆着去。”
没做到满意之前他是不可能把半成品拿出来的，这就是完美主义者的倔强！
韩子善听后一脸遗憾地对着韩子培摇了摇头，韩子培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好在韩星霁运气还不错，可以参考的资料也多，终于让他摸索出了两种配方，一种是纯奶糖，一种是桃子口味的奶糖。
最近早桃上市，被他买了许多回来尝试制作果味奶糖，效果还不错。
他把奶糖和果味奶糖分别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
回去的路上，飘着细细的丝雨，韩星霁推开车窗闻着鲜花、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春天的气息啊。”
结果他感慨完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只有薛翼一个人在家。
韩星霁有些奇怪问道：“阿爹阿娘呢？”
薛翼有些紧张说道：“刚刚阿爹阿娘接到消息说摄政王感染风寒，他们去了摄政王府。”
韩星霁面色一变，转头说道：“阿二，你跟我去摄政王府，剩下的人留下来陪着二郎！”
第152章
韩星霁在离开之前还跑到自己屋子里将药箱给整个带上了。
薛翼拽着他的袖子惶然问道：“大哥，我怕。”
韩星霁心急如焚，但还是耐心蹲下来说道：“二郎乖，让陈聊他们陪你玩一会，大哥去把阿娘和阿爹换回来陪你好不好？”
舒云来跟薛轻舟这么匆忙地过去显然事情很严重，不过他们俩又不是郎中，留在那里也没用，不如回来陪薛翼。
薛翼忍着害怕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害怕一个人在家，只是就算他年纪小也很清楚摄政王代表着什么，现在摄政王生病……毫不夸张的说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雍都要变天。
韩星霁往摄政王府跑的时候甚至连雨伞和蓑衣都来不及穿一件，就这么顶着细雨一路到了摄政王府。
路上C3安慰他说道：“摄政王一向康健，又年轻，不会有事情的。”
可就是一向健康的人生起病来才让人害怕。
不过这个话韩星霁没敢说出口，甚至当自己的念头转到那里的时候他都会立刻打断自己的想法，生怕真的应验。
他勉强笑了笑：“我知道，等等我找机会让你给他看看。”
韩星霁到达摄政王府的时候把温叔和舒云来他们都吓了一跳。
舒云来连忙拉着他的手问道：“怎么都湿成这样了？外面下雨你也不知道带把伞？”
薛轻舟皱眉看向C3问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大郎的？”
韩星霁连忙说道：“是我着急过来，他们没来得及去拿，大王怎么样了？”
温叔一边让人给他拿干布巾一边说道：“大王刚吃了药睡下了，你先擦擦换身衣服吧。”
韩星霁又没带衣服过来，哪里有可换的？
更何况他全副心神都在楼时巍身上，对方吃药睡下这个消息并不能让他放心。
韩星霁又问道：“大王得了什么病？”
温叔摇了摇头说道：“郎中说是积劳成疾，再加上这两日有些倒春寒便着了凉，感染了风寒。”
舒云来叹气说道：“这些日子大王也的确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韩星霁的心依旧提着，风寒这病可大可小，顺利的话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顺利很可能会发展成肺炎。
他低声说道：“我想去见见大王，我……我也懂一些医术，想帮他看看。”
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病人，但他不放心，总要让C3诊脉过后才知道。
温叔说道：“伯爵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韩星霁干脆将外衣一脱说道：“外面雨不大，就外衣湿了一点。”
温叔见他眼中透着焦急，想了想让人拿了一碗姜汤过来说道：“先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
如果是平日韩星霁肯定是要耍赖不喝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姜的味道，然而此时此刻他直接把汤碗接过来一饮而尽，辣的直皱眉头也没说什么。
温叔便说道：“好了，去见见大王吧，不过大王刚睡下，轻一点。”
韩星霁点点头，在跟着温叔进去之前，他转头对舒云来和薛轻舟说道：“二郎一个人在家不安全，阿爹阿娘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舒云来有些紧张说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要不然我们等等你吧。”
韩星霁摇了摇头：“今晚我留下。”
舒云来有些焦急，今天是穿回去的日子，韩星霁留在这里太容易暴露了。
然而韩星霁有自己的打算，反正最近他也没什么需要往这边带的，不拿也可以。
如果楼时巍的病情比较严重或者特殊，他在这里还能及时把药拿回来给他吃，要不然耽搁一晚上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有的时候一些急性病一晚上都耽搁不起。
他看着舒云来的表情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便说道：“阿娘放心吧，我有分寸，更何况大王都生病了，总要有人留下来看着一点。”
温叔在旁边说道：“是啊，若是有什么事情，伯爵还能帮忙拿个主意，要不然我们这些下人怕是不敢随意定夺。”
舒云来听后有些疑惑，温叔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楼时巍长大的，算是楼时巍的半个长辈了，除了干系到社稷的大事，有什么是他不能定夺的？
不过看着韩星霁坚定的表情，她也没有再劝，一直以来韩星霁在隐瞒身份这件事情上做的还是挺好的，以他的谨慎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耽搁，直接拽着薛轻舟走了。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韩星霁带着C3直奔楼时巍的寝殿。
这是他第一次来楼时巍的寝殿，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无心去观察什么，一边走一边问道：“郎中之前的脉案还有吗？能给我看看吗？”
温叔倒是相信他，不过也是，韩星霁可是有着把病入膏肓的薛轻舟救回来的壮举，最巧的是之前薛轻舟也是因为感染风寒而引发的后续病情。
所以温叔想都不想就让人把脉案拿了过来，递给他之后说道：“已经让下人去熬药了，若是小郎君觉得不合适咱们就换。”
韩星霁低头一看瞬间一怔，忽然就理解了当初楼时巍看到他那笔鬼画符的心情——这都写的什么鬼！
古往今来的医生都致力于让病人看不懂药方是吗？
一旁的C3见他表情凝重，凑过去看了一眼也败下阵来——他连蒙带猜还能看出上面的药都是什么，但是这个方子他没见过，自然也不敢说是好还是不好。
韩星霁见他摇了摇头便拧眉问道：“郎中怎么说？”
温叔说道：“郎中只是说大王太累，让他好好休养。”
韩星霁想了想，如果是普通感冒的话，的确休息就是最好的治病良方。
毕竟感冒这个病虽然不大，但实际上是绝症，也就是说哪怕是现代医学也没有能够治好感冒的药，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症状然后等待身体自愈。
韩星霁干脆说道：“我先去看看。”
虽然这么说，但他进了寝殿之后还是在外间等了等，等身上的寒气消失才进了楼时巍的卧房。
此时楼时巍正陷入沉睡，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双眸紧闭。
韩星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以往无论任何时候，摄政王的衣着都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然而再无所不能的人，一旦生病了，看起来也是脆弱的。
此时的楼时巍便是一副美丽又脆弱的模样，或许是因为生病不舒服，对方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苦恼的模样。
韩星霁转头对着温叔轻声说道：“温叔，我这个侍从擅长针灸，比我的医术要好一些，能让他给大王看看吗？”
温叔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C3说道：“之前便听闻有人能用一副针起死回生却从未见过，这位竟然会吗？既然伯爵信任你，那便放手施为吧。”
这个时代的针灸虽然已经在发展，但会的人终究太少，毕竟对于人体穴位的研究还没太彻底，所以针灸这个东西对很多人而言算是一个传说中的玩意。
韩星霁没想到温叔这么好说话，他对着C3点了点头，C3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诊脉。
半晌之后，他才起身说道：“目前大王脉象还算平稳，呼吸略粗重，很可能咽喉不适，如果大郎不放心的话，你之前配制的红色药丸倒是合适。”
红色药丸？消炎药？
韩星霁见他也没查出什么便谨慎说道：“先不急给药，我今晚守在这里看看症状是否减轻吧。”
是药三分毒，万一用错药了怎么办？
虽然他手上有低敏消炎药，九成的人不会对这个消炎药过敏，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楼时巍这具身体不适应呢？
还是再看看吧。
他这样谨慎，温叔反而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劝道：“大王若是知道伯爵留下来肯定会高兴，但伯爵刚刚淋过雨，身上的衣服纵然没湿也带着几分潮气，伯爵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韩星霁看了一眼楼时巍，一旁的C3立刻说道：“大郎放心，大王应该还会睡一段时间。”
韩星霁这才点了头，本来他想让人去府上给他拿衣服的，结果一出门发现雨已经下大了，他又不忍心让C3这么大雨天跑一趟。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旁的温叔说道：“伯爵若是不介意，我让人找一套大王的常服来，都是新的，不必担心。”
韩星霁挠了挠头问道：“我穿大王的衣服会不会不太好？”
温叔立刻说道：“伯爵为了大王才留下来，大王怎么会怪罪？”
韩星霁便点头说道：“多谢温叔。”
温叔立刻带着他去了浴堂殿，好说歹说才让韩星霁同意泡个热水澡。
等泡完澡之后，韩星霁看着温叔找来的深紫色常服有些意外：“这是大王的衣服？之前怎么没见他穿？”
温叔叹了口气说道：“大王穿了多年素服已经习惯了，所以没怎么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
韩星霁想起对方守了那么多年的孝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楼时巍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且是个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而他现在还是个一米七五左右的未成年，对方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都不止大了一圈啊！
第153章
温叔看着长长的袖子一拍脑袋说道：“老糊涂了，竟忘了这个事情。”
主要是摄政王府别说借衣服给别人，甚至都没有几个留宿的，温叔也没经验啊。
韩星霁连忙说道：“没关系，也没什么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和裤管卷了卷，再把腰带紧了紧，至于长衣……勉强没有拖地，就这样吧。
韩星霁也不太在乎这些，有干净干燥的衣服就不错了，反正等明天雨停了他再让人去拿衣服过来就行。
他穿好衣服之后将头发随便束成了马尾说道：“温叔，您年纪大了，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大王。”
韩星霁准备将药方偷渡回去让专家会诊一下。
温叔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安排了几个侍从说道：“他们就守在外间，伯爵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喊他们，大王的药一直在熬着，郎中说等大王醒来再喝就行。”
他说完还指挥着人抬了个小榻放在楼时巍的床榻边上，然后说道：“要是撑不住了就睡一会，或者回你的院子睡也好。”
韩星霁点点头，心说熬夜嘛，简单。
