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黑化进行时6

    马车行驶至温家时,温家正在争执吵闹。

    门口挤了两拨人。

    “这里可是温家,你们竟敢闹事,是想得罪温家吗?”

    “我的!都是我的!娘!不许他们拿走!”

    两道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在郁止前一步回到温家的温夫人母子。

    温夫人正对着几个穿着和温家不同下人装的人横眉冷目,那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书籍古玩,屏风摆件,都是从温小少爷那里搬出来的,原本属于温良的东西。

    这还不算,还有其他人手里抬着一抬又一抬的大红箱子,从温家大步而出。

    温夫人看得眼睛都红了,却碍于身份不敢上前拉扯,“看什么看,给本夫人拦着!这些人竟然敢大摇大摆拿家里的东西,小心等老爷回来了报官抓人!”

    “报官?”温良走下车,轻笑道,“夫人是想等我那不争气的爹请官差来家里坐坐?”

    “媳妇儿你说什么呢,岳父不是正在忙着赔偿客人整改酒楼吗?官差才刚走呢。”郁止凑到他身边,一脸懵懂地说。

    温夫人指着他们怒道:“你们竟然还敢来?!”她如今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今日酒楼一事她算是看清了,想在这二人身上捞好处,那是想都别想,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再维持什么母慈子孝的形象。

    “我为何不敢来?”

    “都说了要拿嫁妆,我从不食言。”

    温夫人叉腰呸了一声,“你放屁!你哪儿来的嫁妆?!这温家上上下下都是我儿子的!”

    没有温老爷在,温夫人也懒得去维持形象,左右她与温良也撕破脸。

    温夫人在嫁给温老爷做继室前,家中亲爹是杀猪的,也亏她长得美,才能被温老爷相中娶回家。

    “不见得吧。”温良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

    “我爹的东西就算了,但我娘是原配,她留给我的东西都属于我。”

    他让人抬的都是他娘的东西,还有他自己的,一样都没给温家留。

    温良生母虽然对他不好,但属于他的东西,他怎么会让别人占便宜。

    现在是嫁妆,今后就是整个温家。

    “现在温家是我家老爷当家,嫁妆怎么了?你娘的嫁妆也是温家的!”温夫人最重钱财,温良抢她的钱就是在要她的命。

    “好啊,那咱们这就上衙门问问,这些嫁妆究竟是谁的。”温良悠悠道。

    温夫人哑言不语,她当然不敢上衙门,只见她一跺脚,厉声朝身后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这群小贼拦住,把东西抢回来!”

    身后的温家下人却迟迟不敢上前,就算有人动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尽心,他们有些害怕温良的气势,另外,没看见温夫人都不敢上衙门吗?要是他们闹起来,郁家的人能对他们下手,他们对郁家人出手可就不占理了。

    再说,拿着嫁妆都是温家的,又不是他们的,他们又得不到,为了自己的财宝可以拼命,可为了别人的财宝拼命做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看着过得去就行了。

    “哎哟!”有几个下人假装推搡间摔倒,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他们不是不尽心,是实在拼不过。

    温夫人看着快要气死了,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敢上前跟那些身强体壮的下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嫁妆一抬一抬搬走,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我的东西啊!”

    “还有我的!”看见自家人输了,温小少爷愤愤不平道。

    温夫人嫁到温家时根本没什么嫁妆,温老爷原配出自和温家差不多的商户人家,虽然后来没落,可嫁妆却不少,她早就眼馋温老爷原配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不过从前温良那个小怪物看的紧,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温良的把柄,趁机要除掉他,然而还不等她动用那些东西,这怪物竟然又回来了?!

    “温良,你不孝你爹,不敬我这个继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让县太爷也知道,让郁家人知道,让你被郁家赶出去!”

    郁止握着温良的手,克制着他不发怒,“可是岳母,我媳妇儿嫁的是我,我不让他走,他怎么能被别人赶走呢?”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是不是我不喜欢你做我岳母,就能替我岳父把你也赶走啊?这真是太好了!”

    温夫人吐血!

    这个傻子!

    这个傻子!

    “你个傻子胡说些什么?!我温家的事何时要你管?!”

