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疆在临熙城呆了半年,给祝春知发去了上千条消息。
只有期末那阶段还算消停。
考完试后,齐疆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她没告诉祝春知任何航班信息,却在落地时的晚上十点接到了祝春知的电话,电话那端的人问:“走出来了吗?我在接机口。”
声音如月华流光。
齐疆一抬头就看见了穿着深黑色大衣的祝春知。头发挽着,耳朵有些红,整个人像黑夜里的艳火。漂亮极了。
这样要怎么不喜欢嘛。
齐疆猛地跑过去,扑进她怀里。
隔了很久才颤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给我发过考试日程表吗,考完试直达的飞机就这一班。”
祝春知笃定齐疆一定会在考完试的第一时间回来,事实也果真如此。
“万一扑空了怎么办。”
祝春知的声音温柔极了,听起来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不会扑空的。”
齐疆决定那些抱怨都一笔勾销。祝春知怎么可能对她是无动于衷呢?
绝无可能。
回家后嘎嘎跑过来咬住她的裤腿,齐琇安静睡着。
齐疆想:既然确信我今天一定会回来又怎么不让齐琇一块儿陪着去接呢。
祝春知,你口是心非,你也在珍视我吧。
过年时,齐疆罕见地发了朋友圈:
【愿来年同今年一样,是个好年。】
配了个龙的字符表情。
没一会儿,刷新到祝春知的朋友圈时,齐疆的手都在颤抖。
是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文案。她甚至高兴喜悦到在床上蹦跶了两下,将身体腾跃起。
好心照不宣的暧昧。
她好爱。
好喜欢祝春知。
喜欢到想哭出来。
而此时的祝春知正拧眉看着家族群,里面新年祝福一个接一个,却没有发红包的。
于是没过多久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张靖田又开始拿捏着长辈做派,一抬手,洒了两千红包出去。
祝明贞打来电话问:“今年你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祝春知平淡地嗯了一声。
“行,那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祝春知不痛不痒地先她一步挂断电话。
冬日的月光却也清亮,白如澄澈的锦缎。她听着雪夜静寂,感受到的温度为寒。
【姐姐,要放烟花吗?】
【姐姐,陪我去放烟花吧】
祝春知拿了外套下楼时齐疆正守候在楼下。
烟花寂寥燃过,反倒平添了股忧愁。祝春知忽然道:“齐疆,唱首歌吧。”
许久之前的ktv那次她曾听过齐疆唱歌,很独特的声线。
齐疆没有任何推拒,跟着手机里的伴奏缓缓开口:世界一直一直变地球不停的转动,在你的时空我从未退缩懦弱……
是眉眼那么真挚的一个小孩,仿佛祝春知受伤她也会疼。
祝春知手捏着燃尽的烟花棒的一头,问:“你很爱我吗?”
齐疆止住唱,重重点头,“嗯!”
“过来。”祝春知伸开双臂。
齐疆冲过去倚在她肩头。
喉头哽塞着喊了一句“春知”。
祝春知搂着她回:“嗯。”
手机不适时的亮起,祝春知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另一手滑动着操作,再按息了屏幕。
“怎么了?”
“没什么。”
不过是删除了一条如约而至的短信。
繁星闪烁。夜际辽明。可祝春知依旧觉得冬天冷极了。
或许即使是到坟墓中,祝春知也会发出声音:讨厌冬天。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寒冷的季节。
从她蹙着的眉当中,齐疆能够知道,她很冷。
“姐姐。”齐疆的声音甜甜的。
“什么?”
“我给你暖暖。”
“?”
齐疆先是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她浅色的衣袖,顺沿着皙白的手腕往下,探向了最终的目的地——祝春知的手。
果然是薄凉的。像她面上一样。
“好冷。”
“冷就别握。”祝春知抽回手去。
“爱握。喜欢握。”
祝春知的心防如消融的冰雪一点点化开。
/
返校后的一个周末,结束攀岩后,室友整理背包时抽出张越剧进校园演出的票,“周六的票,我得回家,你要去吗?”
正逢齐疆闲来无事,便接了过来。
看到票面上演出人员时她的双眼瞪大了一瞬。
是那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人,也正是传说中赵澜争的金丝雀——宋明趟。
只是如今改名叫宋泓了。
齐疆心内有些不解,但也想去见一见这一位人物,便在周六晚上去了剧院。
第一次见到宋明趟,昏暗的背景,那人却将动作做得利落美丽。
演出到一半时,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忽然有人起身离开。
那张侧颜齐疆怎么也不会忘记,锋利而无情。
没一会儿,刚才陪同着在她身旁坐着的人也躬着身离开。
齐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灯光太晦暗了。那应该不是祝春知。
那怎么可能是春知呢。可又为什么那么像……
齐疆追了出去。
正逢上那人刚刚坐进车,齐疆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后面一辆车驶来,停在齐疆身旁,赵澜争降下后座的车窗,“跑这么快干嘛?”眼神轻蔑。
又来了。
齐疆好讨厌她,可隐隐约约生出一种无力感。
“春知来了?”
“你说呢?”
齐疆没再看她,背身离开马路。
平复了呼吸后,手抖着给祝春知拨去电话:“姐姐你来临熙了吗?”
为什么我好像在赵澜争的身边看见你呢?
“没有。”祝春知回答得很快。
“你在西州吗?”
