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栎阳公主
秋风瑟瑟, 一白衣男子坐在亭中抚琴。
琴声低沉哀怨，有如山中洪水倾泻而来，雷声滚滚, 似要吞并这世间所有险恶, 与一切万劫不复！
山亭前不远处，一少女驻足听了许久，闻琴声而知其哀。
“先生先失挚友，如今又失自由被困于秦国，还要被父王逼迫作一曲《秦颂》, 心中悲恸欲绝，栎阳闻之动容, 然一介女流无从相助，自小独爱音律，听闻高人伯牙先生将《高山流水》传与先生, 栎阳无他求，但愿能与先生共抚一曲《高山流水》，此生死而无憾矣。”
少女声音婉约悦耳, 若潺潺泉水，沁入人心。
高渐离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女, 一袭绯红深衣嵇首而立，窄腰宽袖, 雍容贵雅，清清濯兮若芙蕖。
高渐离自恃清高不染俗尘, 而这一刻，落魄他乡却依旧高高在上的高渐离, 一眼便被这栎阳公主所吸引, 失了魂魄。
他无声应了她的请求, 两人志趣相投，日夜相对抚琴高歌，如是三月，两人暗生情愫，奈何秦皇大怒，命人熏瞎了高渐离的双眼，还逼迫栎阳嫁与他人。
大婚当夜，栎阳公主来到渭水河畔，忆起这三个月与高渐离的点滴，琴瑟和鸣，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快乐，“此生，栎阳所有的欢乐都是先生所赠，先生是栎阳的知己，亦是栎阳至爱，若注定此生不能与先生白首，栎阳不如一死，来生再寻报先生！”
栎阳公主跳下渭河而陨的消息传到高渐离耳中，高渐离站在亭中抚了三日琴声告慰在天之人，而后秦王召见，渐离回《秦颂》已完，可为之击筑。
秦王宫，高渐离已然双目失明，丝绸覆眼，一曲《秦颂》荡气回肠，令人神魂向与。
众人正沉迷之际，高渐离忽然抱琴起身一跃，凭借着声音将琴砸向秦王，琴中早已被灌满铅，眼看就要砸向秦王，谁知一旁宦官扑身秦王，挡下了致命一击，秦王拔剑刺向高渐离，最终被一剑刺中心口。
高渐离丝毫未反抗，似一心求死，嘴角轻柔扬起，只缓缓道：“我来了。”
便倒下，亡矣。
琴声四起，哀怨缠绵，似有女子踏歌而来，潺潺流水，犹如初见。
“风萧萧兮，高山流水，琴袅袅兮，阳春白雪。先生，栎阳来接你了。”
雪花飘落，直至第二幕故事落尾，颜乐扮演的虞姬上场，众人还回味在刚刚凄美的故事，故事唯美，男女主人公也是超凡脱俗，不少同学纷纷拍照打探演员是哪个院系的，造型虽简单却十分素雅惊人，丝毫不比那些明星装扮差。
“这舞台剧太带感了！背景音乐都好好听哦~”
“我的天！凤染流连我粉了！”
“我要报名社团！还有没有名额？”
“楼上想多了！上次大赛后，凤染流连就成了H大社团天花板的存在，还有你报名的机会？”
“话说，高渐离栎阳公主那对好像是计算机系的系花和系草！刚入校那会儿他们还传过绯闻的，难道绯闻是真的？”
“楼上真相了！高渐离扮演者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学霸系草，刚入校就代表我们计算机系参加国家大赛拿了奖！我们计算机系国宝级教授刘老实验室的弟子！栎阳公主扮演者是他同班同学，开学那会因为军训上用叶子吹去还上过校园BBS热闻！颜值不需要我吹！素颜更是秒杀所有系花校花！男才女貌，我们大计算机系的门面CP！”
“各位校友不要肖想我们系花了，小道消息，系花未成年，大学不谈恋爱……”
“天啦！这是什么神仙搭配啊！”
“我酸了~我想转系，现在来得及吗？我可以等系花成年！”
……
*
一时之间，关于凤染流连，关于计算机系，关于沐清瓷和顾言清的八卦消息在校园BBS上再次传疯了。
而主角们下了台后，皆是松了一口气！
陆晨追着顾言清问：“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拔剑的姿势帅不帅？”
他从头至尾没有一句台词，就是一个惊恐的眼神，在苏烟扮演的宦官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后，直接拔剑刺死了高渐离。
苏烟大笑：“大神，剑给你，台下你想怎么刺就怎么刺。”
顾言清懒得理他，目光只落在舞台上一个角落，正在读白的红衣身影。
刚才他们这个舞台剧的读白是由第一个故事的乔染读，最后这个故事的读白便由沐清瓷来读，她的声线很好听也很带感，仿佛来自古代的女子，吐气若兰，温柔大气。
“乌江边上，他终是失了天下，可没有虞姬的天下又如何？冷冷江上水，他怎能留她一人在此？力拔山兮的楚霸王，终是拔剑自刎，追随爱人而去……”
第三个故事终于落幕，沐清瓷与颜乐几人等人刚下了台后，程晓晓冲到正准备卸妆的沐清瓷身边大喊：“哇！我的小瓷瓷太美了！你的台词功底也太好了吧！她们都说你这装扮可以直接打入娱乐圈当大明星了！”
韩月几人也走了进来，韩月忙说：“先别卸妆啦，我们一起合影吧！留个纪念！”
“是啊！顾大神这个琴师造型太帅了！和我们小瓷超配的！快来合影！”程晓晓拉着两人推到一起。
陆晨将相机丢给一个同学，连忙跑回苏烟身边，几人闹闹腾腾求合影，殊不知整个校园BBS已经为他们炸开了锅……
沐清瓷穿着长长的深衣没站稳，便要被挤倒，还好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她正要感谢，那人另一只手从她腰后穿过，将她揽入怀中，才堪堪站稳，一条天青色绵软的披肩将她一双手裹住，温暖瞬间袭来，还有他附耳过来的轻声细语。
“十指露、春笋纤长。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他低声呢喃，气如温泉之热，音如钟鼓之声。
那一刻，他们靠的那样近，以至于她不用刻意倾听，就能感受到他跳的有些异常快的心跳声。
那一刻，沐清瓷觉得自己的心也已然化成一团水，若是身旁没有那么多人盯着，她一定会问他，苏轼先生那么多豪爽的诗词，你怎么就只研究了一首《满庭芳》？还有，为何还要在此情此景大庭广众之下念给她听？
就不怕她害羞吗？
她故作不懂地侧头看向已经故作镇静的顾大神，仿佛刚刚在自己耳边念诗的人不是他。
顾言清嘴角扬了扬，终是没忍住低头看她，捉住她的目光，温润一笑：“天冷了，拍完照就把披肩披上。”
“你哪儿找来的披肩？”她抚摸着柔软的披肩，只觉得好舒服，就像摸着兔毛一般，浅浅的如雨过后的天空颜色一般，非常漂亮，看着还是一条新的。
“前几天回家陪我妈逛街，觉得很漂亮，我妈说，这个披肩很配肤色白的女孩子，我就买了，正好当做元旦礼物，送你。”
满身光华尽数落入那如辉月一般的双眸之中。
他站在灯光明暗相间之处，清雅颀长的身姿，棱角分明、五官典雅的面容，还有那情深似水的深眸，仿佛穿越时空一般，他们回到了那个只为彼此而生的时代。
若说她刚才的节目惊艳了众人的回忆，那么眼前的人，惊艳了她一生。
若他为渐离，她愿意为他做一次栎阳。
“谢谢，我很喜欢。”
顾言清低眸看着身边的少女，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其实是他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颜色，就想到了她，觉得这般纯洁美好的颜色，也只有她能与之相配。
雨过青瓷，独一无二。
忽听得对面一声“茄子！”
相机捕捉下二人相视的画面，陆晨还给二人拍了一张两人合照，红衣温情，白衣贵气，放在古代也是倾城绝配！
直至多年后这些照片不知为何流出，被粉丝发掘出来，虽然是糊到看不太清的渣像素，却依旧挡不住女神惊艳的容颜，一时被奉为神图，连带着这个第一次和女神搭档的男演员也被众粉丝挖掘是何方神圣，颜值也太高了！只是年代久远，再加上这位“男演员”太低调了，只听闻是女神当年的同班同学，便再没有其他消息。
只是奇怪的是，后来在沐清瓷众多CP粉中，竟有一小撮粉丝名为莫离粉，美其名曰神仙姐姐的第一代CP粉，来源竟是这部短小的舞台剧，多少让沐清瓷有点不可思议，却也悄咪咪用小号去爬过不少莫离粉的超话。
而关于那条披肩，后来也陪伴沐清瓷很多年。
她拍戏或者参加节目宴会的时候，都会带着这条披肩，关于这条披肩的各种生图也被粉丝扒出来，称沐清瓷颇为念旧，正如顾言清所说，这个天青色很好看，却也高级得只有肤如凝脂的沐清瓷能驾驭。
只是后来，在一次武侠剧组拍落水的戏，上岸后披肩不慎落入湍急的河流中，心急的沐清瓷竟跟着一头扎进了水中去捞，幸得剧组救生员救了上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她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寒气入体。
当时的新闻出来让一众粉丝心疼和庆幸，唯有沐清瓷失落了许久，她心痛的是唯一有牵连的物品都没了，她像是失去了心爱的东西，郁郁不欢了许久。
后来的后来，沐清瓷再没有热衷于同一条披肩，每次活动都只是与之前同色系淡雅类型，也像是服装师的搭配，后来的后来，她很少再会看着身上的披肩出神，任由心中一块缺角慢慢扩大……
◉ 22、宵夜
元旦过后, 凤染流连的名气大涨！
晚会上，沐清瓷的栎阳公主、颜乐的虞姬、还有乔染的女版钟子期成为经典，奉为凤家三公主, 而后甚至有不少男生也慕名而来, 想一睹凤家三公主的风采，只是除却音乐学院的颜乐和乔染，作为计算机系同样是清冷系女神的沐清瓷，极少出现，甚为神秘。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 最神秘的沐清瓷女神，此刻作为某位大神的小助理, 正不厌其烦的为他验证一条条繁琐的代码，为了最近的一个项目，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凤染流连过过手瘾了。
眼看着要九点了, 手头任务完成的差不多，沐清瓷将文件保存好。
“小瓷瓷，走啦！”
身后, 程晓晓早收拾好电脑，起身拍了拍沐清瓷。
今天韩月请系里的一些学长学姐吃饭, 还特意请了她们仨去吃宵夜。
沐清瓷看向还在和陆晨讨论的苏烟，便问道：“苏烟不去吗？”
“刘教授给了她一个项目做, 她要开始啃资料了，估计会和大神他们一样忙。”程晓晓指了指她电脑旁一堆参考书, 都是陆晨帮她找的。
闻言，苏烟抬头, 把脸皱得跟树皮一样：“亲爱的, 帮我打包我的份回来, 我要吃他们家的椒盐皮皮虾！”
虽然才大一第一学期，专业课也不多，别的同学都还未收心好好学习，而实验室里，永远是忙碌的，一个又一个项目，一个又一个竞赛，光是两个多月的相处，哪怕只是打杂或者做一些简单的编程，苏烟也觉得受益匪浅，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忙碌感，充实而有趣。
沐清瓷看了看她的脸蛋：“乖乖，你已经连续熬了几个晚上了，又吃了几天烧烤了，你看你，下巴都冒痘痘了，我给你带一份红豆粥吧。”
“不要不要……我就要皮皮虾……”
撒起娇来的皇帝陛下真是太难伺候了。
“不过那烧烤师傅手艺着实好，他家的烧烤就是不一样，我也想吃。”程晓晓把两人的电脑包放到一起，让苏烟等会帮忙带回去。
沐清瓷摇头叹气：“你真是着了魔了，小祖宗，一个皮皮虾，一天三餐吃不腻啊。”
这抱怨的小表情惹得对面顾言清也从电脑前抬头看她，那被额前碎发遮挡着的双眸，有些疲意，也有些笑意，“去吃宵夜？”
沐清瓷乖巧点点头：“你这边有什么要做的吗？”
顾言清摇头：“去吧，早点回宿舍，别待太晚了。”语气轻轻柔柔，完全一副男友的口气，轻轻拂动她的心。
沐清瓷咬了咬唇：“那……要帮你带什么吃的吗？”
顾言清下意识想说不用了，可临到说出来，却变了：“唔……正好有点饿了，红豆粥？”
略带笑意的反问语气，反倒让沐清瓷一愣，宿舍里人都知道，她喜欢喝红豆粥，所以每次帮她们带吃的，第一个推荐总会是，红豆粥？
大概他也知道了这事，刚刚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调侃自己呢。
“那，大神，要不你单车借我们一下呗，我们只有一辆车子，我不太相信她技术。”程晓晓从她身后探出头，笑着问顾言清。
沐清瓷不可思议看向她：“你是不相信我技术，还是不相信你体重？”
程晓晓顿时气得牙痒痒的：“姐妹，我是在帮你哎！”
“帮我……”沐清瓷还想说什么，可是依着程晓晓这脑回路，指不定等会会说出什么惊人语录，赶紧拉着她往外跑，“闭嘴吧！”
“昂~”程晓晓求助地看向顾言清。
顾言清已经拿了钥匙放到桌子上，一手推了过去，钥匙便顺势滑到她们这边。
“车子你认识吧？”他微笑，一脸正经。
大神这样问，程晓晓就差哈哈仰天大笑了！
“认识认识！”
众所周知，顾言清的车子只载过沐清瓷一人，而且由于宿舍的奇葩设计，几乎她们出门上课的时候都会碰上下楼的顾言清几人。
这个时候，苏烟总会借口今天没吃饱啦，胳膊疼啦，腿酸啦，总之各种借口把沐清瓷推给顾言清载。
久而久之，顾言清遇到她们几人推单车过来时，都会下意识停在沐清瓷身边，眼神看着她，就差开口喊她上来，每当这个时候，苏烟总是无情地抛下小可怜沐清瓷，沐清瓷只得无奈认命，坐上了顾大神的后位。
所以，你看，来自神队友的助攻是多么的重要？
沐清瓷感觉这个实验室自己也待不下去了，拔腿便跑了。
是的，跑了！
顾言清笑了笑，摇头，心里却藏不住悸动，小丫头脸皮薄的很。
*
韩月的庆祝宴上大多是学生会的，个个油嘴滑舌，而且官腔得很，就拿那文娱部的部长，长得有些底子，却将自己打扮得娘炮十足，总翘着兰花指对沐清瓷说：“我知道你，上次元旦晚会最佳表演奖就是你们拿的，真便宜了那个小社团，不是我说，你古筝弹得那么好，策划也做的好，来我们娱乐部，等我毕业了，以你的能力，做部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扒拉扒拉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想拉沐清瓷去他那里。
倒是开学时来找过她的唐逸鸣对她真诚祝贺：“我猜想过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却没想过，超乎我的想像，或许，凤染流连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跟主席的交情，他也不愿意在这乌烟瘴气的学生会待。