他甚至都没把C3留下来，毕竟C3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只要楼时巍没有什么特殊症状，明天早上再让他诊一次脉就行了。
只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现代他能熬夜是为什么？因为有手机和卷子啊，哪怕不看手机，他做卷子也能消磨时间。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手腕上有手机他也不敢打开，万一碰巧楼时巍醒了呢？
没有任何娱乐，这个夜有点难熬。
幸好十二点他就能回去了，至于下半夜……等他回来的时候肯定精神抖擞。
韩星霁只好看着楼时巍发呆，任由思绪飘来飘去，想到郎中说对方是积劳成疾，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愧疚——当初要是没那么冲动揍韩晓是不是楼时巍就不会病倒？
他一直都知道楼时巍工作量很大，废帝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方方面面都要协调，除了要跟大部分重臣达成一致之外，还要想好要怎么安抚百姓，同时得堵住天下人的嘴。
大家只看到了表面上废帝废得容易，那短短的几天有很多事情都要处理，等废帝之后还有新帝人选，搞得他的生日宴会都成了大家互通消息的地方。
这一个月林林总总下来，之前连老丞相都表示有些吃不消，更不说承担了大部分责任的楼时巍。
韩星霁想着这些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起身开始往外走。
寝殿足够大的好处就是他根本不需要出去，只要从内室走到外间就可以，反正什么门不是门啊。
韩星霁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楼时巍，再见面就是七天之后了。
等他跨过门回去之后韩霄看到他都惊呆了：“你这……发生了什么？怎么穿成这样了？”
韩星霁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自己的，袖子和裤管卷上去就算了，整个衣服都松松垮垮，那一瞬间韩霄脑补了很多。
韩星霁迅速说道：“没什么，回去的时候突然下雨被淋着了一点，借了摄政王的衣服穿。”
韩霄疑惑：“你为什么借他的衣服？你在他那里？”
韩星霁解释说道：“他生病了我过去看看，正好我把脉案和药方都带了回来，等等让专家帮忙看看。”
韩霄这才没问什么，转头就去跟工作人员沟通。
韩星霁将手机递上去之后就开始了坐立不安的等待，吃宵夜都有些心不在焉。
韩霄见他这样便说道：“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专家们都已经休息了，怎么也要等明天再说。”
韩星霁一想也是，刚穿越回来真正会用到医疗资源的也只有他，别人都是魂穿，真出事情直接就无了，压根没有抢救的机会。
而基地内部如果出现突发情况也是临时再喊人，现在……也不可能为了楼时巍的病把人喊起来，毕竟就算喊起来也来不及治啊。
一瞬间，韩星霁就忍不住说道：“要是我能把人带回来就好了。”
这样他可以直接带着楼时巍回来治病！
韩霄默默给他盛了一碗汤，连小白鼠都带不过去的人，先别想这个了吧？
韩星霁无精打采的吃完饭就去睡觉，韩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拧眉。
第二天一早，韩星霁比平时起来得要早很多，甚至他起来的时候韩霄刚出去晨练，他只好蹲在客厅等韩霄回来——毕竟韩霄出门锻炼压根就不带手机。
韩霄一回来就看到他小堂弟坐在客厅发呆，当场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韩星霁摇了摇头问道：“专家几点上班啊？”
韩霄：……
行了，他懂了。
在小堂弟满眼期盼之下，韩霄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联络医疗部。
“嗯？还没有结果？在研究药方？”
韩霄听了半天最后放下电话沉默说道：“那个……你拿回来的那个药方……”
韩星霁瞬间紧张地站了起来：“怎……怎么了吗？看不懂还是有问题？”
韩霄叹了口气说道：“那个药方好像是失传已久的古药方，针对肺病还算有用，这些年一直在试图复原药方，但始终不太成功，现在……专家们都在研究药方呢。”
针对肺病……韩星霁问道：“也就是说郎中开这个药代表着楼时巍肺部有感染情况吗？”
韩霄摇了摇头：“目前看不出来，脉案上也没写，现在看来很可能是预防性的。”
韩星霁张了张嘴很想去催促他们看看，但理智阻止了他——现在研究半天也没用，距离他回去还有六天多的时间。
更何况看到始终破解不了的古药方重新现世，他也能理解专家们的激动。
韩星霁能理解这一切，然而内心的焦虑却不会因此减少。
韩霄看着韩星霁无精打采的样子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的小堂弟对楼时巍是不是太关心了一些？熟人生病肯定是会担心，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还有半个月左右你就要高考了，还复习吗？”
韩星霁瞬间恍惚：“啊？高考……靠啊！”
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差点让他忘了高考时间。
不过还好，他虽然对时间的感知模糊了不少，但习惯使然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做做卷子或者是复习一下考点。
韩星霁打起精神说道：“按照正规考试的时间做卷子吧，熟悉一下考试流程。”
他的情况特殊，注定不可能参加高考之前的模拟考试，模拟考试本来就是为了让考生对高考流程更熟悉一些，他缺了这一部分就只好自己来补上。
不过，韩星霁心里装着事情，考试都是勉强集中注意力，然而在考的过程中但凡看到个病字他都会走神一下，然后再把思路给拽回来。
韩霄在他旁边帮他盯着时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有些担心，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若是半个月之后没发生什么重要事情，而且楼时巍病能好也就算了，若是半个月之后又出什么事情或者楼时巍的病没好，会不会影响到小堂弟的高考？
虽然无论韩星霁考成什么样影响都不大，但韩星霁本人未必能接受。
好在，哪怕韩星霁这么走神的情况下出来的分数也足以上一本线，而且按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的话，还能超很多，top2服从调剂的话说不定也能摸一摸。
韩霄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挺好，保持这个状态就稳了。”
韩星霁看着这个分数却是皱了皱眉，他很清楚一些丢分的地方都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现在只是模拟考，如果高考……可不会给他重来的机会。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韩霄忽然说道：“刚刚那边发来信息说只看脉案看不出什么，结合魏章的判断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如果你担心的话，到时候可以给你携带一套便携检查设备。”
韩星霁茫然地看着他问道：“魏章是谁啊？”
韩霄颇为无语：“就是C3，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吗？”
韩星霁惭愧低头，这还真不知道，除了陈聊之外，剩下几个人都被他图省事儿阿大阿二阿三阿四的喊着，这几个人也没抗议，他干脆也没问。
韩星霁联络了一下C3，也就是魏章提起了这件事情，魏章十分爽朗说道：“嗐，也不怪你，我们在那边本来就没有名字。”
陈聊是因为运气好，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他说自己叫什么都可以。
但是其他四个不行，在那边还有亲人，他们还都是底层出身，都是按照排行叫的，也巧了，1234正好对应他们在各自家里的排行。
实际上代号也是这么来的，所以韩星霁喊他们阿大之类的也没什么毛病，反而是喊他们名字才要出问题。
韩星霁摸着下巴说道：“这样啊，那回去我把名字还给你们。”
作为他们的领导，韩星霁当然是有权利给属下起名字的。
魏章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韩星霁又问了两句有关脉案的事情，魏章解释了一下说道：“真不是水平不行，主要是郎中写的脉案太简洁了。”
古人嘛，因为书写工具的问题导致写字太累，所以能简化就简化，而且古中医是没有现代名词的，所以根本不好判断。
韩星霁只好放下电话转头看向韩霄问道：“那个什么便携检查设备是什么？”
韩霄直接递给他了一个小盒子，韩星霁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只新的耳钉外加几片小到类似于芯片的东西。
韩星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韩霄解释说道：“这个耳钉有扫描系统，能够搭配你手机里的app进行初步扫描做一个简单的判断，这三枚类似于芯片的东西是贴在手指上的用来诊脉，可以跟扫描系统进行搭配诊断病情，你的手机中有几千种疾病的判断数据，但真正遇到疑难杂症还是很难判断。”
韩星霁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神情恍惚：“这也……太高科技了吧？”
第154章
在韩霄说扫描系统的时候他就想起了一部古早动画片《超能陆战队》，里面的家庭医生大白就有类似系统。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大白并没有被真正研究出来，虽然智能穿戴很多，但最多也就是判断简单的血压血氧和心率，更复杂一些的都不太好判断。
他一直以为是科技没有进步到这个程度，然而万万没想到其实尖端科技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至于为什么没有推广，不外乎就是不能量产，或者价格高昂普通人无法承受，所以只在一部分阶层间出现。
韩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道：“这两样东西是最近才研发出来的，之前类似功能的东西也有，但是体积都太大不方便你携带。”
韩星霁抬头有些诧异说道：“这是专门为我做的吗？”
韩霄微微一笑：“对，接下来这几枚芯片也会再进行加工，做一个类似□□的东西，等你用的时候就直接贴合在掌心让人看不出你手上有东西。”
韩星霁听后开心说道：“这个好。”
一瞬间他就想到有了这个东西，他或许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神医”。
不过……他想了想问道：“这个东西能给魏章用吗？我事情太多肯定是没有精力专门去给人看病的。”
可是有了这样的神器，不想办法治疗更多人又有些遗憾。
韩霄看了他一眼：“这个可以去申请，不过你想好，若是给魏章用，到时候大家感激的可就是魏章，不会给你增加任何名望。”
韩星霁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个，我事情太多了，而且最近还要高考，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情，更何况我只能根据app的提示来用药，但魏章是专业的，治病更灵活，遇到疑难杂症说不定也能治一治。”
韩霄一听也是，点头说道：“魏章的话，扫描系统就要换一个形式了，我去打个报告。”
组织上对魏章的确是非常信任的，对于韩星霁这个要求同意得很迅速，甚至还狠狠夸了他一通。
韩星霁有些意外：“夸我什么？”
韩霄得意说道：“夸你知进退不逞强。”
很多人对于自己实力的衡量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很多时候判断不出自己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更有甚者为了面子或者因为贪心还会逞强。
换一个人可能就要为了自己的名望也要把这两样东西攥在手里。
然而韩星霁就这么给出去了，一点不舍得都没有。
韩星霁听后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该这样，术业有专攻嘛，我懂得没那么多当然要让懂得更多的来。”
但凡他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专业人才他都要自己上了。
不过，回去之后还是得他先来给楼时巍诊脉，毕竟魏章他们已经被赶去睡觉了。