    “傻子滚开!这儿不是你家!”温小少爷怕温良,对着郁止这个傻子却还有些傲气底气。

    “可我家也不是你们家啊,要你们多管闲事。”郁止淡淡道。

    “媳妇儿,我们走吧,这家人脑子有病。”

    温夫人气得吐血,温小少爷暴跳如雷,想让人给那个傻子好看。

    然而郁止动作迅速地拉着温良上车,还嫌弃地踩了几下马车,好似站在温家门外把他鞋子都弄脏了一般。

    二人马车开道,郁家的下人抬着那些东西跟在后面,逢着看热闹的人便解释这些都是之前暂时放在温家的嫁妆,今日两位主人有空,回门时顺便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那些箱子上面确实系着红绸,看着挺像嫁妆,大家也没起疑,就是嘀咕这嫁妆究竟有多少,竟然连成亲时都没来得及带上?

    马车上,郁止刚要在温良身边坐下,便见对方抬腿要踢过来,他连忙灵活躲避,不高兴道:“你踢我干嘛?”

    温良袖子一甩,将他赖着不撒手的手丢开,声音冷冷道:“刚才你说些那女人说话,要是她反过来说你,你是不是真想着把我赶出去?”

    “我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对你也不好,在家什么也不做,还处处看人不顺眼,一点也不贤良淑德,更不想给你生孩子,趁机把我赶出去,你就可以娶一个贤惠漂亮的妻子,错过了这个机会,是不是很失望?”

    虽然没跟这傻子认识几天,但既然上了他的床还没被废,那就是他的男人,要是敢私自想着丢掉他,呵……

    瞧见温良阴恻恻的笑容,郁止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闻言也不害怕,反而还笑道:“怎么会呢?”

    “媳妇儿你傻不傻,就算你离开郁家,还可以回来嘛,谁说要一直离开的?”

    “而且就算不回来,我也可以去你的地方住,我听虎子说,你爹他有时候都在外面住,不回家的。”

    温老爷在外面有外室,那人有点手段,没进温家做妾,反而让温老爷在外面置了宅子养起来,还有下人伺候,比正牌温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温老爷喜欢温夫人不假,可温夫人年纪渐长,他喜欢更年轻貌美的女子也不假。

    闻言,温良脸色好看不少,伸手重新将郁止拉到身边坐下,好让自己更清晰地看见这人的俊脸。

    “你这脑子全都用在花言巧语上了。”

    不过他喜欢。

    原本他只是拿郁家当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郁家的傻少爷不过是个工具人,哪怕借他解了药,他也从没想过要真留在郁家,跟这傻子做夫妻。

    但现在,他却真的开始有了留在郁家的打算。

    留在郁家,让这傻子一直做他的男人似乎也不错?至少和他上床还挺舒服,回味起那日的情形,温良不由抿了抿唇,

    或许从他制作毒药时就有了这个决定,否则又怎会把立刻死亡的毒药变成慢性毒药呢?

    “什么是花言巧语?”郁止好奇问,随后又想明白一般,“哦,是好听的话。”

    “那你听着开心吗?”

    温良淡淡看了他一眼,虽没说,道那眼神显然是肯定。

    郁止便笑着悄悄凑到他耳边道:“那我以后继续说。”

    温良很受用。

    他觉得这傻子傻精傻精的,看着傻,却极会讨好他,这几日他心情好了不少,手段也温和许多。

    若非如此,今日温家几人必定不会留下性命。

    郁止一脸理所当然道:“应该的,我爹说,媳妇儿要给我生孩子的嘛,会很辛苦。”

    原主的娘就是生原主时伤了身子,这才年纪轻轻便去世。

    这傻子还惦记着孩子。

    温良眯眼看着他问道:“要是我不给你生孩子呢?”

    什么生孩子?想都别想!

    郁止闻言便苦了一张脸,“可是媳妇儿,我爹还说要我生孩子,长大了赚银子才以后他才能养我,你要是不生,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做小乞丐?睡大街?”

    温良心中动了动,沉默片刻。

    他明白了郁父的想法,傻子确实需要人照顾,而世上又有什么比父子母子更亲近的血缘呢?

    想让郁止生个孩子的想法无可厚非。

    可……那又如何?