眼前的少女真的是一眼便惊艳了他，开学时，他看到那个关于她吹曲的视频，便深深被吸引住，只是关于她和顾言清的传闻，他也略有耳闻。
“突然，很想认识一下传闻中的顾言清同学。”
“啊？”沐清瓷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声。”陆逸鸣端了酒杯，与她的果汁杯碰了碰，只觉得心中有些伤感。
他终是没有这种缘分，能遇到可以互相欣赏的人。
沐清瓷对他的话没有多想，只是一直惦记着大神有点饿了，便小声对程晓晓说：“晓晓，我们撤吧？”
程晓晓也受够了这种互相恭维的气氛，完全没有在实验室里那种舒服的感觉，正好也吃饱了，直接跟韩月说苏烟还在实验室等她们回去帮忙。
韩月知道她们呆的不习惯，便也没说什么，两人顺利开溜，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路上帮苏烟和顾言清他们打包了几份宵夜，走到计算机大楼下，她给顾言清电话，告诉他宵夜已到，还特意帮实验室几位队友带了，确认他们是否都还在实验室。
顾言清却让她在楼下等一等，“今天任务全部完成，想提前解放自己。”
手机里他魅惑的低声让她有些迷神，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样，他们都还在上面吧。”等电梯的空闲，程晓晓问她。
沐清瓷愣了愣，说：“他……让我在这里等着，说是今天提前回宿舍……”
“哦哦……”程晓晓瞬间就懂了顾言清的意思，一脸暧昧地看着她：“懂了懂了，还得由我这个孤家寡人去给那一群光棍送宵夜，你呀，就在这里等着某人吧。”
“晓晓！”
说话间，电梯已开，程晓晓溜了进去，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定要拿下大神哦！”
沐清瓷无奈一笑，电梯缓缓上升至五楼，不一会儿又下降，一层层逼近。
她心中十分紧张，总觉得现在这状态，貌似身边人都把她和顾言清看成了一对，这样是不是有点啪啪打脸了？
毕竟她曾说过，未成年之前不谈恋爱~
“叮~~”电梯开门声响起。
她正想开口，却见刘教授也站在里面，两人似乎正交谈着什么，此刻电梯一开，两人皆看到了他。
刘老认得这个小姑娘，也听说过关于她的那些事情，高考以语外满分，数学也几乎是满分夺得高分，但是听说她理综考得不怎么理想，能进入H大也是因为今年学校扩招过来的，小姑娘倒也是个认真的姑娘，年纪小小，却愿意进实验室吃苦。
沐清瓷乖巧地叫了声“刘教授好。”
刘老看着小姑娘手里的的夜宵，笑了笑：“多吃点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完却见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一旁的顾言清，心中顿时便明白了七八分，嘀咕了句：“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呢……”
顾言清略有些尴尬：“教授吃了宵夜没，要不……”
刘老摆了摆手：“不用，别说宵夜了，你师母最近是把我晚饭都戒了，一个小小的脂肪肝就吓坏她了，真是……”
又看着眼前两人郎才女貌的模样，不禁感慨：“年轻真好，真好……”
直到刘老走去很远，沐清瓷还沉在偷偷约会被老师抓包的尴尬下，刚刚刘老的意思不会是说自己是红颜祸水吧……
“那我们……”
“走吧。”顾言清帮她把她笔记本电脑带了下来，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去接她手里的粥。
“去哪？”她跟上去问道。
他回头看她，举了举手里的粥：“先找个地方，把它喝了？”
试问的语气，却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她想了想，倒想起一个好地方，正好，她也有样东西想给他。
“去老足球场吧。”
顾言清也正有此意，笑着点了点头，便载她去了老足球场。
◉ 23、红豆粥
路过情人坡时, 沐清瓷照例看到那一对对情侣依偎着看月色和星空，倒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夜空和别人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真的会更美吗？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夜空, 星河灿烂, 明日该是一个好天气。
许是压过减速带，车子颠了一下，她下意识抓紧了顾言清腰侧的衣角，抬头看向眼前少年，突发奇想, 是不是不久的之后，他们也会在这里, 约会？
思绪不受脑子控制，下一刻，她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涩, 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车子匀匀前进，月光透过枝叶照下来又一闪而过，光怪陆离, 恍如她的小内心，羞涩的同时又有点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到了操场, 人少了一些，好在铁栅栏上没有人占位。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很安静，坐在这上面, 让我很有灵感。”
“什么灵感？”
“等你喝了粥，我再告诉你。”她忍不住卖了卖关子。
顾言清无奈一笑, 有些期待, 揭开打包盒盖, 红豆香味怡人，看得出是精心熬制的，看着确实有人，他平常一般都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此刻也忍不住肚子有些饿了，舀了一勺吹了吹，准备放嘴里，却转首看到她托腮望着自己，明暗交错的夜幕里，他似乎看到她眼睛里的星星，闪烁璀璨。
顾言清不禁有些怔了，问道：“为什么会特别喜欢红豆粥？”
一边学校周边都是绿豆粥、黑米粥、八宝粥之类的，单独的红豆粥还挺少的，难得她能寻到。
沐清瓷脸蛋轻轻靠在臂弯里，眼神突然有些落寞，许久她才回道：“小时候，我妈妈很忙，都是阿姨煮饭给我吃，我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们写作文，题目是妈妈的味道，回家我就跟她说，妈妈从来没有煮饭给我吃过，我不知道妈妈的味道是什么味道，然后，她就给我熬了一碗红豆粥，后来每个月，她都会抽出时间给我熬粥，她说她只会这个。”
软软的小奶音，带着些许哽咽，每一句话都勾在顾言清心上，他是唯一知道她身世的人，心疼她的经历，更心疼她的坚强。
若不是手上端着碗，他定会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抱着，给她安慰。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明知道她的心在哭泣，只能陪她静静呆着。
夜风清冷，唯有手中一碗粥尚有温热。
顾言清重新舀了一勺，满是红豆，然后递到她嘴边。
沐清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时不察，等那温热香甜的米粥碰触到嘴唇，她下意识张嘴，然后被惊得抬头看他，一动不敢动。
“阿姨给你煮的，一定是放了很多红豆。”
少年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好听，尤其是压低后的声色，诱惑人心，却也给人特别足的安全感。
或许是这温柔的声色太过蛊惑，又或许是寂静的夜晚容易让人失了自我，她乖巧地张嘴，任他将那一勺粥喂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尝。
“好像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虽然味道相似，却总差了点味道，原来是红豆放少了的原因。”她歪着头，弯弯的睫毛下眼波流转，带着水汽。
顾言清又低头选了一些红豆要喂给她，她忙正身，摆手说道：“我刚才……吃过了。”
“嗯。”他依旧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再尝一口？”
顾言清低头笑笑，正过身子，才慢慢自己一口一口喝粥，脑中却想着觉得自己的举动也有些傻气，或许是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很多举动都是不经过大脑控制的。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说话，然而沐清瓷看着他毫不避讳刚刚自己用过的勺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呆呆看着他优雅地喝粥，任脸上红霞蔓延，滚烫如火烧。
*
顾言清喝完粥，转身看她：“好了，你的灵感呢？”
被你这么一搅乱，灵感什么的早飞天了！
沐清瓷在心底腹诽，可还是乖乖地从电脑包拿出笔记本，慢悠悠开机，点出播放界面，插上耳机，伸手想要帮他戴上耳机，可因为身高问题，竟有些够不着。
顾言清微微低头，任她将耳机塞进去。
“这只是一段简单的demo，你看下喜不喜欢这个旋律，喜欢的话我会尽快填好歌词，到时候送给你当做生日礼物。”
沐清瓷托腮满眼期待，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因为这首曲子是他给她的灵感，温柔而依恋。
作为理科生，顾言清不是很懂音乐，但这段旋律他听着就很舒服又很带感。
“喜欢，为什么想送歌给我？”这么特别而沉重的礼物，他很惊喜，也很惊讶。
沐清瓷没太敢看他的目光，盯着手机轻声说道：“因为是你，让我有勇气重拾音乐这条路。”
顾言清眼底掠过一抹笑，伸手压了压她头顶的小丸子：“就这样？那你给我一首勇气就好了。”
沐清瓷没听懂，疑惑抬头：“什么？”
顾言清压低了嗓音：“我好像听出了，很特别的东西。”
沐清瓷忽感紧张：“什么东西……”
顾言清凝视着她明亮的双眸，认真说道：“有山河草木，有日月星辰，还有……”
沐清瓷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两人相隔不过一厘米的距离，让她心跳加速，难以控制。
她眨了眨眼眸，迎上他的目光：“还有什么？”
“还有，你……”
“嗡嗡嗡……“”
耳边呢喃还未听清，便被包里手机震动给打断了。
沐清瓷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那头，苏烟和程晓晓正催她回去，学生会的要来查寝。
她有些失落地挂断电话，顾言清已开始帮她整理好电脑，准备带她下去。
“你继续说……刚刚还没说完呢。”
“我说完了。”他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月光下，说不出的魅惑醉人。
沐清瓷有些呆，说完了？
“下来吧。”
顾言清已经提着电脑利索地跳了下去，伸出一手去扶她下来，沐清瓷头脑还有些懵，看着那伸出的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就着那温热的手掌跳了下去！
“啊！”
“嘭！”
“唔……”
伴随自己一声惊呼，是电脑包掉地上的声响，还有头顶他闷声一哼，她一身落在他怀里，被他下意识紧紧抱着，突然就不想起身了。
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办？
两米高的地方，她怎么就跳下来了？
总觉得自己这一系列动作，跟某个词，不谋而合。
投怀送抱……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右腿受伤了，大概是因为从高处突然落地，猝不及防，崴了。
她捂脸埋在他怀里，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顾言清抱着她站了一会儿，想着刚刚自己还想抱她一下，这愿望来得也太猝不及防了，正不知所措，可见她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终是察觉不对劲了，便有些紧张了：“怎么了？”
“脚崴了……”她低声回道，欲哭无泪。
顾言清顾不得一旁的电脑，伸手来了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到一旁的阶梯上。
“把鞋脱了，我看看。”他弯身蹲在她身前，轻声说道。
“应该没事的，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我看看严不严重，不然得去一趟医院。”现在这个点，医务室肯定已经关门了。
见他执意要检查，沐清瓷也只得脱了鞋，给他检查。
顾言清捏了下关节处，还好伤的不严重，也就放心了。
“我先送你回宿舍，等会再帮你买点药，晚上涂一下……”
“不用了，上次我们溜冰回来，买了不少药，正好可以用上。”
上次溜冰后遗症，宿舍里跌打损伤各种药，样样齐全，这下还真派上用场了。
顾言清帮她揉了揉脚踝，柔声道：“好，回去记得一定要涂药，明天再看看情况，要不要去医院。”
“嗯。”
顾言清帮她穿好了鞋，转身去捡被遗弃在地上的电脑包。
“走吧。”
他扶她起来，却自然而然转身，背对着她，微微倾身。
“……”沐清瓷一时怔住。
“愣着做什么？你想明天更严重？”顾言清回头打趣她。
她动了动脚，可不想明天肿成包子，只好上前趴在他肩上，低声说道：“我……我有点重……”
顾言清摇了摇头，就她这清瘦的身子骨，能超过八十斤就算不错了，他轻笑：“再重我也背得起。”
一路上也没什么人，大概真的有点晚了，沐清瓷趴在他肩上，不由得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或许，这会是离他最近的时候了。
“马上要放假了，过年你……有什么计划？”
“倒也没有，就在乡下陪外公过年，假期也不长，一个月能做什么？不过我会把墨宝的配音录好的哦。”
“一个月……”顾言清笑了笑，掂了掂背上的小姑娘，不让她滑下去，“在家让外公给你多吃点，太轻了。”