如今问题也算是解决了一半，韩星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后又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这次成绩比之前要好很多，基本上就算是没有降分政策也是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大学。
考完之后韩星霁就神清气爽地回去了，哦，回去之前还得把衣服换回来。
韩霄看着他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又不能说什么。
韩星霁穿过门之后看着眼前略有些陌生的景色，转头就回到了楼时巍的床边。
他已经提前将耳钉给换成了带着扫描系统的，然后将带着芯片的仿皮贴在了掌中。
除了掌纹模拟的不是特别像之外，其他都很贴合甚至根本看不出他的手指上有几枚芯片。
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也并没有着急诊脉，仿皮有些凉，为了不惊醒楼时巍，他攥着拳等仿皮跟体温差不多之后才动手。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被子里，也不敢动楼时巍的手，就这么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而另外一只手则将骨传导耳机戴上。
没办法，他不敢在这里看手机，生怕手机的亮度被发现，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诊断系统进行语音播报。
骨传导耳机比较小巧，可以直接贴在耳后的那块骨头上能够完美被耳朵挡住。
骨传导耳机之中传出了机械音：扫描系统启动，诊脉系统启动，正在判断病人情况，请稍后。
这一稍后就是好几分钟，韩星霁只觉得这几分钟简直是度日如年，生怕被发现。
倒不是怕被发现身上的装备，毕竟这些东西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做的十分隐蔽，除非他自己暴露，否则不可能被发现。
可他现在的动作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把手伸进别人被子什么的，要是不知情的人来看，真是怎么看怎么猥琐。
好在温叔是放心他的，门外的侍从也没进来打扰，过了一会app终于发出了声音：诊断结束，以下是诊断结果……
韩星霁做贼一样迅速收回手，结果下一秒楼时巍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瞬间韩星霁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楼时巍，十分心虚的用眼角扫一眼，再扫一眼。
好在对方好像并没有醒来的意思，韩星霁顿时松了口气，这玩意对方醒了问自己在做什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韩星霁轻轻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反而让楼时巍握得更紧了一些。
韩星霁：……
算了，就这样吧，还是别把他吵醒了。
他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另外一只手将贴在手上的仿皮外加芯片给撕下来放进了药箱。
同时他也找出了对症的药丸。
app给出的诊断结果还不错，楼时巍全身上下除了一些炎症没什么其它问题，也正是这些炎症让他的体温略高处在了低烧的范畴。
而这些炎症之中最严重的居然不是肺部感染，而是肠胃。
根据app的判断应该是长期不规律用餐导致的一些小毛病这次积攒到一起爆发。
韩星霁：……
堂堂摄政王身边都没个人提醒他按时吃饭吗？
不过想想整个王府就他最大，或者说是全天下能管得着他的都在宫里——除了太后没有别人，就连皇帝的话也未必管用。
在投入工作的情况下不按时吃饭也的确没人拿他有办法，就连韩星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唯一能安慰他自己的就是楼时巍的基因应该不错，毕竟历史记载他可是活成人瑞了。
咦，不对……他的父母和祖父母去世都比较早，真要说基因的话……好像也就那样。
所以是不是他基因突变了？
韩星霁自从知道楼时巍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就开始任由思维天马行空。
没办法，他一只手腕被拽着，想干点别的什么也不太可能，只能胡思乱想了。
结果想着想着反而把自己给想困了，原本用来给他临时休息的小榻没办法用，他只好趴在床上休息，失去意识之前的想法还是：大王什么时候能放开我啊！
楼时巍醒来的时候，首先是听到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紧接着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气息。
这种气息很特别，闻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愉悦起来，就连生病带来的不舒服都被抵消了很多。
再然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他一边缓缓睁开眼睛一边下意识的捏了捏。
摸起来有点硬但又很光滑，但是也不像是竹简。
他有很多次看着竹简睡着的经历，很清楚竹简在手里的感触。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想要看看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果他一抬手就把韩星霁给扯醒了，韩星霁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并不是特别清醒的楼时巍，他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道：“大王，你醒了吗？”
随着他的靠近，楼时巍只觉得那股香甜更加浓郁了一些。
原来是韩星霁身上的味道。
他分辨出了对方的声音同时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或许是因为刚醒，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跟以往很是不同。
韩星霁连忙说道：“属下听闻您生病便带了点药过来，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醒就留下来等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外面的侍从进来。
楼时巍缓缓坐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韩星霁的手腕，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引得韩星霁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楼时巍轻咳两声松开了手想着这孩子也太瘦了些，手腕上都没什么肉。
想着这些他抬头看了看韩星霁，在看到对方梳着马尾，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物的时候，忍不住停住了目光。
门外的侍从一边吩咐人去拿药一边急匆匆地进来。
他们过来之后，韩星霁就退到了一边，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最好还是别在这里捣乱。
只是他这一走，那股香甜的味道也随之淡了许多，楼时巍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他，在看到他将袖子和裤管都卷起来之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韩星霁完全没发现，他正在门口看人有没有端药过来。
虽然他手上有药丸，但这个药方已经确认是对肺部疾病有治疗效果的，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郎中开的药不让喝，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耽误病情。
至于消炎药，等明天再说，根据app的说法是这两种药并不会产生药性冲突。
半碗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韩星霁只是闻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楼时巍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忽然想看看小家伙喝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小家伙最好永远健健康康别生病。
他一边想着一边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韩星霁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擦掉嘴边残余的药汁忍不住心生佩服问道：“大王，苦吗？”
楼时巍一脸平淡说道：“不苦。”
然而韩星霁才不相信，那碗药闻上去就很苦！
他忽然灵机一动，从身旁的药箱里拿出了另外一个小漆盒，这是他打包回来的奶糖，之前匆忙忘记放到家里，只能塞进药箱带着，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从里面捏起一颗剥开了外面的竹叶皮递过去说道：“大王，尝尝这个。”
香甜的味道再一次回来，楼时巍伸手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韩星霁笑着说道：“最近新弄出来的奶糖，你尝尝。”
楼时巍对他倒是信任，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放入了口中。
霎时间香甜的滋味溢满口腔。
这个味道，跟韩星霁身上的一样。
然后他就听到韩星霁问他：“大王，甜吗？”
楼时巍品尝着嘴里香甜的滋味，含笑说道：“甜。”
第155章
韩星霁顿时眉开眼笑，又从糖盒里面翻出一颗糖说道：“再尝尝这个。”
楼时巍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粉色糖果微微低头含进了嘴里。
韩星霁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濡湿软糯，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立刻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楼时巍看着他，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问道：“怎么了？”
韩星霁眨了眨眼，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小题大做，连忙说道：“没什么。”
楼时巍倒也没计较只是问道：“这个……带着一点桃子的味道。”
韩星霁点头说道：“对，我在里面加了一点桃子的果汁。”
至于颜色，桃汁肯定不是粉色，这是桃皮被煮了之后出来的颜色，跟奶糖混合之后就很漂亮。
韩星霁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沙漏，连忙说道：“大王，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下吧。”
楼时巍却没答应只是问道：“衣服怎么回事？”
韩星霁随口说道：“没什么，之前下了小雨，来的时候太匆忙没带雨具被淋到了一点，温叔怕我生病就催着我换了一套衣服。”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把滑下来的袖子挽了上去，因为用力过猛还多往上拽了一截，露出了白皙的手臂。
他好不容易弄完就听到楼时巍轻笑了一声。
韩星霁抬头看着楼时巍一脸羡慕说道：“我什么时候能长得跟大王一样高啊。”
虽然之前体检测过骨龄之后医生表示他的身高以后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但韩星霁总担心自己会长不到。
跟别人相比，他的发育期其实很平缓，没有突然拔高，一直都平稳增长，这就导致他担心剩下的十厘米在他二十三岁之前长不完。
他也忘记是从哪儿听来的了，反正就记得二十三岁之后就不再长身高了。