祝春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手抚平书页的褶皱,轻声答:“在。”
“真的?”
祝春知轻笑,“我还会骗你?”
但,那分明就是春知。
齐疆的脑海烧灼着,不受控制地打开软件,订下了最早返回西州的机票。
从临熙到西州,齐疆又跨越了2300公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寻觅什么,只觉得要得到一个答案。
春知,说实话我好讨厌这样的不对等。但又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你对我是自上而倾泻的光。
而尘埃并不能给予月光什么。
春知,我好累。
可我也好喜欢你呢。我原本并不是这样敏感纤弱的人。
你总是说着齐疆是小气鬼。
我很委屈。
是啊,爱你的人自然会成为小气鬼。
春日的温度腾升,夜晚齐疆推门而入时小院开了白花的橘子树映入眼帘。
祝春知正躺在那把自己制作的摇椅上,风轻云静。
见到齐疆后站起身来,很疑惑般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齐疆想着怎样把眼泪遮过去,幸好灯光晦暗。准备好的表情崩塌,她没能忍住眼泪,又扑进她怀里,“想见到你。”
与此同时祝春知看见对方了眼中的爱意、交杂着道不明的情愫,她问:“发生什么了吗?”
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齐疆缓缓走过来,从她双臂下挤出空间,把自己的拥抱填进去,同时也填满她的心。
“姐姐。”齐疆闭上眼睛,用手臂紧紧缚住她。
祝春知闻到来自临熙的月亮的味道。
身前是比自己还要高几公分的人,却垂着身,把她安心放进自己的怀抱里。
齐疆抵着肩摇头,说:“没什么事。”
然后又问:“琇琇呢?”
“在睡。”
齐疆的额发湿哒哒的,她像偷偷溢出来的叹息那般轻言,“姐姐,你喜欢我吧。”
祈使语气。
她是在说:求求你了。
祝春知上半身同她分开些间隙,紧紧盯着她,问:“到底怎么了?”
齐疆的语气忽然变得紧促:“我急切于确认,姐姐。帮帮我。”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祝春知的脸,自己脸上却泪涔涔的。
“要怎么确认?”
齐疆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无奈无措极了。
祝春知的手下移到齐疆的腰侧,拇指轻轻摩挲着,然后缓缓地朝她贴近。
唇上落下了轻柔的吻。
又只是浅浅的一瞬。
齐疆听见她问:“这样吗?”
她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一舒一聚之间气息清雅:“姐姐,春知……”
似乎是明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祝春知却偏偏拖着。
直到齐疆又耐不住性子凑了上来,被祝春知躲开,眼神瞥向敞开的门外,“在院里呢。”
祝春知蹭了蹭齐疆的发,把手臂再收紧一公分去。
不知这样相拥着多久,齐疆的手偷偷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她又稍稍垂着头,一个吻在祝春知下颌间蓄势待发,“就允许我这次好不好。”
不等祝春知反应过来就又覆了上去。大衣下摆被齐疆带着劲攥着,她手上用力,想把她融进血肉里,浑然一体。
情到浓时又被祝春知推开。
齐疆撇撇嘴,说:“别推开我,我想……我又不是小孩子。”
祝春知严词拒绝:“不可以。”
齐疆怯怯地收回手去。
又听见祝春知问:“你想要确认的是什么?怕我再回到那人身边?”
齐疆点头。
“别多想,齐疆。”破碎的镜子不会重圆。
“那我今晚能和你睡在一起吗?我会乖乖的。”
“保证?”
“保证!”
屋外好像闪过了一个穿黑衣的人影。
祝春知又向院门外瞥了一眼,没办法,牵了她的手上楼。
“晚安。”
齐疆的额前落下一吻后,她才安心睡去。
一些不被允许的心思抛之脑后,她轻轻环着祝春知柔软的身体,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半夜好像听见了祝春知在打电话,模模糊糊听到她说:“难道不是你?”
祝春知听到床上齐疆窸窣的动静,回身,见齐疆眯缝着眼,哄她道:“你先睡。”
接着是一夜好眠,醒来时天还未亮。窗外的细雨把黑夜延长,把与爱人的幽会也延长。
齐疆稍微动了一下搭在祝春知腰间的手臂,却把她惊起,“春知。”模糊着叫了一句。
“嗯。”祝春知轻轻回应。
“姐姐。”齐疆意识渐清,朝祝春知挤了挤。
祝春知一下子觉察到逼仄紧迫的爱欲。
“嗯……”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些,稳声说道,“齐疆,不要犯规。”
“好……”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是齐琇问:“祝姐姐,你醒了吗?”
祝春知和齐疆躲在屋内,大气儿都不敢喘,可接着是齐疆的手机误触到视频的声音。
机械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朗读着:这个痴情的女人为了……
声音被齐疆止断。
祝春知不得已回应:“怎么了琇琇?”
“校车来了,想跟你说一声,我先去上学去了。”
“哦,好,东西和钱都带齐了吧,路上小心。”
“带齐了。好的姐姐。”
房间外的动静没一会就消失了。
齐疆按下播放键将那则没播完的消息听完:
“为了求得和已分开的情人再见一面,从逐清山脚下,三步一叩首登至山顶。终于男子原谅了她,与她再续前缘。”
“蠢极了。”祝春知轻蔑地笑了一声。
齐疆却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轻笑着摇头,“蠢吗?”
要是她的话,她一定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