一个月，对他来说，好像有点长了，还没分开，他便觉得不舍了。
想到大年三十全家团圆的日子，她或许只能和外公两人相陪，他便觉得很不舍，很不舍。
◉ 24、射箭比赛
大一上学期很快便结束了, 又到了新的一年，每个人都为终于可以回家团聚而开心，回到各自的家乡, 约定好新学期带来特色产品, 喜滋滋的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沐清瓷回家路途不远，倒没有程晓晓她们那般激动，岁岁年年人依旧，她很不喜欢的节日有三个，生日、中秋、还有便是漫长的新年……
这些喜庆的日子只会映衬着家中更凄凉的气氛, 时刻提醒着她，漫漫人生, 这些节日，她或许要孤单很久下去。
然而今年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新年倒计时刚一到, 她便收到了很多祝福，还有一通踩点电话。
“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顾言清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 沐清瓷有一刹那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新年快乐。”她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 意外又感动，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在做什么？”
“刚和外公一起看春晚。”
“外公还没睡？要不, 我跟老人家拜个年？”
沐清瓷惊了惊，转身看向不知道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外公, 顿时松了口气，要是他来拜年, 她该怎么跟外公解释？
顾言清那边低笑了笑, 知道她脸皮薄不好意思, 又跟她闲聊了几句，问了她回校的日子，才挂了电话让她早睡。
沐清瓷抱着手机久久不能入睡。
她想，两人离恋爱关系莫不是只差一个声明吧？
漫长的寒假结束，新学期伊始，回到学校的少年们又开始沸腾起来，程晓晓抱怨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父母这种矛盾体存在！
还没放假的时候天天宝啊宝啊怎么还不回来，一副我的心肝宝贝想死你了的感觉！回到家没过三天，就是时刻看着不顺眼，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呢？家里来客人了不会招待下？你回来真是太麻烦了！我还得多烧一桌菜……
沐清瓷站在一旁，看着程晓晓那活宝样，温温柔柔笑着，只觉得，这样的抱怨，也是一种奢侈。
*
冬去春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静谧而美好。
转而到了六月初，在炎炎夏日来临之前，海市的大学生将迎来四年一度的市大学生全运会。
韩月也成为了主席助理，全权负责计算机系运动会事宜，为了带动计算机系的运动精神，不让别的系小瞧，她首先就是动员整个班级的人，能者参与！
那作为室友，必须是人人参与！
“我的姐妹们！你想想我们这一届学生是多么幸运的！四年一届全市大学生全运会啊！可不是平常那些校运动会能比的！有些人可是到了大四才等到！就算拿不到奖，光是你的名字响彻整个市体育馆，是不是也是非常的光宗耀祖？为了姐妹的荣誉，你们是不是该奋力一战？”
苏烟几人勉为其难接过报名表，表示后悔和她成为室友，无力问苍天啊！
沐清瓷从头到尾看，挑了一个比较冷门的射箭比赛。
“射箭是什么鬼？小瓷瓷你会吗？”程晓晓很好奇，一般她们都是报跳高、跳绳、接力什么的敷衍了事，射箭这么复杂的项目，还真没法敷衍。
沐清瓷歪了歪头：“小时候有学过，不知道还会不会。”
“哇！我真羡慕你的童年！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有你真是太好了！”韩月激动的抱了抱她，她总觉得吧，没有十分把握，沐清瓷童鞋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更别提上场比赛了！
沐清瓷笑笑没有说话，她的童年，确实很美好。
以前她就喜欢射箭，梁晚的叔叔就是国家射箭组的，经常会带着他们一起去靶场玩，林歌很有天赋，几乎每次都能射中九环，她没有那么厉害，只是玩了几次也就会了。
后来，顾言清听到她要去射箭比赛，略微惊讶，随即给她竖了大拇指。
“很期待，我一定要去观看。”
*
学校给安排训练的靶场比较简单，但是也能找回感觉，练了三次的样子，运动会就要开始了，毕竟她们也不是专业组的，业余组大概也只是上场凑个数的。
比赛那日，韩月给顾言清他们安排了最佳观看位置。
上赛场上前，室友们都上前给她拥抱打气鼓励，轮到顾言清时，两人皆是一愣。
随即在众人的哄笑下，顾言清终是笑笑倾身抱住小姑娘，下意识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语气不经意间有些宠溺：“加油，比赛结束带你去吃大餐。”
她顿时心跳加速，红霞布满了脸颊。
其他人只觉得这画面也太甜太甜了，纷纷吐槽狗粮吃饱了。
“好，我等着。”
顾不得周边起哄声，她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回应。
第一局开了个五环，身边一众欢呼，沐清瓷却摇了摇头，还是有所退步了。
对手第一局就拿下了六环，她压力有点大，虽然是业余组，但好强心却不容许她落后。
她抬头看向顾言清他们所在的位置，顾言清似乎也接到她的目光，举起左手，在心口对她竖起拇指，温柔浅笑。
那一刻，沐清瓷忽然想，或许在某个人面前，不隐藏自己，把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他，带着一点私心，只想让他看到。
毕竟，她喜欢的那个人，那么优秀。
第二局开始时，她撩起落在耳边的碎发，将弓拉到最大，目光直击靶心。
“我的天！小瓷瓷也太帅了！这射箭的姿势攻气十足啊！”程晓晓简直被帅到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又谦虚过分了吧？”苏烟笑道。
顾言清眼中也是一片惊艳，浅笑着看着站在赛场中心的少女，眼中也只有她。
四周一片嘶喊，她仿佛听不见，脑海中只有顾言清那个温暖有力的拥抱，一声“加油”，仿佛定心丸，让她稳了心神，闭眼，找回以前那种感觉，再睁眼时，她的眼中，也只有一个红色，手臂微抬，拉弓，放矢。
那身姿飒爽的风范，更让人移不开目光，这颜值！这标准动作的气质！已然让她成了全场焦点！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九环！竟然是九环！
身边裁判更是激动不已！像这种学校的非专业组，竟然能射出九环，光从她那一套标准完美的姿势，就可以看出，这位女同学是有过训练的！
看到九环那一刻，沐清瓷忍不住抬眸看向人群中的顾言清，笑靥如花。
顾言清赞许点头，依旧是浅笑，可目光丝毫未离开她的身影。
程晓晓她们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了，和苏烟又是拥抱呐喊，又是击掌庆祝。
很快，赛场上对手又射出了第二箭，三环，接下来的三局，沐清瓷依旧是稳稳的七八环。
显然，那姑娘气势上被镇压，再加上本身就是非专业组比赛，没想到来了一个比专业组还可怕的对手，简直是排山倒海式的碾压。
之后的决赛，沐清瓷轻松拿下非专业组冠军，裁判更是震惊，以沐清瓷如此漂亮的成绩，就是放到专业组，也是前十甲无疑了！
赛事采访校园记者赶忙跑到沐清瓷跟前，举起话筒：“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位美女同学，平常一定是练过的吧？”
沐清瓷对着镜头也没有怯场，镇定自若地回答：“小时候有玩过。”
“玩过？玩过就这么厉害？”记者非常镇静：“请问美女是哪个学校专业的？颜值有点高啊，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各位同学好，我是自海大计算机系的，大一学生。”少女明媚的笑容仿佛那支穿云箭，射中了所有观看者的心。
记者不禁感慨：“这样美好的女孩，竟然是来自以和尚系自居的海大计算机系！着实令人钦佩！看来明年海大又又又要扩招了啊~”
主席台上，刚收到射箭组的比赛结果，当报到，非专业组冠军，海大计算机系09级沐清瓷时，那报道员显然有一丝激动，只听砰得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砸下。
接下来，马上就换了其他人继续报道。
*
“叮～”
下了采访台后，一条消息发来，她拿出手机一看，眉眼带笑。
顾言清：在出口等你。
赛场上，不停有男生向沐清瓷搭讪，毕竟这么有颜值又有实力的女生，沐清瓷好不容易出了赛场，已经迫不及待要跟某人报喜，她看到顾言清几人也往这边走来，便笑着奔跑过去。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所有的快乐，都想和他第一时间分享，她忍不住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心照不宣，双向奔赴的。
沐清瓷很信任顾言清，室友都知道。
顾言清只对沐清瓷温柔，所有人都知道。
苏烟对她说过，其实这份感情对顾言清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享受着他的包容与呵护，却没有给他该有的，名分。
所有人都默认他们的关系，唯有她从未开口确认。
所以她想，这次之后，她应该公平对待他。
顾言清，这次换我来主动。
十步、五步、三步……
“沐清瓷！”
忽然，久违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几乎是一声怒吼穿破云霄，激起了她那些尘封的记忆。
沐清瓷身体一僵，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个声音会出现在这里！
她停了下来，在离顾言清还有三步之远，缓缓转身。
一脸不可置信般看着那个喊她名字的人，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阿瓷！真的是你！”
◉ 25、竹马归来
沐清瓷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林歌。
当年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几个月大的沐清瓷在北市漂泊时, 是林歌的姑姑林月华发现沐母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邀请她加入工作室，沐母有了栖身之地无后顾之忧, 在林月华的工作室创做了的许多经典之作, 更是与林月华成为至交，一时风光无限。
而因为母亲工作繁忙的关系，沐清瓷自小也是常在林家长大，林歌五岁的时候，便拉着两岁的沐清瓷到处跑, 跟所有朋友炫耀这是他的新妹妹！
林歌自幼父母离异，只有姑姑待他犹如亲生儿子, 他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又爱跳舞，长相又十分帅气, 所以脾气傲得不行，林月华一心想以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给他打造成大明星，却难以驯服他的性子, 但奇怪的是，只要沐清瓷看他一眼, 喊一声“林哥哥”，他便立马缴械投降, 乖乖听沐清瓷的话。明明是大三岁的哥哥，可很多时候, 沐清瓷更像是小大姐！
林歌也从来不在乎自己被人戏说是小跟班，在他眼里, 只要这个漂亮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妹妹高兴就好, 他还对自己姑姑说, 长大了也要好好保护瓷妹妹，把她娶回家，谁都不许看。
姑姑和沐母总是笑呵呵说，等他们长大，一定为他们主婚！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总是那么复杂，无法想象，无法预测。
十五岁那年，林歌刚考完托福回来，他第一时间便是跑去沐清瓷家中，想跟她分享喜悦，却得知早在一个月之前，沐清瓷和她母亲便离开了。
找遍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最后还是姑姑从国外赶回来，跟她说，沐母找到了亲人，带着沐清瓷去美国进修了，起码要五六年才能回来。
可具体去了哪个城市，有什么联系方式，姑姑却不愿意多说，只让他好好准备出国计划，指不定在美国，可以和他的瓷妹妹重逢。
他信了姑姑的话，可在美国呆了一年，也丝毫没有沐清瓷的消息，芳华社几位师兄妹也渐渐离散，再半年后，他从叶知秋那里得到消息，沐清瓷根本没有出国，很有可能回了沐母的老家海市，只是没有人知道具体在哪。
那个时候，叶知秋正和家族反抗，没有更多精力去寻找这位小师妹，唯一能去找的只有他林歌！
于是，林歌不顾一切回国，以答应姑姑大学一毕业便进入她公司做艺人为筹码，换回回国参与高考的自由。
去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内顶尖艺术学院H影，他总觉得，以沐清瓷那一身才华，她如果参加高考，如果不去北市，也一定会来海影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再听到沐清瓷这个名字是在海市大学生全运会上！
她一举赢得的射箭比赛还是当年他教她的！
而她代表的是相隔不远的H大计算机系！
一个他从没想过她会去的领域！
“阿瓷，真的是你！”
高大帅气的男生红着眼几乎要哭出来，一把将仍在震惊中的沐清瓷报入怀中，想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阿瓷！阿瓷！阿瓷！”