楼时巍看着他有些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顺了顺他的马尾温声说道：“阿霁还小，等你长大就可以了。”
韩星霁：……
你哄小孩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楼时巍看上去比平日里温柔许多也没那么严肃，连带着他自己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放软了声音。
他刚想劝楼时巍多休息，结果就听到这人吩咐侍从把他书房的奏疏拿来。
韩星霁顿时瞪圆了眼睛，转头说道：“等等，不许去！”
楼时巍不由得挑了挑眉，还没等他说什么，韩星霁就转过头来凶巴巴地说道：“病人就该多休息，这么晚了还看什么奏疏啊。”
楼时巍倒也没计较他的态度，只是说道：“堆积太久不好。”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奏疏送到他这里，不赶快处理只会越堆越多。
韩星霁皱眉说道：“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放两天也没关系吧？总不能因为今晚不看奏疏天就塌下来。”
楼时巍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本王刚睡了许久，此时也睡不着，要不然做什么？”
韩星霁眨了眨眼，这个……好像是挺无聊的，如果是他的话还能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音乐，但是楼时巍……总不能大晚上的去喊琴师歌姬过来给他弹琴唱歌。
他想了想说道：“那我给您讲故事吧，我的故事可多了，二郎他们都很喜欢听。”
楼时巍失笑，他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对上韩星霁殷切的目光，他又不忍心拒绝，只是说道：“时间太晚，你回去休息吧。”
韩星霁立刻警惕：“大王是不是想把我赶走然后接着批奏疏？”
楼时巍挑眉：“聪明了。”
韩星霁往小榻上一坐摆出一副赖皮架势说道：“那我不走。”
楼时巍无奈：“你一晚上没睡了吧？不困吗？”
韩星霁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说道：“不困，我以前也不是没熬过。”
他说的当然是放假的时候会熬夜打游戏看书看剧之类的，不过楼时巍听后却想起韩星霁之前在外流浪，虽然知道对方肯定过的很不容易，但……连觉都无法安心睡吗？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酸有些软，最后只好说道：“好好好，你去睡，我也睡。”
他算是被这熊孩子给制住了，无奈之下都忘了自称。
韩星霁也没注意，摇着头说道：“不去不去，我之前把温叔赶跑了，让他去休息，现在我再去休息您身边就没人啦。”
守在旁边的侍从忍住了张嘴的冲动——他们也是在摄政王身边伺候惯了的啊。
楼时巍颇有些头痛，只好板起脸说道：“听话，去睡觉，留在这里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然而他现在却吓不到韩星霁了，韩星霁干脆利落的往旁边的小榻上一躺说道：“我不怕，我也会医术，大王是因为受凉生病嘛，不会传染给我的，好啦，我在这里睡，大王也赶快睡吧。”
楼时巍：……
他现在就很想把熊孩子拽过来揍一顿。
只是看着熊孩子蜷缩在小榻上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小榻本来是让人靠坐的，除非身量不高才能躺的下，韩星霁也不算矮，躺下去之后连腿都伸不直，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
沉默半晌之后，楼时巍忍不住叹气，感觉自从遇到韩星霁他叹气次数都多了起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招手说道：“过来。”
韩星霁眨了眨眼毫无防备的过来，然后就被拎着脖子按在床上说道：“不走就老实睡觉。”
韩星霁被吓了一跳：“不行不行……”
他还没起来就又被按了下去，然后他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略高的手掌没敢再扑腾，生怕劳累到楼时巍。
楼时巍也跟着躺下说道：“老实睡觉，再不睡揍你。”
韩星霁对着他无声的伸着舌头略略略，又在楼时巍看过来之前乖乖躺好问道：“大王要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啊。”
“不用，闭嘴，睡觉！”
好的，从用词上已经能感受到他家大王忍耐力濒临极限，韩星霁没敢再说话，打了个哈欠说道：“大王晚安。”
楼时巍闭着眼睛没有理会他，过了没一会就听到了规律又绵长的呼吸声。
楼时巍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快就睡着了还敢说自己不困。
如果韩星霁清醒肯定要反驳一下，他的睡眠一直都这么好，昏迷式睡眠不是说笑的。
楼时巍本来不是嗜睡的人，晚上最多睡两个时辰左右就差不多，之前已经睡足，只是此时闻着韩星霁身上传来的甜香，感受着少年人暖烘烘的身体，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他忽然也觉得有了些许困意。
他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抬手扇了扇，侍从们立刻会意退下，顺便还吹灭了油灯。
韩星霁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甚至不想睁开眼睛，毕竟被窝实在有点暖和，因为下雨而降温的日子，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蹭了蹭身旁的抱枕，奇怪，这个抱枕怎么一点都不软？
嗯？
等等……
抱枕？哪儿来的抱枕？他在这边没有抱枕啊！
韩星霁瞬间清醒，睁眼就看到了陌生的帷幔以及冷白细腻的肉体
“醒了？”
韩星霁的大脑还没彻底开工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这么一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楼时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星霁：！！！
堂堂摄政王居然被他当成了抱枕！
韩星霁立刻松手老老实实坐起来尴尬笑道：“大王早啊。”
楼时巍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里衣，然后喊人进来洗漱。
韩星霁这才发现刚刚他看到的应该是对方的胸肌。
啊，除了胸肌好像还有腹肌，可惜楼时巍动作太迅速，他都没看清有几块腹肌。
他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虽然也有一点肌肉，但距离形成腹肌好像还有些遥远。
今天也是羡慕成年男人的一天。
哦，不对，也不是所有的成年男人都有肌肉。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痛，抬眼看去发现楼时巍又捏住了他的脸冷冷说道：“乱看什么？”
韩星霁含糊说道：“没……没什么。”
楼时巍到底也没下狠手，捏了捏就放开了他。
他早就发现韩星霁在偷看，小孩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搞得他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可能少年郎都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然而楼时巍却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让韩星霁多享受一下无忧无虑的生活，长大也没什么好的。
洗漱完毕之后，楼时巍又喝了一次药，韩星霁忽然发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楼时巍清醒了他就没办法偷偷给对方诊脉了啊。
第156章
不过，不能偷偷那就光明正大。
趁着楼时巍喝药的时候，他迅速地贴上芯片说道：“大王，我给您诊一下脉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好准备把薛轻舟拖出来了，幸好还有一个薛轻舟的例子在前面，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然而楼时巍只是看了他一眼竟然什么都没问就伸出了手，懒洋洋靠在凭几上说道：“来吧。”
韩星霁装作紧张的摸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钉，然后凑过去给楼时巍诊脉。
诊脉的手势他是跟着中医专家们学了好久的，别的不说，那个架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正好在诊脉的时候没有其他人敢发出声音，他能认真听骨传导耳机的语音播报。
在听完语音播报之后，他微微蹙了蹙眉，一旁的温叔有些紧张问道：“小郎君，是有什么不好吗？”
韩星霁抬头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这个药也没有效果啊，大王的病没有加重但也没有减轻。”
温叔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没加重就好，药总要吃个六七天才有效果的，这才两副药而已。”
韩星霁立刻同情地看着楼时巍：“还要吃六七天这种苦药啊。”
太惨了吧？
楼时巍看着他笑道：“多大的人，还怕吃药。”
韩星霁立刻说道：“我不怕吃药，但是这个药不行。”
温叔笑着问道：“那你以前怎么吃的？”
韩星霁理所当然说道：“我以前没吃过这种药啊。”
温叔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许多，这孩子的身世他也知道，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药……应该是没有钱吃吧，生病了只能自己挨，他知道许多穷苦人家都是这样。
楼时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那就争取以后也健健康康，不要吃药。”
韩星霁捏着手里的药瓶只觉得想要给楼时巍换药也太难了，总不能张嘴就说那个郎中开的药不行吧？
最主要的是人家开的药方是没问题的，只是中药见效没有西药快而已。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说，准备多观察一下楼时巍的状态，大不了他多往摄政王府跑一跑。
反正他是摄政王的学生，先生生病了，他多来看看也是正常的。
跟他一样想法的人还不少，今天就有不少人上门探病。
韩星霁一听立刻说道：“大王需要静养，就不要见他们了吧。”
楼时巍本来倒也没想去见人，这些来看他的人都比他地位低，没必要撑着身体去见他们。
不过看着韩星霁十分紧张地盯着自己，他没忍住逗小孩一样说道：“那怎么办呢？你要代替我去见他们吗？”
韩星霁随口说道：“也行啊，我去把他们打发走。”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然后……被过长的裤管给绊了一下，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还穿着楼时巍的衣服，连忙说道：“我让人回家拿衣服。”
楼时巍倒是没反对，小孩穿成这样去见人的确不合适，虽然他觉得韩星霁穿这一身还挺好看的，少年郎皮肤白皙，紫色衬得他矜贵无比，只可惜以韩星霁的品级也的确是穿不上这一身。
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三品以上才能穿。
韩星霁换了衣服之后就去了前厅，现在来的都是楼时巍的一些手下，他对这些人不熟悉，温叔跟在他身边介绍了一下。
韩星霁听了他们的身份就心里有数了，一点也不怯场——这些人论爵位还没他高，虽然官位不低，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这些人会这么着急过来更多是来探听楼时巍病情的。
韩星霁倒也没隐瞒，楼时巍本来就没生什么大病，照实说就行。
一听是感染风寒并且已经控制住，大家都松了口气。
摄政王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谁没事儿闲的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出事呢。