    既然郁止娶了他,是他的人,那他便不允许被别人碰,而温良也不可能生。

    亲生的不用想,可不是亲生的……

    温良眸光微动,似乎有了想法。

    郁止没再纠缠,他本就是引导温良想到这一点,要是再纠缠,那就太明显了。

    回到郁家,管家远远便看到家中失踪的下人们抬着许多东西回来,他忙来到郁止面前问道:“少爷,少夫人,这些东西是?”

    郁止主动道:“是我媳妇儿的嫁妆!”

    “从温家搬来的?”管家有些傻眼,成亲时这位少奶奶只有一个人,其他什么也没有,当然,郁家也没出聘礼,他原本还想准备,却被郁姑姑以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为理由阻止了,没有郁父,郁家的生意也有所下滑,他得给少爷考虑。

    “是啊,我岳母还不愿意呢,还是媳妇儿厉害,直接让人抬走。”说着他面上洋溢着骄傲之色。

    温良面色很好,这话他喜欢,

    管家:“……”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两位主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都抬回我院子。”温良吩咐道。

    “是,”管家连忙吩咐下人抬回去。

    “管家,快,让账房给我支二百两银子,我要去大夫那里买上好的金疮药,心莲的伤可等不得!”

    郁姑姑的声音远远传来,郁止扭头,便看见郁姑姑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对着管家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张口便是二百两。

    这二百两,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用上十年,她却随口便要了。

    而管家面上并没有意外,显然这并非第一次。

    这位郁姑姑是郁家族里安排照顾少爷的人,管家不敢怠慢,对方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他便也答应了。

    只是从前避着少爷,今日却不小心让对方瞧见。

    正当管家要吩咐人去取二百两拿给郁姑姑,却听郁止出声道:“姑姑,表妹的伤原来还有救啊?”

    郁姑姑装作这才看到郁止一般,勉强笑着道:“原来是小止啊,你表妹的伤让大夫看过了,说有救,就是这花费啊……”

    她原本还在生气,不想给郁止面子,那日被郁止气走,至今还没消气。

    可她此时在向郁家要银子,不好对郁止太冷淡,便出声回应。

    郁止皱了皱眉,“可是……表妹本来也没多好看啊,现在受伤,和先前差距也不大,二百两……都够买好多好吃的了。”

    郁姑姑咬牙憋着气,“郁止,这可关系到你表妹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是一些吃的比得上的?!你对你表妹连这点友爱之心都没有吗?!她的伤还是你们做的!”

    郁止连连后退两步,“姑姑你别胡说,表妹她惹我媳妇儿生气,还胡说八道,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别诬赖我,我很乖的。”

    说着又自然而然将半个身子躲在温良身后,温良余光瞥见,选择了默认,抬头看着郁姑姑冷声道:“姑姑这是在说我们刻意虐待表妹?若是姑姑真这样想,大可离开郁家,我和相公绝不阻拦。”

    郁姑姑脸色一僵,连忙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长生啊,你和你媳妇儿误会了,姑姑一时说错话,你们千万别当真。”

    温良面露讥笑,郁姑姑却还不能说什么,她还不想离开郁家。

    “既然姑姑苦苦哀求,那管家,你便去账房取二百两,借与姑姑。”

    “借……?”管家和郁姑姑异口同声,不过一个是惊喜,另一个是惊怒。

    郁止此时又站了出来,“姑姑,你耳朵受伤了?怎么连这话都听不清。”

    郁姑姑:“不是……”

    以前从来没借过啊!

    郁止叹口气,面露苦恼道:“姑姑,我爹赚银子很辛苦的,他不在,我也没有银子了,现在还要养媳妇儿,真的没有银子养你,养姑父,养表弟和表妹,姑姑你别生气,等我把银子花光了,又没孩子赚,要跟我媳妇儿睡大街的。”

    郁姑姑脸色十分难看,看了看郁止,又看了看温良,温良看向管家示意道:“还不快去,瞧瞧姑姑急得脸色都变了。”

    管家忍笑离开,很快取了二百两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张二百两的借据。

    “姑太太,劳烦您先签了借据。”