他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沐清瓷再冷漠的心，也终究是融化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了，她连他的肩膀都摸不到。
“林歌，好久不见。”
*
看着这一幕久别重逢的画面，身后几人脸色各异，然后不约而同看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顾言清，不知该如何打破局面。
程晓晓看向苏烟，只用口型问道:“前男友？”
苏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啊，从未听沐清瓷提起过。
韩月觉得照这情形，两人如果不是兄妹，必然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的。
陆晨看着两步之外相拥而泣的两人，再看了一眼神色阴郁不知所想的顾言清，实在不忍心让这样的画面折磨自家兄弟。
他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那个……清瓷啊，这位同学是你朋友吗？要不一起去食艺轩？”
沐清瓷才想起身后有一大堆同学看着，这样站在这里叙旧也不好，她调整好情绪，转身向他们介绍:“他叫林歌，是我……”
沐清瓷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了，以前她小，林歌作为大自己三岁的哥哥却没有哥哥的样，整天吊儿郎当到处惹祸，跟别人打架输了还会在她面前哭着求安慰，用别人的话说，那就是她一小跟班啊！
不过如今她们分别四年，他也长成了一个大男孩，说小跟班太不符合形象，说是哥哥她已经不习惯了，若说是朋友，恐怕又觉得太过疏离伤了他心。
“我们一起长大的，你们是阿瓷的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们！”林歌出乎意料主动上前一步介绍自己，倒完全不想小时候那个酷酷的拽小子。
沐清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
再相见，物是人非，不过如是了！
她笑过之后，感觉到了站在一旁的顾言清一直盯着她看，便也看过去，视线相碰。
沐清瓷想跟他说些什么，林歌的出现太过意外，连她自己也无法镇定下来，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
饭桌上，顾言清已经提前点了许多菜，也都是沐清瓷比较爱吃的，只是原本会是欢乐的庆祝场面，最后因为林歌的特殊，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和安静。
林歌坐在沐清瓷身边只觉得非常激动，只是众多人在场，无法诉说更多，只忍不住挑了几个重点聊起。
“阿瓷，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好。”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姑姑说你和阿姨出国了，所以没法联系我，可你一直在海市为什么也不联系我们？”
沐清瓷低着头吃饭，没有一刻犹豫，回道:“我上的封闭式学校，高中没有手机，到大学，都忘了你们联系方式。”
林歌轻笑一声:“撒谎！阿瓷，别忘了是我发现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不看着人说话，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等着你愿意说，对了，阿姨还好吗？我很久没见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也想跟阿姨叙叙旧，她可比你个闷葫芦会聊天多了！”
沐清瓷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神色微变，许久，才抬头看他:“好，过段时间我带你去。”
而一旁的顾言清一口未吃，只是侧着身子，看她神色未变继续撒谎，心中酸涩陈杂。
“我就想问问阿姨，怎么会让你读计算机专业？”林歌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她家，问那位才华横溢的大师，怎么就让自己女儿读了一个如此枯燥无味的计算机专业？
“阿瓷，其实我去美国找过你，一年多时间，我都没有从姑姑嘴里套出一句关于你们的消息，是叶知秋告诉我，他说你大概会在这里，我就回国考来H影，我想着，这里离你最近，总会遇上你的，可是你竟然……竟然去了海大，不过没关系，我总算等到你了！”
沐清瓷比较纳闷，她侧头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这一问，也把林歌问懵了，是啊，他这翻山越岭的折腾，从国外到国内找一个女孩子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个小师妹？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那么多，芳华社里也有其他小师妹，如果每个小师妹都离开，他也会这样去费尽一切心思去寻找吗？
“沐清瓷，你说呢？”他一脸正经回问。
沐清瓷被他问蒙了，随即明白过来什么，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直到用餐结束，林歌拉着她舍不得分离，说带她去外面走走，很多话还是想跟她说。
沐清瓷和顾言清几人在车站牌处告别，顾言清几人坐上了回海大的公交，沐清瓷则和林歌散步叙旧。
公交缓缓加速，顾言清看着路边两人，男生笑着伸出手在女生头上比对，划到自己胸口，大概是在比对身高，女生却用力的打开了他的手，说了他什么，男生笑得更欢，抢过她的背包就往前跑，女生追了上去。
可车子很快将二人甩到后面，直至看不到身影。
顾言清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沐清瓷吧，有脾气会打闹，温柔而不柔弱。
回想刚刚那男生说的寥寥几句话，却透出了他们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还有男生千辛万苦的寻找，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
回宿舍的路上，几人沉默不敢说话，以前总爱打趣他两人，是觉得两人真的很般配，也互相有好感的，只是沐清瓷从未亲口认证什么，如今来了一个千里寻人的竹马，那般痴情，谁也不好说啊，虽然程晓晓她们内心还是站队顾大神，可感情这事，也只有当事人有话语权。
当晚，看着兄弟在宿舍发了一下午的呆，陆晨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嗖嗖说一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她不就好了么？老顾，你不会这点自信都没有吧？”
顾言清点开□□，页面还停留在赛事结束后，她最后的回复。
瓦瓦:好的！
直接问？如何问？
初中的时候，小昕跟他说：“哥哥，女孩子是很容易感动的，也很容易将感动和感情混淆，你那么优秀，稍微对女孩子好一点，她们就会下意识当做是感情的。”
所以，他向来不会对女生温柔，直到遇到她。
第一次就相遇，他伸手拦下那摇摇欲坠的行李箱，抬眼便落入那盛满星星的双眸中。
继而缘分所致，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当他也成了她眼中的颗星星时，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将这种感动当做了感情。
今日若是别人，他或许还有自信，可那个人不一样，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小没有多少亲人的她，这些情分不是谁都可以代替的，他顾言清和她相识不过一年，拿什么去和那人比较？
“喝酒吗？”
“什么？”陆晨没有反应过来，却见顾言清拿了钥匙已经出了寝室，他也急忙拿了车钥匙跟上去：“顾言清，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啊？”
◉ 26、误会
那日与林歌重逢, 其实最后的最后，沐清瓷和他是不欢而散的。
林歌希望她做回原来的沐清瓷，要么回北市重新参加高考, 要么跟他一起出国, 他的姑姑可以安排一切。
她自是没有答应，觉得他还是那个没长大的林小歌，他根本不知晓她现在的生活，也不明白在沐清瓷看来，现在的人生已经逐渐走上正轨, 过往的种种梦想，就当儿时童言吧, 谁还没有个童年梦了。
“阿瓷，你这样，让芳华社怎么办？让我怎么办？我们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阿瓷, 求求你，回来吧！”
更令脑瓜子疼的是，自那日后, 林歌三天两头没事就往海大跑，搞得沐清瓷不得不花大部分时间陪他, 都没时间去实验室和凤染流年了。
苏烟几人心中怀着疑问却也不敢多问，自古恩怨情仇, 三角恋最是磨人。
这日去上课，四人出了到了怡神院大门口, 正巧遇上楼上顾言清和陆晨二人也背了书包下来。
顾言清看了沐清瓷一眼，欲言又止, 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神色间也似乎很是疲惫。
沐清瓷紧紧看着他, 想起这两天他的不闻不问，忽然有些委屈酸涩涌上心头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程晓晓只觉得大气都不敢出，正想着这正主来了，总要将这局面解开吧，不然这样压抑着她真的会受不了！
明明是非常非常在意对方的，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冷淡呢？
她可是无论如何都举双手站大神这边的！
沐清瓷咳了两声，想着借势开口问顾言清是怎么了，忽听得宿舍大门口，有人大喊：“阿瓷！阿瓷！这里！”
几人不禁垂头丧气一叹，正好的气氛被打断，咬了咬牙看向门口的始作俑者。
苏烟几人顿时很想撞头！
真是求神拜佛都没这么巧！这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啊！
顾言清更是几不可闻冷着脸，转身走向单车棚。
沐清瓷看着出现在怡神大院门口的林歌，终是无可奈何走了过去。
“你怎么又来了？”
“最近学校无事，所以就多来陪陪你啊，一直想跟你吐槽一下，你们学校怎么回事，怎么女生住男生宿舍？这多不安全啊！万一出事了谁负责？”
林歌看着铁门挂着的“女生禁止入内”牌子，气得不行，第一次过了他是问了许多女生计算机专业09级的女生宿舍，才给问到这里来，却被告知这里是男生宿舍！要不是瞧见她站在那里，还真不敢相信。
“哎……找我何事，有话快说！”沐清瓷叹了口气，眼角瞧着顾言清推了单车走过去，苏烟几人也推了车，跟她挥手拜拜。
她想着若是不坐上他们的车子，等会只怕要踩着铃声进教室了。
“阿瓷，我想了很久，最近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没给你时间缓缓，让你生气了，不过没关系，你既然不肯回去，那就我来陪你！以后你学什么，我跟着你学，你去哪里工作，我就陪你在哪里打拼！”
他的这一番告白倒是深情，路过的顾言清抬眸瞥了一眼过去，林歌这才发现自己挡着门口了，赶忙让出道，又发现是那天一起吃饭的男生，想要打声招呼，却见男生一脸漠然推着单车走了，眼神都没有丢给他一个。
心中有些郁闷，还想问问沐清瓷她同学都这么高冷的么？
沐清瓷只当他在胡说八道，眼巴巴看着顾言清踩了单车一骑绝尘而去，也不和他扯了，只说：“你别闹了，回去上你的课吧，我没生气，周末再跟你说吧！”
搭不上顾言清的车，她只能去求苏女王，奈何林歌一把拉住她：“我没有闹，我跟你一起去上课，你看我，我书都借好了！”
林歌打开背包给她看，沐清瓷看着里面躺着的几本书，直翻白眼。
身后苏烟几人不敢打搅，“小瓷，我们先走了哈~”
沐清瓷简直气笑了，她看着林歌，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最后，沐清瓷还是被林歌拖着走向综合楼教室，上课铃声早已过去十几分钟了，两人只能猫着腰进了教室最后一排。
两人刚坐好，便觉得一道目光射过来，沐清瓷直起身抬头看去，隔着一条过道的顾言清早已正襟坐好，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页，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
*
沐清瓷总觉得今日的顾言清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一节课听得恍恍惚惚，今天是专业信息理论课，偏理论又乏味，一堂课好像学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学。
下课后已经有点懵的林歌将她的书本来回翻了即便，看着上面满满的笔记，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瓷，你到底是哪根筋接错了？”
“好好说话。”沐清瓷没好气怼他。
林歌收起诧异，认真问她：“你真的喜欢这些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学什么都会很用心，可是，你真的喜欢这个专业吗？阿姨是怎么同意的？”
沐清瓷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只是拿回了课本，言简意赅回复：“学好了，自然就喜欢。”转首瞥了他一眼，“倒是你，不要在这里耍少爷脾性了，你姑姑同意让你回国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大让步了，你别伤了她心。”