唯一让他们疑惑的是为什么是乐安伯出面接待他们？就算摄政王在病中，也该是温叔出面，而刚刚……温叔一直在旁边辅助，搞得乐安伯仿佛是王府主人一样。
奇怪，真是奇怪。
韩星霁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他原本以为接待这一批就行了，万万没想到接下来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身份低一些的他温和劝了回去，身份高一些的他耐心解释怕给人过了病气。
中间他的同窗们也都来了一趟，在见到他的时候显然都愣了一下。
韩子善和韩子培只是稍微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一直都知道摄政王十分欣赏这个后辈，倒也没多想。
唯有韩子攸本来想要趁着这次摄政王生病好好表现一下，结果万万没想到压根就没见到摄政王的人就被拦了下来。
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说道：“乐安伯倒是对大王的情况了若指掌，连脉案都知道，难不成乐安伯也开始学医了？”
韩星霁看了他一眼，自从韩子韶登基之后，韩子攸就这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也见怪不怪说道：“我本来就会医，哪里还要学？兴源王世子家中没有准备大蒜素吗？”
韩子攸微微一愣才想起来这东西是韩星霁当初带回来的，因为这个所谓的大蒜素的出现还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韩子攸勉强笑道：“倒是忘了乐安伯多才多艺。”
他倒是有心想要问问韩星霁又不是王府主人凭什么在这里把人都挡住，但看了看他身后的温叔就知道，韩星霁这么做肯定是摄政王首肯的。
韩子攸虽然不服气，但他不傻，自然不会再继续跟韩星霁发生冲突。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见不到摄政王，再加上韩子善跟韩子培两个人多跟韩星霁说了一会话，他就忍不住也多留了一会。
结果留着留着就留到了皇帝过来。
韩星霁在听说韩子韶亲自过来看望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坚定信心——谁都别想来打扰他家大王休息。
皇帝也不行！
韩子攸在听说韩子韶过来的时候面色都已经变了，这些日子他已经尽量不跟韩子韶出现在一个场合。
除了不想见到这个人身上穿着的龙袍之外，更不想给这个皇帝行礼。
他就是不服气，也不想承认自己输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韩子韶都被挡住之后，忽然就觉得出了口气。
顺便还忍不住看了一眼韩星霁，心说这位乐安伯真可以，连皇帝都敢挡。
只是韩星霁也没乱来，他劝韩子韶说道：“等过两日吧，摄政王正在病中，陛下关爱大王必定感激不尽，可若是过了病气给陛下，大王肯定会自责的。”
一旁的韩子善跟韩子培也跟着说道：“是啊，陛下龙体要紧。”
韩子韶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好，朕问了一下御医，带了一些滋补药物过来，乐安伯且去告诉摄政王，让他好好养病，大雍需要他。”
韩星霁听得出来韩子韶最后一句话说的绝对真心实意，顿时放心了一点。
别的不说，这个韩子韶倒是还有点脑子，没听说楼时巍生病就开心。
实际上他刚登基，位子都没坐稳，一旁的韩子攸虎视眈眈，如果楼时巍不在了，他的皇位还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最不希望楼时巍出事情的绝对就是韩子韶。
等韩星霁将他的同窗们送走之后以为终于告一段落，结果没想到还有一位同窗来了——南阳郡王韩子勉。
韩星霁听到的时候着实有些意外，自从韩晓被废，韩子勉从宫里搬出去之后基本上就是销声匿迹。
据说也没去宫里上过课了，这些日子不知道这孩子在什么地方。
韩子勉过来的时候跟以往明显不同，脸上没有了笑容，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拘谨。
韩子勉在看到韩星霁的时候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喊了一句：“乐安伯。”
韩星霁走过去行礼道：“见过南阳王。”
韩子勉见他行礼眼眶忽然就红了，自从他哥哥被废死之后，他的日子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南阳王的封号还有，然而大家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见到他跟没见到一样，便是行礼也很敷衍。
韩星霁看着小孩快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韩子勉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我过来是来探病的，摄政王还好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放下了礼物。
跟别人比起来，韩子勉的礼物显然寒酸了不少。
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最晚来的，正殿还在收拾之前韩子善他们带来的东西。
韩子善就不用说了，小富翁一个，一出手全是好东西，再加上韩子韶这个皇帝也刚走，东西陆续搬了很久都还没搬完。
不过大家送的都差不多，大多都是一些滋补食品。
韩星霁看韩子勉窘迫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便温声说道：“大王知道你来肯定会高兴的。”
韩子勉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其实……我……我……”
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韩星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想说什么直接说，不用担心。”
韩子勉似乎被鼓励了一般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问大王，我能不能……能不能就藩。”
第157章
韩子勉问完之后十分忐忑，一时担心自己跳出来会提醒那些人把他的封号给撤了，一时又真的顶不住这种压力。
无论成与不成，至少都有一个结果，哪怕……哪怕撤了他的王位也好。
韩星霁听后却是皱了皱眉，韩子勉今年才十四，这么小的孩子扔出去就藩，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成才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他倒不是非要韩子勉成才，主要是如果他长歪了，太混蛋的话到时候是封地的百姓遭殃。
韩子勉看到他皱眉心都凉了，小声问道：“不……不可以吗？”
韩星霁温声说道：“大王如今正在生病，等他病好我帮你问一问，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韩子勉小声说道：“是之前陛……阿兄给我买的宅子。”
韩星霁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我家找我，看到他们两个了吗？一个叫马少前一个叫牛无裁，到时候你让人找他们就行。”
说完之后他怕韩子勉不敢，又强调了一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记住了吗？”
韩子勉听了之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的月亮真好。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初韩星霁踏着夜色走过来的样子，月亮的清辉洒在他的身上，映衬的他仿佛是从月亮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只是自那之后他跟韩星霁就没什么交集了，他比韩星霁小两岁，对方身边又围着太多人，再加上还被摄政王看重，他想要接近难上加难。
他也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唯一一个会对他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这个压根没多少交集的人。
因为韩星霁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真诚，韩子勉也没怀疑韩星霁在敷衍他，他临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
韩星霁把人送走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回到寝殿跟楼时巍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咕咚咕咚灌水。
眼看着他喝了一壶水，楼时巍都惊到了：“怎么回事？遇到难缠的人了？”
韩星霁缓过一口气来说道：“没有，谁敢来摄政王府找麻烦？就是……人太多了。”
他整个人都蔫蔫的，第一次发现说话是真的很耗神，明明醒来的时候还挺精神的，结果现在又困了。
楼时巍见他打了个哈欠便说道：“困了就去睡。”
一旁的温叔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楼时巍。
楼时巍这个人从小被家里教育的十分板正，像是昼寝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会注意这一点，这还是温叔第一次在白天听到楼时巍说这句话。
韩星霁放下水杯就看到了楼时巍身前的书案——合着这位的确是没去书房，人家直接把奏疏给搬过来了。
他看着旁边成箱成箱的奏疏，忍不住问道：“您不是答应了要好好休息吗？这……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楼时巍一边将手里批复完的奏疏放好一边说道：“事情总要处理完。”
韩星霁很想问一句是不是缺了他大雍就要垮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句话也没有问的必要，就看这奏疏的数量，缺了楼时巍可能真的不太行。
他有些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不会所有的事情都要您来处理吧？”
说完他也不等楼时巍回答便迟疑说道：“大王……有些简单的事情其实不值得您亲力亲为，那些只会耗费您的时间精力而已，您的病又不重，好好养一养没几天就能好了，现在就这样耗神，反而会需要更长的休养时间。”
韩星霁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楼时巍的表情，他虽然是从为了楼时巍好的角度出发，但也担心楼时巍会产生类似于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掌权之人对手里的权力十分看重，自然不愿意分权出去，他刚刚说那些话跟让楼时巍分权也没什么区别。
楼时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问他：“你觉得什么事情可以交给别人？”
韩星霁见他没生气立刻跑过去蹲在楼时巍身边说道：“比如说一些比较典型的案子，只要前面有成例在，那就交给廷尉他们去处理，甚至案子都可以交给他们去处理，一些大案要案需要您授权就好了，还有一些零碎小事，也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处理嘛。”
楼时巍看了一眼那些奏疏说道：“那些以后再说，先把这些处理完吧，都混在一起也分不出什么。”
韩星霁立刻一愣：“啊？都混在了一起？没人按照轻重缓急把奏疏分出来吗？”
楼时巍挑了挑眉：“分出来？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韩星霁算是明白为什么楼时巍不想把事情拖到第二天了，毕竟有重要事情没处理到耽误了怎么办？
他算是服气了，有些疑惑问道：“大王为什么不让人提前分好啊。”
楼时巍反问：“你确定他们能准确判断？”
按照轻重缓急来分听上去很简单，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或许很简单一件事情拖一拖就可能变复杂了。
韩星霁哪里想到这个，只是迟疑问道：“不……不可以吗？”
楼时巍干脆手一指说道：“你先去试试再说。”
说再多都不如做一次来的省心，反正他这里还有一堆奏疏没批完，那边的让韩星霁去练练手。