    郁姑姑进退两难,眼看着对方一副你不写借据就拿不到银子的模样,她只能黑着脸,咬牙签下名字。

    郁止满意了,温良无所谓,愿意帮着郁止也是看在傻子是他的人,且他看郁姑姑一家人不顺眼的情况下。

    夫妻二人相携回后院,其他人也都离开,独留郁姑姑一个人待在原地,还有手里的二百两银票。

    明明之前很想得到的银票,此时此刻却变得格外烫手,令她很想将她藏起来,不动分毫。

    回到夏心莲的屋里,远远便听见夏心莲的声音。

    “娘,银子拿到了吗?大夫说了我这伤可耽误不得。”

    郁姑姑走上前,犹豫一瞬,才苦着脸道:“银子拿到了,可……可管家只肯给一百两,说是账房周转不过来,要是我再要,恐怕他要将此事闹大,将我们赶出去,女儿,要不娘去问问大夫,有没有更便宜却有效的药?”

    镜中露出夏心莲仇恨的眼神,“温良!郁止!”

    她心中对温良生出了浓浓的恨意,对方捡了她不要的人,还害得她遭此大罪,她非要让对方十倍百倍报复回来不可!

    晚上,夏识文从学堂回来,便被亲妹妹逮着说悄悄话,“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报复温良,让他痛让他无法翻身的?”

    夏识文勾唇冷笑:“这还不简单。”

    “那温良算什么,不过是被温家赶出来的废人,离了郁家,离了那傻子,什么也不是,我们只要……”

    他悄悄附耳对夏心莲说了几句,随后夏心莲便双眼一亮,面露笑容。

    “哥,还是你厉害!”

    夏识文毫不谦虚,“那是自然。”

    他可是要考科举的文人,自然是别人比不上的。

    想想温家那傻子什么也不会,却能拥有郁家这么多家产,他心中便生出无数嫉妒和不甘。

    他才是日后能够飞黄腾达的大人物,那傻子何德何能过得比他还好?

    今后且看着,他必然能成为人上人,至于郁止,就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会沦为街头乞丐,任人践踏!

    被他们惦记着的郁止二人丝毫没有去想他们,也没功夫去想。

    “脱衣服。”温良站在浴桶边,对着郁止命令道。

    郁止眼珠一转,“媳妇儿,你又要跟我生孩子吗?”

    温良:“你不想?”

    郁止迟迟没动作,“这是不是说媳妇儿你要说话不算话啊?”

    “其实……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孩子,我都想好了,以后跟媳妇儿你一起做乞丐,我讨南边,你讨北边,晚上再一起睡破庙,好像也可以。”

    温良一把将他扯过来,伸手麻利地给他宽衣解带,眼冒凶光,恶狠狠道:“谁要跟你做乞丐!”

    郁止往后退,他又将人捞过来,拍了拍傻子俊俏的脸,“听话,你乖一点,我就给你生孩子。”

    二人纠缠着入了浴桶,水花四溅,屏风隔绝了一切,隐约能听见郁止的声音,“可是,可是生孩子好累,其实我可以不要……”

    温良狠狠堵上他的嘴,眸色潋滟中带着凶光,掐了一把傻子的腰,“你他娘的……废什么话……”

    第162章 黑化进行时7

    是夜,温良因为过度劳累,睡得很沉,郁止悄悄醒来,将自温良那里得来,却并未查看的药包打开嗅闻,不多时,便根据其中掺杂的药类及份量,判断出它的功效。

    这是一种用食材和药材一起制作出来的药物,各种相克的食材混合药物,少量吃只是腹痛,不致死,即便大夫查看,也只能查出吃了相克的食物,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长期吃则会导致内脏出血,极度耗损五脏六腑,令人的身体以很快的速度衰弱,无药可治。

    难怪今日听见大夫说没中毒,也找不到病因时温良有些疑惑。

    此时郁止回想了今日温家点的那一桌菜,竟与这药里的材料有百分之八十重合。

    郁止好笑,果真是算计的正好,即便是大夫查出来不对,也只会人为是今日那顿饭的原因。

    郁止心中感叹的同时也不由松了口气。

    与原剧情中直接粗暴的毒死不同,现实的温良竟会想到用这些方法掩饰隐藏,显然说明他心态的变化,此时的他,至少有了好好生活的心,至于能不能维持下去,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重新爬上床,将温良轻轻搂在怀里,悄然睡去。