提起自家姑姑，林歌不敢造次了，姑姑是有如他亲生母亲一般，盼望他成才的，也将所有心血都放在他身上，只等着他点头。
可是从小他的梦想，就是和沐清瓷一起，将芳华社发扬光大，有他们自己的音乐工作室，做他们自己的歌。
可如今，他们几人，大师兄叶知秋接受了家族企业，二师姐梁晚发生了意外沐清瓷还不知晓，江小姜尚还在高中，他们几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他还想坚持着从前的梦想，即便无法再回到当年的芳华社，他也不想沐清瓷丢了她一身才华，她一出生就应该是不平凡的。
“阿瓷，我不是耍少爷脾性，我只是……不想我们几个人留下遗憾，芳华是姑姑她们的寄托，也是我们五人的梦想。”
林歌少有的正经，却说着最伤感的话，沐清瓷看着他沉默不语，但见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不相信你会忘了。”
沐清瓷只看了一眼盒子便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可她不敢打开看，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泪奔，那是承载了她们几人的年少时光，她怎么会忘怀？
可是母亲临终前的戒言犹如在耳，她又如何能释怀？
“你这几天再考虑一下，好不好？”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林歌也只敢小心翼翼询问，意料之中没得到沐清瓷回复。
出了教室门，隔壁教室冲出来两个男生撞到了走路也发呆的沐清瓷，沐清瓷往后退了一下，差点要撞到门框上，幸亏身后的顾言清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顾……顾言清？”
沐清瓷呆呆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也顾不得掉落的物件。
顾言清扶她站稳了，才蹲下身去帮她捡东西，几本书，和一个古旧的小盒子，盒子已被撞开，是一枚简雅的戒指，唯一的装饰便是两个艺术字体FH相连，精致简约。
顾言清刚刚坐在后排，只隐约听见二人的对话，也亲眼看着林歌将它送给了沐清瓷，心中顿觉难受，脸上却波澜不惊，他堪堪收拾好，起身，递给她。
林歌这时也从另一侧跑了过来，询问沐清瓷有没有撞到哪里，一脸担忧。
顾言清目光落在他左手小指上，同款的尾戒分外刺眼。
他再次自嘲一笑，也庆幸那天没有失去理智去质问她，如今无须他多问，上天已经给了他一步一步最好的指示。
这样也好，省却了她的两难和尴尬，起码再见面时，可以没有顾虑的打声招呼。
一切没有开始，便是最好的结束。
他将书本放入她手中时，云淡风轻说了句：“小心点。”便转身便离去了
同样的三个字，却比初见时冷漠了许多。
沐清瓷忽然就觉得心底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
*
“阿瓷，带我去你们食堂吃饭吧。”
林歌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只拉着她往外走，沐清瓷没法，只得带他去了她们常去的第五食堂，果不其然，在那里碰上了也在堂食的顾言清几人。
林歌的出现引起了不少轰动，计算机最缺的就是帅哥，顾言清虽然颜值超高，但是质变终究引起不了量变，这突然出现的帅气小哥哥，又是跟系花相识的，谁都喜欢八卦一下，顿时以沐清瓷、顾言清三人为漩涡中心，形成了一个小风波。
看着四周打量的目光，沐清瓷有些后悔带他招摇过市了，便催促道：“你快些吃了回去吧。”
“阿瓷，你们食堂的菜倒不错，对了，怎么不去你同学那边一起吃呢？你不会还是那种高冷的样子吧，读了一年大学还没交上一个朋友？”林歌一边吃，一边帮她挑去了她不喜欢吃的配菜，细心程度直让隔壁不远处的陆晨瞪大了眼。
陆晨有些目瞪口呆：“这……该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苏烟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瞥了姿势端正吃饭的顾言清，“饭都堵不住你嘴？”
那边，沐清瓷也敲开了林歌的筷子，不让他乱搞，又丢了他一记警告：“你放心，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母亲走后，她从没有这么认真规划过自己未来的人生。
可就在刚刚，那人一脸冷淡的从她身边走过时，沐清瓷脑中忽然涌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反应过来顾言清的疏离十有八九是因为林歌的出现，虽然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可是她不想让自己错过他，假如以后的生活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再学会爱一个人。
答案是肯定不能了。
从她来到这里，阴差阳错与他的人生轨迹有了交集，她就觉得这是上天赐予她走出过去阴霾的希望。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展望，这个她喜欢的城市，等大学毕业，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偶尔惬意在自己喜欢的音乐中，陪外公开开心心生活，最主要的是，每一个规划中，都有他的存在。
沐清瓷向那人遥遥望去，人群中，或欢声笑语，或嬉笑打闹，或情侣吵架，唯有他坚韧的侧脸一眼便入心。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顾言清也缓缓侧过头来看她，两人目光相视许久，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诉说。
沐清瓷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说清楚所有事情的。
◉ 27、告白
林歌让她好好考虑, 这段时日也没来折腾她了，只是沐清瓷犹豫的同时，一瞬间, 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母亲离开后的那两年, 她开始沉默寡言，习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行走，就连在宿舍，也没几句话可说。
苏烟几人担心她的状态, 也发现了她和顾言清之间微妙的变化，每次去上课都是等她一起, 不敢再开她和顾言清的玩笑，沐清瓷也只是呆呆坐在苏烟的后座，像一只没有感情的娃娃。
路上偶尔遇上顾言清几个男生, 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搭话，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之间。
沐清瓷也好几天没去凤染流年了, 颜乐打来电话。
“小瓷瓷，最近怎么都没来社团啦？”
沐清瓷一个人呆在宿舍, 接了电话，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学姐, 对不起了，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哦哦, 我还挺想念你的，其实社团也没什么事, 就是后天不端午节了嘛, 学校这次挺重视社团活动的, 上次我们说的那些节目，有些事情还需要再具体细化一下，就想跟你一起看下策划书，看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好，学姐你把最终策划书发我，我会认真看的。”
挂了电话，沐清瓷也觉得自己再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了，无论如何，她已经选好了新的人生。
现在的生活，她很喜欢。
当晚，给林歌发了一条短信，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等了一晚上，却没有等来回信。
晚上九点，她洗漱好，室友也还没回来，正想打电话过去时，苏烟恰好从图书馆回来，程晓晓和韩月却没有回宿舍，她便问两人去哪儿了。
苏烟沉默了片刻，其实这几日小姐妹们也是担忧了许久，不知道沐清瓷发生了何事，几人想和沐清瓷聊聊，看下有什么能帮忙的，但是三人同时询问的话，又不太好，今晚便让苏烟这个作为大姐的先回宿舍，与沐清瓷谈谈心。
苏烟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小瓷，你要是有什么心事，放在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们说说的，不要压抑自己，让自己不开心好不好？”
沐清瓷靠在书桌旁，知道这几天自己的压抑情绪也影响了身边人，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轻轻一笑：“我没事的，苏烟，有些问题，连我自己都无法解决，但是我已经做好了选择，不会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真的？”
“嗯。”
“那这个选择，是你真心欢喜的吗？”
沐清瓷轻轻点头。
苏烟抱了抱她：“小瓷瓷，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还有，顾言清，你别看他这几天对你冷着脸，但其实……他是最担心你的。”
沐清瓷怎会不明白，“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
次日早自习课时，沐清瓷特意选了个顾言清后面的位置，一个小时内都在琢磨着，怎么和顾言清开口解释，她心跳如雷，比高考时还紧张，因为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正纠结着时，忽然前面的人都站起来，有些激动得看着窗外，尖叫和“哇哦”声起伏，连想的入神的沐清瓷都被打断了思绪，也跟着看向窗外，便见一扎五颜六色的气球绑在一起，徐徐升起。
气球上贴着几个大字，一目了然。
“阿瓷！我喜欢你！”
她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被炸的外焦里嫩。
这个林歌，怎么做事都不提前打声招呼的！
她呆呆坐在座位上不敢动，顾言清也直直看向她这边，两人目光相视，却是各怀心事。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楼下有架子鼓和吉他的声音传来，还有林歌那天赋异禀的歌声，看来这家伙是打算来真的了！
沐清瓷想装死也没用了，再不下去制止，只怕会惹来更多人的关注。
无奈之下，拿起书本，捂着脸，从五楼一口气跑了下去。
林歌这家伙在楼下世纪广场搭了个不小的舞台，叫来了他几个同学助阵，几人在舞台上深情的弹奏着曲子，林歌轻轻吟唱，周边已经挤了不少围观同学。
沐清瓷费了好大劲才挤到舞台前面，也听清楚了林歌弹奏的曲子，是他们几个人创作的第一首曲子，林歌用吉他改编了。
她呆呆站在那儿，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小小的阁楼上，她在那里写下第一首曲子，当用古筝演奏出来给母亲听时，她问母亲，取名叫什么好。
“此生江海梦，何处定吾家，留年又见芳华……”
母亲微笑着望着她，温柔说道：“阿瓷，就叫她《芳华》吧。”
后来，她在这个小阁楼上成立了芳华，邀请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虽然那是她才年仅十一岁，可是招募进来的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八岁的江小姜、十四岁的情歌王子林歌、十五岁的梁晚、还有十六岁的钢琴家叶家大少叶知秋，叶知秋大概是因为梁晚才加入的。
叶知秋大概是因为梁晚才加入的，还记得当时他为了做大师兄，一掷千金给芳华社投资了一大笔钱购买乐器，令其他人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大师兄。
芳华乐队的成员年纪虽小，却都是天赋异禀，再加上母亲和林歌姑姑林月华的帮助，芳华社也是出了不少曲子的，她们甚至已经到了准备到了发古风专辑的时候，却迎来了意外。
她这个创始人，消失了……
*
顾言清和苏烟几人随后赶来时，便见舞台上弟弟弹奏吉他的林歌，和陷入回忆的沐清瓷，静静看着对方。
这种场面，谁也不好插手。
一曲完毕，林歌放下吉他，站到舞台边缘，看着沐清瓷，深情而道：“阿瓷，你来了。”
“还记得吗？这首曲子，是你十一岁那年作的，芳华，那时候我就对你说过，阿瓷，等我长大，我只唱你写的曲子！可如果你不写曲了，那就没有芳华了，也没有林歌。”
一瞬间，沐清瓷原本所有的怒气，终是都消散了。
这个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坚持他们未曾完成的梦想而已。
然而什么都回不去了……
林歌指着飘在天空上的气球，对她大喊：“但是阿瓷，我昨晚想清楚了，我不会再逼你，不论什么原因，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今天在这里，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我们回到从前，就算你放弃了我们曾经的梦想，选择在这里生活下去，我林歌也会陪着你。”
身边同学顿时跟着起哄，这么浪漫的帅哥表白，谁不会心动？
激动欢呼的人群中，顾言清脸色愈发深沉，目光一直落在沐清瓷身上，一向镇定自若的顾言清，这一刻也慌了。
少年的深情告白，青梅竹马……