韩星霁刚要过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声问道：“大王，这里面要是有什么机密文书怎么办？”
楼时巍看了他一眼：“真正的机密不会在这里，你放心看。”
韩星霁顿时放心不少，直接让人帮他搬了一张书案过来开始看那些奏疏。
纸张虽然在一点点的普及，但是因为产量比较少，真正的大产量纸作坊还没有出货的缘故，如今奏疏大部分还是用的竹简。
韩星霁拿着那些沉重的竹简翻开，心里却想着楼时巍那身肌肉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不得不说，这些奏疏的成分的确很复杂，有报告耕种进度的，有报告雨水多寡的，还有监控边境动向的。
看完上一份永远不知道下一份可能是什么内容，很有一种开盲盒的乐趣。
然而这个盲盒韩星霁开的太痛苦了，因为他发现官员们真是各有各的风格，有简单凝练到一封奏疏加起来就几十字，还需要他来猜其中意思的，还有话多到上来先问候一下太后、皇帝、摄政王身体好不好的，最离谱的还有人表示最近天气很好，问摄政王京城天气如何。
总而言之就是语言简单的都一样，废话则是多姿多彩。
韩星霁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忍不住一边分一边将奏疏上的内容提炼了一下中心思想。
这种事情对于高三学霸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因为只是需要看完之后提炼其中意思，记录下来再分好，根本不需要过多动脑去思考怎么处理，所以韩星霁处理的速度还挺快的。
等他奋笔疾书写完之后刚松口气就听楼时巍问道：“分好了？”
韩星霁一抬头就看到楼时巍正靠在椅背上，星眸半阖，看上去略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不是过来劝楼时巍多休息的吗？怎么一转眼跟着对方一起办公了？
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说道：“是，您要看看吗？”
楼时巍刚要说话，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韩星霁立刻起身说道：“大王，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楼时巍缓了一口气，喝了口蜜水说道：“先拿来我看看。”
韩星霁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将自己写好的纸递了过去。
楼时巍本来以为韩星霁只是简单记录那些奏疏都被分到了哪一堆，结果万万没想到还做了简短的总结。
只看总结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他想了想指着其中一份说道：“这个在哪里？找出来给我看看。”
韩星霁看了一眼编号，立刻起身迅速跑过去抽出一份竹简递了过去。
楼时巍打开看了一眼，对比之后发现韩星霁总结的居然大差不差，废话一点都没带进来，核心问题一个都没少。
他顿时来了兴趣，又指挥着韩星霁拿了几份竹简过来，只看一眼就知道竟然没有一处错漏。
楼时巍转头看着韩星霁诧异说道：“倒是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能抓住奏疏中的重点，这可不是一般的政治敏感度能做到的。
韩星霁有些茫然地看着楼时巍：“啊？”
这不是最简单的吗？提炼中心思想这种事情从小练到大，哪一份阅读理解的材料上没有？这个至少还没问他作者在写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思想什么心情呢。
楼时巍看着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心说有些人天生就该入官场。
他一边想着一边指点说道：“这几份分的不对。”
韩星霁立刻蹭过去问道：“哪个哪个？”
楼时巍耐心指点了他两句，将奏疏分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一点经验很容易判断不好到底什么是重要的什么不重要。
不过韩星霁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政务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至少思路是对的。
楼时巍对此十分满意，同时也感受到了有这样一个人帮忙整理奏疏带来的好处。
因为这些提要，他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剩下的就可以先放一放了。
韩星霁看着那些被剩下来的奏疏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大王，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着急，也不存在对错，不如……将这些奏疏交给陛下吧。”
他也算看出来了，楼时巍压根就不是霸占着权力不放的人，他现在做这些更多是处于责任而不是对权力的渴望。
果然，楼时巍听后想都没想便说道：“好。”
皇帝的确是该锻炼一下，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他练手挺好的。
只不过以前楼时巍要把所有的奏疏都看一遍才能选出其中合适交给皇帝的，现在他只需要看着这些提要挑选就好，省心不是一点半点。
韩星霁见他同意便让人将奏疏先收下去，准备回头跑一趟宫里。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楼时巍的身体。
之前除了发烧没有其他症状的楼时巍，咳嗽的越来越频繁了。
第158章
韩星霁见他十分不舒服的样子说道：“大王，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药？”
“嗯？你的药？”楼时巍问完没忍住又短促地咳了一声。
韩星霁应了一声：“治疗咳嗽的，应该有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药箱拿了过来，拿出其中一个瓶子说道：“这个是止咳糖浆，味道可能不太好，等等让它多在嗓子那里呆一会，应该能舒服很多。”
韩星霁说着就将止咳糖浆倒了出来，浓稠的褐色液体看上去倒是并不特殊。
楼时巍接过那一小杯止咳糖浆抬手喝了下去，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向咽喉，冰凉的感觉让一直发痒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味道也没韩星霁说的那么不好，明显的甜味显然是在里面加了蜜或者糖。
果然是小孩子，喝药都要甜的。
楼时巍看了一眼韩星霁，发现对方正认真看着漏斗计时，等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他才让人拿了水过来给楼时巍喝。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给对方诊了一次脉，结果并不是特别好，肺部感染比之前稍微厉害一点，有了明显的炎症反应。
不上消炎药是不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也不解释，直接把药拿出来表示：“大王，这个药见效比较快，但是吃了这个就不能再吃郎中开的药了，万一起了冲撞反而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王府的郎中医术十分不错，据说是老御医的徒弟，老御医退休之后就带着徒弟到了王府。
无论从哪里看都是郎中更值得信任。
然而在温叔看来却更信任韩星霁一些，毕竟之前楼时巍咳嗽的时候也请了郎中过来，郎中开了药也喝了一些，也没怎么见效，反而是乐安伯拿出来的药，喝了之后他家大王明显舒服很多。
楼时巍对韩星霁倒是信任，别的不说，韩星霁在治疗风寒这方面还是有信誉的，毕竟薛轻舟都被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以他也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问道：“怎么吃？”
韩星霁立刻松了口气，将药瓶递过去说道：“一次一丸，一天三次。”
这些药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做成了褐色或者黑色药丸状，外面裹得都是糖衣，这就导致楼时巍吃的每一种药都带着甜味。
从味觉上来说，他倒是觉得这种药更好一些。
韩星霁在这里停留了两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就不得不离开了——为了楼时巍他停了三天的课，不是他自己没上课，而是没给孩子们上课！
楼时巍的病症状已经减轻了不少，他只要把药留下就行，再留在这里也没用。
临走的时候，韩星霁将所有的奏疏都写好了提要交给楼时巍说道：“大王您先看看哪一些不重要，我正好入宫一趟给陛下带去。”
楼时巍扫了一眼选出了一些，然后说道：“温叔，去把之前颍川王送来的那个盒子给阿霁带过去。”
韩星霁愣了一下：“啊？不用不用，我怎么能拿您的东西呢。”
楼时巍含笑看着他说道：“你照顾了本王两天，劳苦功高，这是赏你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拿着吧。”
韩星霁本来还要推辞，他过来是担心楼时巍出事。
哪怕从历史角度看是没问题，可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啊，这是平行世界，万一真的出问题再后悔就晚了，哪里是贪图东西？
然而楼时巍说一不二，不仅给了他东西，甚至还差点把他的车都给填满。
韩星霁最后简直是落荒而逃，他担心自己再推辞下去东西会越来越多。
他上了车之后让人先往皇宫那边过去，准备把奏疏带给皇帝顺便去看看太后报个平安。
不过在车上的时候他总闻着有淡淡的花香和甜香，他忍不住打开车上的各种盒子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楼时巍给他的东西有一部分是笔墨，但更多的是各种糕点糖果，什么造型味道的都有。
怪不得他一直闻着香香甜甜的。
不过……楼时巍给他这些做什么啊？韩星霁有些费解地看着那些甜点糖果，哪里知道在楼时巍的眼里他就是喜欢甜甜的东西。
研究出来的糖和奶糖香香甜甜，熬制的药浆是甜的，就连配制的药丸外面都要裹上一层糖衣，这不是喜欢甜食是什么？
既然小孩子喜欢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干脆就多给他一些。
于是韩星霁就拥有了一堆零食。
韩星霁想不通为什么也不再去想，入宫之后便准备先去看太后，结果去的时候正好皇帝也在陪着太后说话。
韩星霁进去之后行礼完毕就听到太后说道：“乖乖，快过来让哀家看看，这都多少天没来宫里了。”
韩星霁想了想好像是很久了，自从韩子韶登基之后他就没怎么来过，再加上不用入宫读书，他自己也没想起来。
一时之间他心里有点愧疚，之前还说着要陪着老太太，结果转头就给忘了。
他连忙过去说道：“是孙儿不对。”
但他也没说什么以后常来的话，皇帝在旁边呢，他无缘无故经常入宫也不像话。
太后拉着他的手说道：“没什么，哀家知道你在忙，忙是好事。”
韩星霁越忙说明他越得重用，总比游手好闲强多了。
韩子韶转头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拿个腰牌过来。”
小宦官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就拿过来了一枚腰牌，韩子韶将腰牌递给韩星霁说道：“阿弟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来宫里看太后，朕如今要学很多东西，也不能时常在太后膝下尽孝，有你在朕也算是松了口气。”
韩星霁微微一愣：“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好？”
韩子韶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不好？你每次进宫还要让人通报，一来一回怪麻烦的，省下这点时间还能多陪陪太后。”
太后在旁边笑的十分开心，显然对新帝很是满意。
韩星霁起身接过腰牌行礼说道：“多谢陛下。”
韩子韶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你是先生，与朕又是兄弟，不必如此见外。”
韩星霁有些不好意思：“这如何使得，陛下乃是太宗血脉，臣如何能比？”
其实要论真正的血统，他还真是太宗后代，只不过到了后世，太宗血脉那可太多了。
更何况后世也不讲究这些，族谱什么的更多是为了鞭策后人别堕了祖宗威名。
韩子韶却说道：“便是再远你也是皇室子孙。”