    翌日,便有管家前来,“少夫人,小的看着少爷长大,如今他既已经成亲,这郁家有了第二位主子,那家中一应大小事物,也应由少夫人掌管。”

    他送上郁家的账册和账房钥匙,态度始终恭敬有礼。

    郁止在一旁专心吃饭,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温良看了他一眼,随口应道:“那便放下吧,家中一应事物暂时按原来的处理。”

    他对管这些没多大兴趣,可既然是他的东西,那就没有落在别人手上的道理,就比如从前的温家酒楼。

    郁止也很满意,有温良在,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东西,至于郁姑姑,对方若是想作死,那自己便让他们在被温良收拾前,自己先彻底作死。

    有的人总是不明白,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大傻,大傻!你在不在家?”饭后不久,郁止便远远传来几个孩子吵闹的声音。

    转头一看,便见几个穿着短打的孩子蹦跳着朝他走来。

    温良去库房整理东西,这里的下人也认识这几个孩子,因而并未阻拦,他们很快便来到了郁止的正院。

    郁止出了屋子,将门关上,他不喜欢让别人进入自己和爱人的房间,尤其还是这么多人。

    “你们来啦。”他语气略淡,没有原主的热情。

    原主从前寂寞,也只有这几个孩子跟他玩儿得最好,若是知道他们来了,必定早早便跑着相迎。

    郁止可以完美地扮演原主,但这不利于之后的暴露或者坦白,不如借着成亲的机会,一点点对外转变不同和变化。

    “大傻你最近都干什么?怎么好几天都不来找我们玩儿了?”

    “就是,我们举办的第二十一次蛐蛐大赛都结束了,你错过了。”

    “快走吧,今天我们又要去山上打柴,可以趁机弄点蛐蛐,你的大将军又死了,这回我们抓个更凶猛的,不过说好了,要是我们抓到了,你得那东西换。”

    这几个孩子愿意跟原主玩儿,也是因为原主有钱,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想从他们这里拿,原主都会用钱买,或者用其他东西换。那些对原主不过是九牛一毛,对这些孩子来说,却是稀罕的零花钱,可以攒起来买喜欢的东西。

    几个小孩儿原本以为郁止会像从前一样兴奋地扑过来跟他们走,然而却见郁止非但没走,反而蹲在地上一副百无聊赖,不感兴趣的样子。

    “算了,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忙,没时间。”忙着陪爱人,哪有闲工夫跟几个孩子斗蛐蛐。

    其中领头的那个也最高,就是虎子,站出来道:“你是不是不想换了?那我们白送你一回也行。”

    反正他们还在郁止的婚宴上吃肉了,不亏。

    “真不去,你们去玩儿吧。”郁止摸出几个铜钱,交给这几个孩子,“我请客,请你们吃冰糖葫芦。”

    虎子眼馋地看着铜钱,却还是冷冷一哼,“谁要吃你的冰糖葫芦!”

    他们虽小,那也是有骨气的!

    算了,假装没看到那些铜钱。

    几个伙伴用同款眼馋的眼睛看着郁止手里的铜钱,冰糖葫芦?几人纷纷咽了咽口水。

    虎子说不要,他们要是拿了,是不是不好意思?

    没人当领头的那个,所有人也都只是在心里蠢蠢欲动,没有表态。

    郁止叹口气,作势要收回,“那好吧。”

    “等等!”几个小伙伴纷纷叫住,郁止动作顿住。

    “虎子哥,大傻都说了要请客,我们要是不答应,那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就是,大傻娶媳妇儿,咱们作为朋友,都没送过礼呢,现在还拒绝大傻的好意,惹他不开心,那还算朋友吗?”

    “对啊,我们也不是真想要吃那冰糖葫芦,这不是大傻的心意吗?”

    几个小孩儿这么说着,看向郁止手里铜板的眼里却泛着亮光。

    虎子见几个小伙伴这么不争气,气得跺脚,他、他才不要!

    然而他刚想开口阻止,就见其他小伙伴把郁止手里的几枚铜板接了过来,并笑着感谢道:“谢谢大傻请客!下次我们也请你、请你吃野餐!”