他们的感情那样深刻，而自己和她，不过是相识半年多的同学……
苏烟和程晓晓几人也有些担忧，甚至推了推顾言清：“大神，不要犹豫，这个时候就该主动呀！”
“上呀，带她离开！”
然而，未等顾言清上前一步，沉默了许久的沐清瓷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林歌。”
短短的五个字，已经完完全全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只当他是一起长大的哥哥，全然没有另一种感情，沉默，也只是不想伤了他的心，丢了他的脸面。
她感激他还念着儿时的情谊，可是心中已经藏了一个人，再无法装下其他人，即便是林歌，也不行。
此刻，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再有过多的叙说。
所以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要离开。
然而还未踏出广场，就听得后面“嘭”的一声巨响，林歌扔了吉他跳下舞台，追了上来。
“阿瓷！”
“我不想再失去你！”
“阿瓷！”
“晚晚姐死了！你知不知道？”
决绝的沐清瓷，听到这句话时，终是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下离自己两步远的林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
林歌是压着嗓子接近绝望说出这句话的，所以，一定是因为声音太小，她听错了！
她有些颤抖，缓缓开口问他：“你说什么？”
林歌上前一步，也忍不住哭了：“晚晚姐死了，去年走的，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阿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绝情？”
少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他从前无法体会叶知秋的痛，今日却明白失去自己所爱之人是有多难受了，一种死别，一种生离，他都无法承受。
沐清瓷终是忍不住落泪，蹲在在林歌身边，看他哭得像个孩子。
“可是，我也失去了妈妈。”
顾言清跟着跑过来时，便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犹如扎进一根刺。
他知道，一旦她说出这个真相，或许她真的就不会快乐了。
顾言清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那两人，不再上前一步，身后赶过来想看热闹的人，也被他冰冷的气场挡在几米之外，不敢靠近。
“阿瓷……”林歌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忽然想起他们重逢的第一天，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强作欢颜的阿瓷……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是满心期待的再见，为什么要弄得两人都遍体鳞伤？
“阿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顾什么男人有泪不轻弹，将她入怀里，哭着问她。
“阿瓷，我知道你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林歌痛恨自己的同时，也心疼不知如何走过来的沐清瓷。
“对不起，对不起……”
“林歌，我好想她，我答应过她，不再碰音乐的，所以，不要逼我好不好？”沐清瓷从他肩上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今天的一切，你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再逼你，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阿瓷不要怕，阿姨虽然不在了，但林歌还是从前的林歌，会是你最亲的人。”
*
后来，回到宿舍后，沐清瓷终是止不住痛哭了一场，她竟不知自己离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梁晚……
那么温柔美丽大方的晚晚姐，为什么也会离开？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少时的回忆刻骨铭心般温暖，他们都是曾给过她家一样的温馨的陪伴，在她单薄的童年中，充当着最亲切的角色。
就像林歌所言，她也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可是世界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她在宿舍躺了一天，哭得再流不出眼泪，半醒半岁间，陷入梦魇，曾经的画面不停闪现，所有人的声音充斥在她脑中，她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半夜，烧得糊涂了，梦里一直喊着“妈妈，妈妈”。
苏烟爬到她床上，碰了碰她额头，才发现已经发烧了，拿了体温计量，竟是40度！
急忙之下打了个电话给顾言清：“小瓷烧得糊涂了，已经烧到40度了！怎么办啊？”
顾言清顿时慌了：“我马上下来！”
◉ 28、发烧
挂了电话, 顾言清随意披了件风衣便出了宿舍，好在他们班女生宿舍就在楼下。
跟宿舍阿姨说明来意，给批了进入, 程晓晓把他接到一楼最里面的宿舍, 一路上说着这两日的情况：“劝她去打针也不肯，每天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刚我们仨还没睡着，听到她哭了几声, 喊了妈妈，以为她还没睡着, 苏烟探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烧晕了，怎么也喊不醒……”
顾言清三步跨一步走, 待来到她床前，看着已经瘦的只有巴掌大的脸颊，心中愈发心疼。
苏烟已经跪在上铺帮她穿好外出的衣服, 扶着坐起来，她却依旧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因着都是上铺, 实在不好抱下来，只得苏烟慢慢扶着她往下靠, 头落在顾言清肩上，滚烫的额头擦过他脖颈, 心中更是难受。
顾言清站在凳子上接过她，苏烟再把她双脚抬了出去, 另一头程晓晓接着, 好在她身子瘦小, 就这样几人小心翼翼才将人弄了下来。
顾言清从宿舍抱她出来后，直到放到校医院的病床上，她的双手便没有离开他的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陪伴，吊了一会点滴，看她睡得香，烧也慢慢退了，他索性也不抽出来了，让苏烟几人回宿舍了，自己守在病房里陪着，让她睡个安心觉。
沐清瓷还沉在梦中，洁白无瑕的脸颊，此刻依旧紧皱着，他伸手拂去搭在她脸上的几丝头发，静静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思绪已然有些乱了，不自禁抚了抚她的额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烫人了。
许是触手清凉，沐清瓷觉得舒服，头不自觉靠了过去，蹭了蹭他的掌心。
寂静的病房里，一切都悄无声息，唯有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异常清晰。
顾言清凑了过去仔细瞧着她，这粘人的小模样，着实可爱，不禁笑了笑，手抚上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情不自禁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傻丫头，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许是感觉到身边有人，又或许仍在梦魇中未醒，沐清瓷微微睁了睁眼，迷糊中瞧着一个床边坐着一个人，她低低喊了一声：“妈妈……”眼角溢出一滴泪，许是梦中见到了她母亲，嘴角轻轻扬起，笑得像个孩子，蹭了蹭他的手臂，又睡了过去。
顾言清抬头看着那一滴滴慢慢掉落的药水出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心中一片混乱。
“沐清瓷，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
次日，沐清瓷从睡梦中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苏烟正在一旁打电话。
“学姐，小瓷可能过不去了，她昨晚发烧，现在还没醒呢……嗯，晚点我和晓晓过去给您帮忙吧……没事的，不麻烦，那先祝你们活动快乐……”
挂了电话，转身看到沐清瓷已经醒了，顿时放下心来：“谢天谢地，你可总算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沐清瓷已经感觉自己没事了，便忙喊住她：“苏烟，我没事了，你刚刚是跟颜学姐打电话吗？”
“是啊，今天端午节，你们社团不是有活动么，我帮你请了假……”
“没事的，我现在可以过去。”她说着，便下了床。
“可是昨晚……”
“苏烟，我真的好了。”这次活动，如果没有她，颜乐估计会挺麻烦的，因为毕竟大部分活动是她策划的方案，连她都不去现场的话，只怕会一团糟糕。
“那我打个电话给……”苏烟想说打个电话给顾言清，却见小姑娘已经风风火火的穿好衣服往外跑了。
沐清瓷和苏烟两人往宿舍狂奔，海大校园张灯结彩庆祝龙舟节，从学校中间穿插而过的市运河分支柳林河更是热闹非凡。
各大社团在河边摆了摊点，用于各自负责的活动事宜。
凤染流年之前在沐清瓷的提议下，策划了穿汉服、放河灯的活动，同学们可以自己折河灯，或者社团的人现场教学，然后用毛笔字在纸条上写下对先人的思念，或者对亲人的祝福，皆可。
然而这个河灯，好像只有她会折……
路上，沐清瓷给颜乐打了电话，那边听到她说马上赶到，感动的快哭了。
“你再不来，我就要你们实验室的男丁都抓去了！”
沐清瓷笑了笑，没想到她会在实验室，不过眼下也顾不及多聊了，她挂了电话时，已经到了宿舍门口，程晓晓正眼巴巴等着她。
“小瓷瓷，你真的没事吗？如果不舒服，我跟苏烟去帮忙也可以的。”
“没事的，你汉服穿好了吗？”
程晓晓捂了捂脸：“我不会穿……怕弄坏。”
沐清瓷笑笑，从她床上拿出几人前段时间就在网上买好的汉服，回头对程晓晓说：“我教你吧。”
折腾了好一会儿，三人终于穿上早已备好的汉服，高高兴兴往柳林河去提前准备晚上放河灯的事宜。
“小阿瓷，你太厉害了，给我们选的这几套汉服都好符合我们的身材，太美了！”苏烟对几人今日的装扮十分满意，尤其是沐清瓷这一抹黛蓝色汉服，端庄典雅又不失温婉
苏烟她们很喜欢这个活动，柳林河两边风景优美，河水清澈流淌，河中几艘龙船在奋力起航，好不热闹。
沐清瓷小时候学过折河灯，所以主要负责教社里其他成员学会折河灯，然后再让成员去教前来放河灯的同学。
自己亲手折的，才代表最诚意的心。
“哇！小瓷太厉害了，每种河灯都好漂亮呀，五颜六色是怎么搭配出来的呀？一看你折就会，我自己一折手就废~，啊哈哈哈……”程晓晓趴在桌子吧学了好久，连个最简单的都折出来皱巴巴不对称。
沐清瓷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埋头折新的一个河灯。
*
微风拂起杨柳飘，一众少女身着汉服，体验和传扬华夏传统习俗文化，真真是一幅美哉美景！
顾言清远远走过来，便见如此一幅诗画美景，眼中也只有那一抹浅蓝，心随意动。
颜乐带着他们几个男生走过去，高兴的拍了拍手，显然是刚从男友实验室把他们这些男丁抓过来干活的了。
“小伙伴们，我带了帮手来啦！”
沐清瓷抬头看了一眼，便见到了顾言清的身影，两人视线相对时，便不自然想起那天的事情。
她和林歌重归于好之后，才发现顾言清站在不远处，帮她挡去了所有外人，她心中感动他默默的帮助，却也因他知晓那些事情，而不知所措。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不想别人用异样和怜悯的眼光看自己。
就像当初在林歌他们面前那样，从来不提自己没有父亲的事情。
“顾师弟，你就坐这里写字吧，你毛笔字写的好，这里有些诗词可以先摘抄好，写好了放在框里，等会让他们挑选喜欢的。”颜乐安排了他坐在沐清瓷对面，两人刚好共用一张桌子，“晓晓，苏烟，麻烦你们跟我去路口发一下传单啦~”
几人走后，除了几个社员在一旁裁纸、清点物资，也就顾言清和沐清瓷两人相对而坐，安安静静，一个写字，一个折灯，一个白衣衬衫清俊少年，一个古风黛蓝汉服少女，竟成了河边令人瞩目的一道靓丽风景。
少年忽然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额头。
“烧退了，还有不舒服的话跟我说。”
沐清瓷脸一红，以为是苏烟告诉他自己发烧的事情，又害怕面对他，被他发现自己生病的缘故，便低着头轻轻一点：“没事了，谢谢。”
路过的同学纷纷感慨：真真是好一对佳人才子！计院这一对颜值，简直是校园恋爱的天花板了！
顾言清对着一沓A4纸，抄了十来张纸条后，便发现对面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不禁抬眸看了过去，与那一双澄澈的大眼眸碰个正着，便浅浅笑了笑。
“这些词，是你选的？”他挑眉问道。
沐清瓷不意被抓了个现行，索性也不偷看了，心中只想，这人的毛笔字写得也太好看了，不是那种龙飞凤舞的，是最纯粹干净的楷书，墨笔丹青、行云流水、端正大方，美不胜收。
若不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一笔一墨书写，还会以为这个是打印出来的字帖。