韩星霁还没说什么，太后却忽然一脸凝重说道：“阿霁的辈分，论起来……是不是子韶的侄辈？”
韩星霁顿时虎躯一震：“啊？”
太后掐指算了算说道：“星字辈，没错，阿霁的父亲是子字辈。”
韩星霁那位便宜“生父”虽然不太确定是谁的后人，但从他的名字来看还是按照辈分在取名的。
而且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韩星霁都是太后的孙辈。
毕竟朝华郡主也是喊太后一声干娘的，而韩子韶是作为儿子过继给了先帝，喊太后一声母后。
韩星霁：……
别人都是年龄小辈分大，超级加辈，怎么到了他这里就降了一辈啊？
韩子韶听后便笑道：“如此，朕该多照顾照顾阿霁才是。”
韩星霁颇有些哭笑不得，一想到连韩子勉可能都高他一辈，瞬间心情十分难以言喻。
韩子韶跟韩星霁两个人一同在紫极宫用了餐，韩星霁观察了一下发现韩子韶这个人其实挺能说会道的。
跟太后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谄媚也没有拘谨，就好像真正的母子一样。
看着太后舒心的笑容，韩星霁就放心了不少，至少就算他不能经常入宫倒也不用担心太后会寂寞。
用完餐之后，时间也不早，韩子韶要告退，韩星霁也起身说道：“太后，孙儿还有事情禀告陛下，先行告退，明日孙儿再来看您。”
太后跟他们说了会话也有些乏了，便点头说道：“你们有正事便去忙吧。”
韩星霁便跟着韩子韶一起往外走，出了紫极宫之后，还没等他说话韩子韶便问道：“特地跑一趟，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韩子韶接到的消息是韩星霁从摄政王府出来之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坐着车就入宫了。
虽然说的是要来给太后报平安，但太后早就知道了楼时巍的病情已经正在好转，哪里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
结合刚刚韩星霁表示有话要跟他说，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的实际目的是来找他。
韩星霁笑着说道：“陛下明察秋毫，臣是来给陛下送‘作业’的。”
韩子韶听后表情都僵了一瞬：“摄政王……给朕布置了策论吗？”
韩星霁看着他的表情瞬间心里平衡。
很好，他的所有同窗对摄政王布下的策论作业都有心理阴影，不只是他一个人啊。
第159章
韩星霁笑着说道：“那倒不是，是奏疏。”
韩子韶听后双眼放光问道：“奏疏？”
韩星霁说道“是，大王这一病许多事务都耽搁了下来便觉得之前处理奏疏是因为情况特殊，咳，你懂，现在也该让陛下试着接触这些了。”
韩子韶没想过这么快就能接触朝政，只是心心念念的东西突然送到他手边，他竟然有些晕晕乎乎，不由得有些迟疑：“这……朕真的可以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万一做不好……会不会被废啊。
当皇帝是很开心，可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他前面还有一个前车之鉴。
韩星霁低声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臣这几日协助大王将奏疏分出来了一些，摄政王如今正在病中，那么多奏疏肯定批不完，臣便建议利用这些奏疏给陛下练手。”
他说这些的时候着实有些别扭，总觉得好像是在邀功一样。
然而这是楼时巍指点他让他说的。
韩星霁倒也听话，哪怕别扭也说了出来。
韩子韶顿时心生感动，握住韩星霁的手说道：“还是先生想着朕。”
不重要的奏疏也没关系只要能接触朝政，一点点慢慢来，之前韩晓就是太着急想要掌权，结果频出昏招，到最后丢了皇位不说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韩星霁小声提醒道：“陛下慢慢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朝中大臣对您有信心。”
韩子韶也明白，韩晓实在是太作了，作到大臣们对于他们这些藩王之子都产生了怀疑。
他用力点头说道：“朕晓得了。”
韩星霁这才放心说道：“陛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陛下定夺。”
韩子韶正沉浸在能够接触政务的激动之中，听后十分痛快说道：“先生有什么便尽管说来。”
韩星霁听了之后停顿了一瞬，心说他这辈分真够乱的，按亲戚辈分是韩子韶的侄子，按身份又是他的老师，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心里一边吐槽一边说道：“此事也不大，是南阳郡王。”
“南阳郡王？”韩子韶愣了一瞬。
韩星霁点了点头：“对，南阳郡王近些时日颇有些不好过，他虽是废帝的胞弟，但并未作恶，年龄还小，陛下不如把他收为己用，正好也彰显陛下仁慈，安定群臣之心。”
韩星霁这么说都不能说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韩晓虽然失败，但身边也不是一点人都没有的，有一些并没有被牵连的人从韩晓被废开始就心惊胆战，等到韩子韶上位就更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韩子韶倒是没打算跟他们较真，他刚登基不好立刻大肆清洗，更何况他现在眼界更宽广了，何必在意那些小人物？
如果韩星霁没提起韩子勉，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情。
他连忙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提醒。”
他说完之后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些事情还要靠比他年纪小的韩星霁来提醒，他这个皇帝的确当的不合格。
韩星霁本来也就是找个借口想让韩子勉过的好一点，此时看韩子韶一脸反思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虚。
他轻咳一声说道：“宫中快下钥了，臣不宜久留，先行告退。”
韩子韶随口说道：“太晚也不必回去了，宫中又不是没有你住的地方。”
韩星霁连忙说道：“臣好多天没回家，阿爹阿娘都已经等急了，阿弟也等着我回去给他讲故事呢。”
韩子韶羡慕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这话让韩星霁不知道怎么接，他隐隐记得韩子韶跟家里的兄长关系好像是不太好。
韩子韶跟韩子善一样身为世子头上却有一个庶出的大哥，但不同的是韩子善的大哥对他很好，甚至因为担心弟弟在京中无依无靠而亲自跟了过来，处处照顾韩子善的生活，还给他发零花钱。
韩子善的兄长经商能力也很强，想来也是因为从小长在嫡母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
韩子韶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那个庶出的大哥一直对自己庶出的身份不甘心，也想争一争世子之位，便处处努力用功想要压韩子韶一头，结果却处处不如韩子韶，整个人越发扭曲起来。
现在韩子韶的确不是武宁王世子了，人家变成了皇帝，那位就算当上了世子恐怕也不会很高兴。
韩星霁想着这些嘴上却打着哈哈说道：“阿爹阿娘都忙，二郎也不能没人管，我就多带了他一段日子，小孩子谁跟他玩的多他就亲近谁嘛。”
韩子韶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口吩咐人去他库房拿东西——都是给韩星霁的赏赐。
没有韩星霁趁机帮忙，他应该没这么快就能接触朝政，也一时想不到安抚民心，只是他登基的时候对韩星霁太过优待，现在总不能再升爵位，只好给点物质上的赏赐。
韩星霁自然是要推辞的，然而韩子韶一挥手十分大气说道：“朕赏的乐安伯接着就是。”
韩星霁也只好接了下来，盘算了一下一辆车……好像装不下了。
他车上有楼时巍给他的一堆东西，现在韩子韶又给了他一堆，刚刚太后还给了他一些吃的玩的。
整个儿一大丰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来扫荡的。
韩子韶给了一堆东西也觉得不太够，咂咂嘴忽然问道：“不如朕给阿霁安排个官职，以你的才华继续读书太可惜了。”
韩星霁立刻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臣现在也不是没事做，火药作坊那边还要继续改进呢，而且臣也在准备在互市上交易的东西。”
韩子韶微微一愣：“你亲自去？那里太危险，你要什么让人帮你带回来就是。”
韩星霁摆摆手：“臣当然不会亲自去，但要做什么交易还是要想一想的，哦，这个回头臣写个条陈给陛下看看，不算奏疏，也不用批复，这件事情大王已经同意了的。”
韩子韶立刻明白了韩星霁的意思，这就是让他揣摩一下其中的含义。
他心中越发想要让韩星霁快快进入朝堂，他虽说也有几个心腹，但没有一个比得上韩星霁。
这位是朝华郡主之子，得摄政王看重，丞相对他也多有赞誉，最主要的是他对自己好啊，从他入京到现在，新认识的人会这么掏心掏肺的给他出主意的太少了。
可惜韩星霁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现在他能给对方的，摄政王也能给，甚至给的更多更好，到时候说不定还给摄政王送去一个实力超强的心腹。
再等等也好，他可以努力拉进自己跟韩星霁之间的感情。
韩子韶想到这里倒也不再心急，还很周到的吩咐人多准备一辆车送乐安伯回家。
韩星霁从宫里出来之后长长出了口气，这几天的连轴转也的确给他累的够呛。
在摄政王府的时候还不显，毕竟实在太累他还随时都可以休息，楼时巍对他几乎纵容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
如今往宫里走一圈跟韩子韶说了一会话，他就觉得有些耗神了。
既然都耗神，那个条陈当然不会自己写，他直接将事情丢给了C1钟微。
刚刚在这个世界重新拥有自己名字的钟微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啊？我？”
韩星霁点头说道：“对啊，你之前不是文职人员吗？比他们都适合进入官场，难不成你们还想一直跟着我吗？”
钟微反射性说道：“保护你就是我们的任务。”
韩星霁摇了摇头：“不，你们那么优秀就不能仅仅把自己放在保镖的位置上，保镖我可以随时让组织再安排几个人，但是能帮我的人却不多，现在你们也要努力学一学，等之后有机会我可以荐你们入仕！”
陈聊等人在这里本身也有官职，但都是武职，而且品级太低上了战场就是炮灰。
他们个人能力再强真打起来大部分时候也是看运气，他不想让他们四个去冒险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排他们。
组织内部卧虎藏龙，陈聊他们的本事可不仅仅是身手好，只是C3魏章擅长医术，C2伏金擅长做饭，这俩……都有点不太好安排，至于陈聊，他还得跟组织商量商量才行。
倒是钟微，据说笔杆子很厉害，那就好办多了，学起来啊，等会写条陈会写奏疏那就可以安排了！
显然陈聊他们都听懂了韩星霁的意思，一瞬间收到了战友们羡慕的目光。
他们如今已经接受了需要在两个世界生存的现实，既然如此那就希望两个世界的人生都能成功。
而现在韩星霁就在给钟微铺一条康庄大道。
钟微开心说道：“多谢伯爵。”
他喊伯爵的时候倒不是把自己摆在了下属的位置上，更类似于一种开心地调侃。
韩星霁看着他开心的模样露出了小恶魔一样的笑容：“接下来你要补课，条陈策论都要写，都要练哦。”
钟微想到之前韩星霁为了写条陈和策论而苦恼的模样，顿时有些笑不出来。
当官是很吸引人没错，但是学习让人痛苦。
他不是高三生啊，他大学都毕业好久了！
其他人看着钟微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平衡了一些，紧接着他们就听到韩星霁说道：“不仅是钟微，大家也要学习哦，想入仕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瞬间车上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韩星霁看着他们一个个痛苦面具地模样不由得心情舒畅，尤其是想到自己最近不用写条陈也不用写策论就更开心了。
哪怕接下来还要泡在奶糖作坊里继续研究各种口味的糖果以及高大上的外包装，也不能磨灭他的好心情。
就在韩星霁快乐的开发出了樱桃味和荔枝味的奶糖之后，再一次收到了来自摄政王的召唤。
过来传话的小侍从一问三不知，韩星霁不由得提起了心：不会又让他写策论吧？
他迅速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很是安分守己，没有提任何建议以及意见，难道这样都不安全了吗？
韩星霁心里的危机感拉到顶，他果断打包了所有口味的奶糖准备去贿赂摄政王殿下。