    说着就拉着虎子,连拖带拽地一溜烟跑了。

    冰糖葫芦,他们来了!

    郁止见状眼中不由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刚一转头,就看见温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动作微顿,随后笑着小跑到温良面前,“媳妇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良凉凉看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回来,是不是看不到相公你聪明地用铜板支开几个孩子的一幕?”

    这是又怀疑了。

    不,应该说从来没不怀疑过。

    郁止面露为难,咬咬唇道:“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是想跟他们去山上玩儿,可爬山很累的,昨晚太累了,媳妇儿,你下次少要一点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要孩子了。”

    温良面色微红,却是羞怒交加,抬脚想踹他,却被这傻子动作利落地躲了过去。

    “媳妇儿你踢我干嘛?我刚换的新衣服。”

    这个傻子……这个傻子!

    也只有这种傻子,才会随口把这种私房话挂在嘴边,若非附近无人,他非得废了这傻子的嗓子不可!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郁止装作若无其事地凑到温良身边,下人也明白这郁家真正的主人是谁,自是不敢多嘴,便一五一十将他得到的消息告诉郁止二人。

    郁姑姑借了两百两,夏心莲只拿到了一百两,不过也差不多,那大夫说的价格并非两百两,而是夏心莲母子二人想要多从郁家坑点银子,才将价格往高了报。

    可一百两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夏心莲的脸恐怕要留下疤痕,为此,夏心莲忍不了了。

    她和夏识文合计,托人去外面买了虎狼之药,准备报复温良。

    至于怎么报复,自然不言而喻。

    郁姑姑不想见到温良生下郁止的孩子,对此乐见其成,夏姑父是个不管事的泥人,对他们的行为不参与却也不阻止。

    郁止却知道,这人是其中最精的,若是郁姑姑成功,他自然得益,可若是郁姑姑失败,他也可以借此推脱,说自己毫不知情。

    然而他没想到温良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不管你是谁,知不知道,直接所有人毒死,他的精明根本没派上用场。

    此时,温良如原剧情一般,得知了此事,会做什么决定?

    郁止有点好奇。

    “既然是她费工夫才买的药,那我也不好辜负了她的好意,可我近日在调养身体,以求早日怀上相公的子嗣,这来历不明之物,自是不能下嘴,便由她帮我代劳了吧。”

    噗!

    郁止喝水差点呛着,温良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真是傻子,喝水都能被呛到。”

    郁止:“……”

    这能怪他吗?

    是谁先前还口口声声说不会生孩子,现在却满口都是备孕的意思?

    虽说早知道这个世界的爱人是狠毒善变的性格,郁止仍是有些懵然无语,

    他知道温良这话听着像是冠冕堂皇,可这人做事说话皆有用意,不喜废话,既然他说了会备孕,那就真的会“备孕”。

    郁止从前从未想过子嗣血脉一事,漫长的岁月已经让他能够彻底抛开许多在人类眼中很看重的东西。

    子嗣在于传承,而他并没有什么需要让其他人传承下去,这于他不过是负累,他负担不起任何人的一生。

    那颗星星除外。

    他不是人。

    是他的心锚,他灵魂的半身。

    此时看着爱人口口声声要“备孕”,日后恐怕还要“生孩子”,郁止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让人打听打听,温家什么情况。”温良对下人吩咐道。

    下人毫不意外,他们少夫人和娘家关系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因而想看温家的热闹又有什么奇怪?

    “是,小的这就去。”

    他一定会绘声绘色地把温家的惨状说给少夫人听,等少夫人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他赏钱!

    郁止却眸色微动。

    温良这打听绝非仅仅是打听温家的酒楼和嫁妆的事,还有那毒。

    昨日大夫诊脉时的奇怪之处并未被温良忽略。

    郁止手指轻敲,略略思索。

    他昨日给温良换过去的并非毒药,而是普通的药粉,没毒,也没多少作用,而那三人会腹痛,则是因为他给三人下了蛊,并非恶毒的蛊虫,那蛊虫只有一种作用,便是发作时令人腹痛难忍。

    但只要有特制的香安抚,便能平静下来,它能寄生在人体二十年,二十年后,自然死亡后排出。

    那蛊虫每月发作三次,若是没有那香的安抚,人便会整整痛上一日。

    昨日那一回被他安抚下去,若是温良想看他们这几日有没有发作,那也只能……让温家三人受累了。

    郁止冷漠无情地想。

    “娘,让厨房熬的药怎么还没送来?都是那不男不女的贱人,让郁家这么看低我们,你瞧瞧,他才嫁过来多久,便将郁家笼络在手中,这温家上下已经不将我们当主子看待了!”