每一张字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工工整整对齐的，这让她想起他平常敲的那些代码。
别人的代码都是杂乱无章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懂的，而顾言清是那种可以把代码都敲成对称的大神！
果真是字如其人！
世间之美不过少年与文字，少年之美则悦目，文字之美则赏心。
她现在眼前这一幕，可不就是赏心悦目么！
“河灯万盏千家路，照见几人今夜回。”
顾言清轻轻念了刚写完的一句，再看向眼前仿佛画中人的少女，眼眸璀璨温柔又满含深情。
“很好。”
她有些心慌，一时竟把折纸折错了，头低了低，回他一句：“你字也写的好。”
“沐清瓷。”他突然喊她名字。
“嗯？”少女抬头，看向他。
“有些事情有些人，过去就过去了，如果无法再回到从前，我们也不要一直耿耿于怀，就像你之前那样，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就好，有些事情确实挺难的，但是我相信你，这次也可以的。”
她的经历他都懂，也深有体会，对于亲人的离去，他们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不让身边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再去体验这种痛。
沐清瓷眼眶瞬时一红，眼泪开始打转，许久才强忍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顾言清。”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的收藏~
◉ 29、放河灯
晚上六点半, 夜幕刚刚降临，正是放河灯最美的时候，谁也没想到, 凤染流年的河灯节目竟成了最热闹的一环, 不少女同学也穿着汉服出来，一时间好像真的穿越回了熙熙攘攘的古代长街。
颜乐指挥着范逸几个男生在河边架起了古筝和琵琶等乐器，沐清瓷这边也完全教会了社员折河灯，便与乐颜几人合奏了一曲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一首百听不厌的经典老歌, 沐清瓷她们只演奏了纯音乐。
曲调低沉悦耳，琴笛相和, 绵远流长，十分好听，闻者即可勾起不少回忆。
顾言清看着不远处沉浸在曲中的少女, 螓首蛾眉，几缕青丝随着夜风飞扬，玉手纤长, 拨弄着琴弦，起手落手间, 商弦心动，宛如神仙落凡。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 却不想，是如此点到为止的艳, 不可方物的美。
多一分则长，少一分则短, 恰到好处的, 令人心动。
七点十分, 河面上已飘起许许多多河灯，烛光微闪，带着所有人的思念和祝福，缓缓飘向远方。
沐清瓷坐在岸边凸出的石块上，将下午自己折好的几只河灯拿出，是几个比较复杂的莲花灯型，还有她自己写下的祝愿语，塞进河灯的花瓣中，她看着莲花灯出神，想起了母亲和梁晚，不禁落泪。
上天好像真不公平。
她不过才短短十六年不到的人生，却一直在失去。
失去原本的人生，失去最亲的人。
仰头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满天星，仿佛亲人注目的眼睛，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母亲和晚晚姐的。
她吸了吸气，不让自己哭泣，如果这个时候，母亲她们可以看到的话，一定不想看她哭着的模样的。
她侧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蜡烛，却不小心打翻了几个，掉落到河中了，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
“小心些。”
一旁突然递过来几个蜡烛，原来是顾言清不知何时靠近了，大概是担心她落入河中吧，刚才她独自一人前往河边的时候，他便仔细盯着了。
“谢谢。”
她接过蜡烛，顾言清走到一旁，拿出打火机，帮她点燃了手中的小蜡烛，再用小蜡烛去点其他的蜡烛。
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所有的河灯都点燃，送入河中，看着它们也融入大部队，一起随风摇曳前进。
“你有放河灯吗？”沐清瓷问他。
顾言清缓缓看向她，点了点头。
他放了三个，一个是思念逝去的妹妹，一个是祈福父母安康，还有一个，他静静看着她，忽然问她：“愿望说出来，还能实现吗？”
沐清瓷想，这不过是一种寄托的方式，他也会当真吗？
便莞尔一笑：“要看你的诚心吧，如果是可以的达成的愿望，说不说出，都无所谓的。”
顾言清看着河中点点星光，良久，低声说了一句。
“我顾言清诚心祈愿，沐清瓷永远快乐。”
*
谁也没曾想，这次放河灯，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放完河灯的第二日，林歌说带她去北市一趟，叶知秋想见她。
沐清瓷没有拒绝，她也想见一面晚晚姐拼着生命生下来的孩子。
也想与前尘往事做个永别，也与年少时的自己说再见。
然而事实证明，规划的再完美，也赶不上真相将一切打乱。
她以为的永别，却是另一个开始，不知不觉就和所有期待的一切都远离，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叶知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将她近几年所有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母亲去世的原因，谁能想象，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回到繁华却冷漠的北市，见到叶知秋，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却不再是当初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也是在来时的路上，林歌告诉她，晚晚姐在分娩时大出血，羊水栓塞，花样年华就这样走了，不可置信的沐清瓷更是不敢相信，叶知秋告诉她这一切皆是因为梁家和陈家背地里指使导致。
当叶知秋把那一个个真相摆到沐清瓷眼前时，他内心也是有些心疼这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师妹的，可是正如他对她所言：“阿瓷，我现在只是一个商人，想扳倒陈梁两家，我只能寻找最可靠最有把握的合作人，唯有阿瓷你，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也是在那一天，她十五年的认知里，多出了一个陈家，一个让她所有认知碎裂又重新组合的陈家，关于母亲，关于自己身世的陈家！
“阿瓷，沐阿姨离开北市是想保你周全，只是这些人太过冷血绝情，或许只有人死才能守住所有秘密吧，阿姨她……不是心脏病发作死的，她是煤气中毒，自杀而亡的。”
沐清瓷把自己关在在北市曾经的家里整整半个月，陪伴她的只有母亲遗留下来的那些曲谱和乐器，那也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半个月。
十五岁的沐清瓷曾以为，上天怜悯她一生孤寂，会给她打开一扇通往幸福康庄的大道，只是她没想过，那是一所通往复仇的暗道。
她独自一人消化着这些消息，想着母亲，想着外公，想着儿时的记忆，想着未曾见面??的陈家人，也想着顾言清……
隐忍了五年没有哭泣过的沐清瓷，在那半个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哭到没有眼泪流出，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这些打击走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世界的意义。
在她哭得毫无力气的时候，忽然收到顾言清发来的信息，那是他二十岁生日那天。
「曲子完成了吗？晚上我在足球场等你，有件事情想提前告诉你。」
当晚十二点，再次收到他的短信。
「没有完成也没有关系的，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是她期盼了许久的一句话，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不好意思大神，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哭红着眼打下这几个字的，心中更是绝望至极。
期间林歌和叶知秋都不敢过多询问，每天只能以她把饭吃了来确定她还安好。
林歌甚至气得要和叶知秋断绝关系：“早知道你是骗阿瓷回来是这样的事情，我宁愿她永远不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他一直以为，叶知秋帮忙寻找沐清瓷是因为同门情谊，他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这些天，他甚至问过姑姑，才知道，幼稚的他竟然不知道清瓷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了，而他甚至还在她面前说过那些混账话。
“她会跨过去的。”纵然被挨了几拳揍，叶知秋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打小他就知道，沐清瓷并不如她外表那般柔弱。
他们都知道她没有父亲，可从小，她自己也不会提起父亲这事，好像自己天生没有一般，不问她母亲，也不问身边任何人，她内心强大到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叶知秋的直觉也没有错，半个月后，已经消瘦了一圈的沐清瓷走出房间，看向叶知秋，已经哭红的双眼异常坚定冷硬：“我要怎样做？”
叶知秋知道，他这个小师妹终于走出来了，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很喜欢音乐，可这是一条很长远的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成长，而且，陈家那位已经成多年，阿瓷，我为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适合你，虽然艰难，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
而后，叶知秋送她和林歌去美国，所有的计划，从那一年开始。
叶知秋帮她办理了所有休学手续，告诉外公要去国外做交换生，也给了她半天时间回学校收拾，沐清瓷忽然想找顾言清告别，无论如何，她答应过他，假如有一天要离开实验室，她一定要提前告知他，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要离开的不仅仅是实验室！
然而室友们也都不在宿舍，提了行李箱走到宿舍楼大门口，才看到同班同学周扬。
“顾言清他们几人上周去北市比赛了，这三天是封闭式比赛吧，沐清瓷，你这大半个月去哪里了？你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去哪里吗？”
沐清瓷没再听他那些话，一个人落寞着拖着行李走向校门口，只觉得真可笑，顾言清原来也去了北市，一个她刚回来的城市，她和他终究是擦肩而过了，或许，这段缘分，本就是孽缘，或许，未曾说破也是很好的。
只是这一场未告别的分别，终究是成了她心中的遗憾。
即便多年以后，她成为了那颗最闪耀的星星，知道他也一定会在某个角落看着她，却终是没有再去面对的理由。
她依然记得，有个少年，诚心为她祈愿过，希望她永远快乐。
也是这种信念，支撑她走过了无数个日夜，让她学会始终笑着面对生活。
她不想让他觉得，是因为他没有诚心，所以沐清瓷过得并不快乐。
她希望，每一次他在大荧幕上看到沐清瓷都是笑着的。
还好兜兜转转七年，命运之神还是将她送到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隔壁完结甜文《甜吻入画》~
订婚那晚，江畔月温顺得像只小奶猫。
沈雎洲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手指，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自恃清冷自持、严于律己，
没有拒绝这场家族联姻，不过是念着她是个小可怜。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余生会为一只小野猫如此着迷。
———————*小剧场1*———————
某个晚上，酒吧夜色喧嚣。
江畔月喝得酩酊大醉，
朦胧中见得对面一位长腿小哥哥，身形挺拔、清风朗月。
江畔月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于是，她晃晃悠悠的走上去，开口就是：“小哥哥，跳支舞？”
沈雎洲望着和自己刚订婚不久的小女人，面色极冷。
宽大温厚的手掌覆上她纤细柔软的小腰，轻轻扣住。
“江畔月，本事挺大？”
翌日江畔月醒来，看着坐在沙发上许久不见的未婚夫，艰难地捏了捏眉，
这婚约八成是要泡汤了。
———————*小剧场2*———————
婚后不久，
网上突然爆出江畔月绝美汉服私照，众粉丝纷纷拜倒在这张顶级神颜下。
“我家太太好美！跪求出道！”
“太太真国风仙女，是我心尖尖的小月亮！”
……
正当江畔月沉醉于这一溜彩虹屁中时，身后男人悄然吻上她耳垂，声音清冷禁欲十足。
“谁的太太？”
被压榨了一宿的江畔月：“……”
第二天，沈氏集团总裁官方微博忽然转发了那张绝美私照，霸气宣告主权！
“@白汀 是我太太，皎皎若洲上月。”
强行被塞狗粮的众粉丝：“……”