他记得当初把糖给楼时巍吃的时候，那位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他肯定喜欢吃糖！
第160章
韩星霁提心吊胆地到了摄政王府，还没说什么就被人直接往正殿那边带。
他一看这个方向心就凉了半截——玩球，这好像是书房。
韩星霁想起自己两次在这个书房里写策论差点写睡着的经历，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大王还想让他写一篇关于怎么做奶糖的条陈吗？
只是他进去的时候发现书房里面并不是只有楼时巍一个人，还有一个熟人——廖广宣。
此时廖广宣身前堆着一堆奏疏，而书房内的气氛好像……不太放松。
韩星霁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让他甚至连脚步声都收敛了一下，跟着小侍从一起左脚先迈进去，生怕自己因为迈错了脚而多写一篇策论。
楼时巍在看到他的时候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让韩星霁略微放心，他甚至还听到了廖广宣松了口气的声音。
韩星霁行礼说道：“参见大王。”
楼时巍点点头问道：“又去做糖了？”
韩星霁眨了眨眼：“大王怎么知道的？”
楼时巍嘴角甚至还带了一丝笑容：“浑身上下一股奶糖味。”
韩星霁见他笑就放松了许多，立刻将手里的青铜盒子送上去说道：“这是新研究出来的口味，樱桃和荔枝的，大王尝一尝，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楼时巍打开金光闪烁的青铜盒，然后看到里面放置着两排不同颜色的奶糖，一排红色，一排白色，再想想之前桃子口味的奶糖是粉色，真是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水果的颜色。
楼时巍却没有立刻吃糖，只是将盒子放下说道：“等等再说。”
哦豁，贿赂计划好像失败了，韩星霁只好忍住叹气冲动问道：“大王这么急喊我来是做什么？”
求求了，千万别是写策论啊。
韩星霁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楼时巍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一瞬间就很想欺负他一下，真的给布置一篇策论。
好在他找韩星霁的确有重要事情，他指着廖广宣说道：“去，教教他怎么写提要。”
韩星霁看了一眼廖广宣，这才意识到廖广宣应该是在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在写提要。
只要不是写策论就好，教人嘛，他最擅长了！
韩星霁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立刻应道：“大王放心。”
他直接往廖广宣那边走，廖广宣起身对他行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堂堂状元，比乐安伯大了六岁，需要人家来开导自己不说，现在还得跟人家学。
韩星霁过去之后十分自来熟的拍了拍廖广宣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跟大王在一个房间工作不容易吧？
廖广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差点当场泪奔。
何止是不容易，那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心理压力巨大！
之前他被喊过来的时候，同僚还都很羡慕他，他也很开心，然而这份开心截止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内容交上去。
当时摄政王的表情……廖广宣现在想想都害怕。
这么一想，敢蹭过去直接把糖递给大王的韩星霁真的好有勇气啊，他现在甚至都不想靠近大王周身二十尺之内！
韩星霁坐下来说道：“你之前写的提要有吗？我先看看，哦，把奏疏也给我找出来。”
韩星霁到底是当了好久的老师，哪怕是小学老师也是老师，状态进入十分迅速。
廖广宣红着脸将自己的提要递了过去，然后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坐在一旁。
韩星霁拿过他的提要看了一眼，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好家伙，他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提要，所谓的提要就是简短概括其中内容，让看的人心里有个数，知道看的时候重点在哪里。
而这份提要虽然每一条字都很多，但好像没什么重点的样子。
这不应该吧？哪怕的确有人特地写奏疏过来询问皇帝或者是摄政王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这样写的人并不多。
这一份提要至少总结了三十份奏疏，难不成这三十份奏疏都没什么内容？
韩星霁有点不信邪，对照着提要上的编号一份一份看，在看到第三份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进来的时候书房氛围这么凝重了。
如果廖广宣交上去的提要都是这么总结的，那可太正常了。
韩星霁甚至还要佩服楼时巍情绪稳定到了一般人都绝对达不到的地步。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伸手捏了捏眉心，顺便深呼吸——感觉血压有点高，需要平缓一下心情。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但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楼时巍看到之后，刚刚脸上那能吓死人的冷沉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而韩星霁身边的廖广宣，此时此刻已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韩星霁平稳了一下心情之后才艰难说道：“提要不是这么总结的，你要抓到里面的重点，别管他们说了什么废话，把涉及政务的重要事件写下来就行。”
廖广宣写的提要几乎都快是中译中了，就是剔除了一些明显废话的地方。
你这样哪儿是给摄政王减少工作量啊，是来给他增加工作量的吧？
到时候摄政王先看完你的长篇大论再重新看一遍奏疏，要你何用啊？
廖广宣小声说道：“学生，学生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精简并且准确写出。”
之前楼时巍也把韩星霁写的提要当成示例给他看了，他看完之后没觉得有什么，唯有在自己亲自开始写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有多难。
韩星霁拿出其中一份奏疏说道：“来，看这个，你觉得他说的重点是什么？”
廖广宣有些不确定说道：“耕地大小、种植作物的种类、还有未来可能的产量以及粮仓入不敷出？”
韩星霁惆怅说道：“不，重点是春汛！你看的那些是可能被春汛影响的部分。”
坦白讲这份奏疏的确写的不太行，叙述的颠三倒四，是个下等县的县令。
这种县令一般文化程度都不是很高，会写奏疏都算不错，所以也没办法强求对方能写的清晰明了。
这样的奏疏就算是楼时巍亲自来看都要先分辨一下到底在写什么。
或许是上次他写提要的确给楼时巍减轻了很多负担，楼时巍再工作狂也不可能放着方便的事情不去做。
更何况每天的奏疏都批不完，有人帮忙写提要他就能多处理一些，还能把不太重要的那些交给皇帝。
只是韩星霁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楼时巍也觉得放在这孩子身上的事情太多，担心把人压垮，所以直接把廖广宣找了来。
要知道韩星霁在几个月之前还是连字都不会写，书都没读过一本的小“文盲”，廖广宣读了那么多年书，总不能还不如韩星霁。
事实证明，的确不如，不仅是廖广宣，楼时巍甚至把三甲都喊过来试了一下，最好的居然就是廖广宣。
在试用两天之后，楼时巍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大雍的状元还比不上刚刚读书几个月的小孩子。
楼时巍心里很清楚韩星霁绝对不是真正的文盲，或者说他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可这样是不是也离谱了一点？
哪怕接受到的教育再不同，廖广宣好歹比韩星霁大好多岁，至少多读了四五年的书。
这还是大雍最优秀的人才，要不是楼时巍很清楚写提要的能力不能概括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估计他都要怀疑花费大力气，前仆后继牺牲那么多人的科考到底有没有必要了。
虽然没有怀疑，但在韩星霁给他整理过奏疏之后，他就觉得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他处理事情。
所以才有了让韩星霁教导廖广宣的事情。
可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这种能力是需要一点点锻炼出来的，首先要有相应的思维方式才行。
接受的教育不同注定思考模式都不一样，廖广宣是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信息没写上，所以除了那些明显是废话的内容，剩下的他都是变换了一种自己的叙述方式写上去，看上去就是中译中。
韩星霁的想法则是他只要把最重要的提炼出来，楼时巍会自己判断先看哪一份奏疏。
实际上他还觉得自己这点本事不太够看，毕竟真正的机要秘书是能够准确将重要事情分出来，甚至还能写上处理意见的。
只可惜他觉得最基础的东西廖广宣接受起来都有点费劲。
韩星霁教了他一个上午，说的口干舌燥，示例写了许多，等到下午的时候实在是不想说话，干脆沉默着把所有奏疏的提要都写了出来，然后给廖广宣看，让他自己去揣摩。
等到下值的时候，韩星霁和廖广宣纷纷松了口气：太好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楼时巍看两个人都一脸憔悴的模样，一挥手让廖广宣先走，韩星霁则被留下来吃饭。
韩星霁看着廖广宣一副失落模样，安慰他说道：“慢慢来，什么东西都要慢慢锻炼的嘛，初入官场就是有许多事情要学，要不然怎么会让你们去各个大人手下轮值呢？”
廖广宣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更难过了，眼前这位比他小六岁，不也还是什么都会？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才，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韩星霁看他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的模样忍不住惆怅叹气：“哎，他不会受到打击了吧？”
他忍不住思索自己在教学的时候有没有说重话。
应该……没有吧？
他给小孩子们讲课的时候很少会用特别严厉的语气，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会尽量用鼓励式教育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对着廖广宣应该也不至于说的难听。
楼时巍走到他身边，抬手放在他的后脖颈上一边轻轻推着他走一边说道：“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外派？”
亲民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那些人可不像韩星霁这么温和。
韩星霁一想也是，揉了揉肚子转头问道：“温叔，今天吃什么啊？我好饿。”
给廖广宣讲一天，比带着小朋友们做一天游戏都累。
温叔报了一连串的菜名，韩星霁快乐发现食谱上都是自己爱吃的，顿时满血复活，要不是前面还有个楼时巍，只怕他此时已经狂奔去餐厅了。
何以解忧，唯有干饭！
然而楼时巍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就在他吃饱喝足，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的时候，楼时巍忽然开口说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再给你找几个学生吧。”
韩星霁抬头一脸呆滞地看着楼时巍，艰难说道：“大王，如果我有罪，请用律法惩罚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