    夏心莲近来脾气日渐暴躁,大夫说这是药效的缘故,和夏心莲原本性格也不温柔,如今更是如此,郁姑姑甚至不敢让她出现在夏心莲心上人面前,就怕留个不好的印象。

    “娘再去厨房催一催,至于那温良……等着,有他的好日子过!”

    夏心莲满意了,“那娘你快点回来!”

    “那边的药……”

    “我已经安排人送去了,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一会儿,郁姑姑便把夏心莲的药端来,夏心莲看也没看,闷头便喝,随后抬起头道:“这药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嘛。”

    主院

    “喝下去了?”

    “奴婢亲眼看着,喝了。”丫鬟小声道。

    岂止是喝了,夏心莲怕留疤,那药是喝得一点儿不剩。

    “那就好。”温良满意地给了这丫鬟赏钱。

    “记着,后面的也慢慢给她,别让他们发现。”

    “是。”

    郁止就在一旁,听完了温良和丫鬟密谋害人的全过程,温良把他当所有物,既然是他的所有物,那自然不必避讳,温良现在连床事都丢了从前还有的那点儿羞意和矜持,若非二人身体不允许,恨不能整日腻在床上,他这身体,实在沉迷于那滋味,无法自拔。

    于是二人早早便喝上了补身子的药,食谱也根据那方面的需求来。

    郁止不想二人英年早逝,还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早逝,于是学会了装睡耍赖,逼得温良不得不节制,毕竟他现在是傻子,总要有些特权。

    “媳妇儿,你让丫鬟给表妹送什么?”他倒是想知道,温良会不会告诉他这个傻子。

    温良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认真,又似有戏谑,“怎么,想知道?”

    郁止诚实点头,受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他。

    温良故意凑近他,用恐吓的语气道:“是……断、子、绝、孙的药!”

    “怎么样,害怕了?”他笑眯眯地看着郁止,大有他敢承认便被收拾的架势。

    郁止稍稍往后退了退,温良眼神骤然危险起来,看着郁止的目光充斥着对背叛的狠毒。

    他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无论是身是心,是善是恶,都该属于他,追随他!

    郁止若是背叛,那也不必留了。

    他阴沉道:“你那表妹,暗地里找来那药,想要害我,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没直接解决了她,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现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还要嫌我阴狠毒辣?!”

    不知为何,原本心绪已经处于暴躁边缘的他竟是还说出了这样一番类似于解释的话,他分明并不在意自己被人如何看待理解,也分明能够随意将这傻子丢掉,却还是说了这样一番等同于妥协的话。

    于他而言,解释就是妥协。

    或许是这傻子是第一个,总归是不一样的,又或许是他在床上天赋异禀,让他舍不得丢弃。

    温良胡思乱想着。

    郁止双眼微微一睁,却不是为温良的态度,亦或是为温良口中的关于给夏心莲下药的话,而是……

    “你有孩子了?”

    语气十分惊喜,万分意外。

    心中确实默默扶额,啼笑皆非。

    这也太快了,仅仅半月,温良便“有了身孕”,大夫都诊不出来,他却敢一口咬定。

    真是……

    郁止对温良把药还给夏心莲的行为没什么看法,非要说有,也是颇为欣慰,能够抛弃下毒一劳永逸的办法,转而用更小却合理的报复回敬对方,郁止当然得感到欣慰。

    没看他都没想着直接毒死谁了吗?