*国风仙女插画师×斯文禁欲总裁
◉ 30、梦回
或许是鼻尖萦绕着全是日思夜想之人的气息, 沐清瓷这一觉睡的很温馨，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最后的镜头，是他厉声质问她。
“为什么不等我？”
“对不起……”
她倍感伤心, 低声抽噎了一下, 然而又仿佛突然明白过来，这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景象渐渐消散，她也慢慢能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推她的肩膀。
“清瓷？”
缓缓睁开眼，入眼竟然依旧是梦里的少年，只是容颜稍稍有些变化。
五官更加成熟矜贵了, 深邃的眼眸仿佛深海，缓缓将她吸入。
沐清瓷却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 怔怔看着他，有些失神，仿佛还在梦中一般, 内心陷入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之中。
她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了，所以一时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有些凌乱的头发，刚才好像听到她梦中呓语, 便下意识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意识渐渐清明起来，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真实。
沐清瓷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才反应过来，眼前不是梦。
顾言清手下的动作, 也让她骤然想起，从前他似乎就很喜欢伸手压她头顶的小丸子。
如今他动作如初, 她忽然就有些触动，眼眸中盛满了泪水, 隐忍着不让掉落。
顾言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墙, 这一刻倾然倒塌。
看着她如兔子般懵懂的眼眸望着自己, 他如古潭般寂静了许久的心底，好像突然投入了一片石子，激起一片涟漪，也问出了让他失神一整天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哭？”
沐清瓷微怔，该怎么说？因为太想念他？忽然见到他的身影，才不受控制落泪？
可早在七年前自己拒绝他后，她好像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了。
沐清瓷扯了扯唇角，故作浅笑：“节目嘛，其实都有剧本的。”
“是么？”顾言清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看了她半晌，半信半疑。
“嗯。”沐清瓷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那……我先上去了。”
顾言清淡然点了点头，也不再逼问，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
沐清瓷动了动身子，想起身下车，却觉得背部一片麻，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顾言清察觉到不对劲，便问了句：“怎么了？”
沐清瓷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腰不好起不来，只得转了转脖子，看向他，讷讷说一句：“睡太久了，麻了。”
顾言清眼眸轻抬，这句话似曾相识。
曾经，她也一个人坐在楼梯道里发呆，等他找到她时，已经腿麻得站不起来。
这些不曾忘却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心底的涟漪也更加荡漾开。
他下意识便倾身钻进车里，伸手去扶她，而蓦然逼来的气息让沐清瓷有些紧张。
看着近在眼前的眉眼，还有那些肆意昂扬、熟悉冷冽的雪松气息，通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被放大一百倍，她脸瞬间热了起来。
“你……”
顾言清松了她的安全带，抬头看她，轻声询问：“哪里麻了？”
两人四目相对时，顾言清才发现这个距离过于亲近，空气中都是她香甜的味道。
他眼眸深了深，放在椅边的双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放哪。
沐清瓷也不敢再看那深情的双眸，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抱他，只得将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白衬衫的衣领处，不敢再撒谎。
“没有麻，是腰疼，起不来。”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和鼻音，让人听着便心疼。
顾言清怔了怔，好看的眼眸盯着她娇小的脸庞打量，大概是今天那一撞的缘故。
又想起那些关于她的新闻，知道她曾在冰冷的冬天落入寒水刺骨的河流中，知道她为了拍好打戏从不用替身，这么多年她拍了很多武侠片，也因为她的敬业伤了腰椎，怕是一直没有好。
虽然当年表白被拒，但这些年，他还是有意无意会关注她的消息。
“我缓缓就好了，没事的。”
她声音细细的，带着些酸涩的鼻音，吐气若兰，柔软入骨，蛊惑人心。
顾言清垂眸黯然。
七年过去了，再次面对她，他还是很难压抑心中的情感。
“好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小心翼翼说道。
“嗯。”
顾言清侧身按了椅背升降功能，沐清瓷不期然起身，鼻尖忽然直直撞上他喉结，两人皆是一愣。
顾言清只觉得脖颈的柔软和清凉一扫而过，直接拂上他心头，撩拨着他的心弦，那片涟漪再无法平静下来。
单手撑在车边这一侧，低头去看她，怕撞伤了她，却只看到少女白皙的脖颈和隐约布满红霞的耳背。
大概是害羞了。
顾言清心情忽然莫名的有些好，瞬时伸手扶住她的腰，给她支撑，退了一步，在她耳边轻声吩咐：“慢一点。”
沐清瓷羞红了脸，只觉得这个车下得着实有点心乱。
*
后遗症就是当晚，她想起男人靠近时的气息，心跳加速导致再次失眠，起来喝了几次水水，望着窗外的零星的夜空发了许久呆，才浑浑噩噩睡去。
翌日，回到海大拍戏，她坐在操场边一棵樟树下乘凉背台词，忽然，操场对面，一个人影飞一般跑了过来，一路喊着她的小名。
“小瓷瓷！”
声音有些熟悉。
沐清瓷抬头，咬了咬夹在手里的中性笔，眼眸微眯，待看到靠近的身影时，怔了片刻，才倏然起身。
“晓晓？”
程晓晓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激动的想要拥抱多年不见的室友，却又因为她的明星身份，有些犹豫，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小瓷瓷，好久不见。”
沐清瓷扑了过去，伸手与她拥抱，声音有些哽咽。
“晓晓，好久不见。”
久违的拥抱，让程晓晓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是真没想到，沐清瓷会接拍自己的小说，所以昨天看到微博消息时，她连夜飞回海市。
当年沐清瓷突然离开，她们才大二，相处也不过一年多，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就消失得无踪迹了，要不是闹到辅导员那里得知她出国了，恐怕他们班都要去报警了。
后来再过一年多，突然出了一部超级现象级仙侠剧《风华录》，看到里面清纯美丽的女主角，一时震撼了整个计算机系！
她们宿舍三人还一边哭着追剧，一边满心等待她回归。
然而这一等就是六年。
沐清瓷早已回国成了内娱一线小花，演过不少经典影视剧，可以说是她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回忆，然而却再也没回来过海大。
谈到电影，程晓晓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小瓷瓷，我想跟你说个事情，说了你别打我哈……”
“什么事？”
“其实……《时光》是我写的，而且这个故事的灵感，是来自你和顾大神……”
程晓晓说完，沐清瓷直接愣住了，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其实早在看原著的时候，她就觉得小说的设定有些莫名熟悉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因为小说男女主的互动很甜蜜，走向也完全不像她。
倒是小说男主的性格确实像极了那人。
却原来，不只是像。
“小瓷瓷……”
见她不说话，程晓晓泫然欲泣。
《时光》是她的白月光，而沐清瓷和顾言清是她磕的第一对神仙CP，从前她不敢幻想让沐清瓷本人来演，可真到这一步，如果泡汤了，她比自己失恋还痛心。
“你担心什么？我都已经签了合同，拍了一天戏。”沐清瓷倒没多大情绪波动，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然而她挺想告诉程晓晓，关于她和顾言清之间的故事，其实远没有晓晓写的那样甜美圆满的。
真正的感受，只有当事人的她自己知道，甜蜜而苦涩，纠结而痛苦。
“那……那你们……”
程晓晓有些紧张，她也是昨晚听说，顾言清是前两年回国，但是没什么消息，直到去年，忽然回了海大任职，听说还是国家引进的高科技人才，非常厉害的那种，只是具体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关于他的消息，都很低调。
“同学而已。”沐清瓷垂眸，喝了一口水掩盖失落情绪：“昨天我们就见过面了，不过，这个事情，你不要跟别人说。”
“当然！我知道！”程晓晓举手保证。
继而又想起什么，忍不住吐槽：“小瓷瓷，网上的新闻我也看了，这姓修的人生是过得有多悲惨？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因为当初没追到你，这样造谣是非？”
沐清瓷微笑：“没事的，都过去了。”
程晓晓便扬言，下次遇见姓修的，非要亲自揍一顿才解气。
“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苏烟后天要结婚了！前两天我就是过去陪她，才错过了剧组开机，小瓷瓷，我们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婚礼吗？其实我们也很想你。”
沐清瓷眼中掩不住惊喜，在海大那一年，苏烟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所以她的婚礼，她自当参与的。
“好，我也很想见见她们。”
*
苏烟结婚那日，沐清瓷便跟剧组请了半天的假，还好，从海大到苏烟结婚的酒店，开车不过一个小时。
到了酒店，车子缓缓驰入负二楼某个指定的车位。
沐清瓷戴好口罩准备下车，却在远远瞥到立在那车位旁，一抹清贵颀长的身影时，眉眼忽然跳了跳，茫然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亮光。
副驾驶位，李妍也看到了，有些惊讶：“好像是顾教授？”
沐清瓷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有些恍然：“嗯，新娘和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话虽如此，可苏烟结婚，顾言清竟然也会参加，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昨天怎么也没听程晓晓提起呢？
然而下一刻，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程晓晓为什么这么安排。
这家伙可真不愧是写小说的！
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越过那人，稳稳当当停下。
而后，车窗被轻敲了三下，一叩一叩，仿佛敲在她的心弦上。
早在学校重逢后，她就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止于那一次偶遇。
毕竟，他在校任教，她在校拍戏，三个月能碰上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沐清瓷深吸一口气，握在门把上的手终是一按，打开了车门。
恰时，一阵清风徐来，卷走了停车场内闷热的气息，顺带撩了一下那人的衣摆。
顾言清作为今日的伴郎，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领结，一丝不苟，清贵冷雅。
四目相对时，顾言清也有些错愕，周身一切好像都安静下来，眼中唯有彼此。
他低低看着那只露出一双潋滟的双眸，心中波澜起伏而过，搭在车门上微微曲起的五指，冷白上泛起青筋。
他是真没想到，程晓晓让他来接的人会是她！
一日未见，小姑娘眼中依旧有些许疲惫，大概又是失眠，然后又起了大早赶过来。
“好巧啊~”
她面上依旧有些不自然，虽然只过去一天时间，再见到他，依然还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
他点了点头，依旧是清冷疏离，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沐清瓷垂眸下了车。
也许，见到是她，他并没有自己那样欢喜。
思及此，心中不由得落寞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