    闻言,温良略微意外过后,便十分自然地握住郁止的手,将它往自己的腹部带。

    “是,你摸摸,这里可是有你的孩子。”理直气壮的模样,若非郁止不是真傻,说不定还真会相信。

    郁止莫名觉得掌下的触感有些发烫。

    明明是他提出要这个“孩子”,如今真来了,反而是他略感怪异,而温良……若非郁止知道一切,或许还真能信他了的鬼话。

    要骗别人,首先要把自己骗过去,显然温良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

    郁止便顺着他的心意摸了,脸上洋溢出惊喜的笑容,站起来走了两圈,最后在温良面前站定,抱了他一下,贴着脸,动作亲密。

    “太好了媳妇儿,谢谢你!”

    温良不知脸皮为何物,全盘接受,被哄得表情享受。

    郁止稳了稳,像惊喜过大,又被他刻意伪装压抑下来,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虽然我没那么想要,但他来了,那我就忍了吧。”

    温良作势要踹他,虽然孩子是假的,但在这傻子面前说有,那就是真的!

    这傻子竟敢嫌弃他的孩子?!装的也不行!

    郁止成功闪避,“媳妇儿,都说了,别踢我,新衣服呢。”

    温良:“……”

    他还没抬起第二脚,就听傻子继续道:“对了媳妇儿,我听人说,怀孕了就不能同床睡觉,会压着孩子。”

    温良:“……”心中莫名不安。

    “你想分房?”

    郁止义正辞严道:“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媳妇儿,你忍一忍,等生了孩子我们再一起睡。”

    温良忍不了,甚至现在就想让着“孩子”流产,他愿意“怀孕”,不过是为了利益,可现在“怀孕”要他牺牲更大的利益,他就不愿意了。

    郁止却一把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媳妇儿你放心,才九个月而已,我可以睡书房,你要是想我了,就多来看看我。”

    温良:“……”是我忍不了!谁他娘要素九个月?!

    郁止说动就动,拿着被子枕头就走,转头还说:“不要太想我啊。”

    温良:“……你给我回来!”

    第163章 黑化进行时8

    少夫人有孕了!

    消息如惊雷般迅速传遍了郁家上下,丫鬟仆从能纷纷为少爷高兴,他们少爷虽然人单纯了点,但心地善良,性格也乖巧,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如今少爷有后,郁家有了未来,他们怎能不欢欣鼓舞。

    管家立即请示,想给下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以示庆祝。

    温良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由他去了。

    可所说这消息给郁家带来的是喜那它给郁姑姑一家带来的便是忧。

    夏心莲差点打翻药碗,“怎、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喝了药了吗?!”

    夏识文皱眉猜测,“会不会是那药是针对女子的,对他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没用?”

    几人都不懂医学上的事,觉得这话有道理。

    “那、那咱们怎么办?他要是生了孩子,就算是个丫头片子,以后都能招赘,咱们是不是什么也捞不着?”夏心莲咬着牙恨声道,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她口中说的丫头片子。

    “怕什么,刚怀上罢了,还能不能生下来还说不定呢!”夏识文眼眸一沉,显然心里有了打算。

    郁姑姑微微皱眉,却也没反驳,夏心莲更是一拍大腿,“哥,就听你的!”

    反正她也讨厌那个不男不女,却偏偏长得比她还好看的怪物,又怎会不忍心下手,想到对方未来会有的可能,她不由笑出声,张扬道:“等他没了孩子,又被郁家赶出去,看他该怎么办!这种怪物,就该是别人床上的玩物!”

    郁姑姑也拍板道:“我这就去跟人商量。”她口中的人,自然是那个与她合谋郁家财产的人。

    郁止白天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温良身边,然而这回温良却没给他好脸,然而郁止就跟没感觉到一般,厚着脸皮不肯离开。

    “要滚就滚远点,别在我面前碍眼。”温良冷冷道。

    郁止却更靠近了一步,“那媳妇儿你闭上眼睛不就看不见我了?”

    温良:“……”

    “我知道媳妇儿你不想看见我。”郁止坐在他身边,一点也没有“知道”的自觉。

    温良:“……那你还不滚?”

    郁止伸手摸上温良的腹部,笑容满面,歪着头道:“我这不是给你看,是在给孩子看呢,孩子要从小亲近,他才会亲近我这个爹,媳妇儿你也别生气,要是天天生气,孩子也会生气的。”

    温良深吸一口气,正要踹人时,却见有下人前来,打断了二人的打闹,“少爷,少夫人,族里来人了。”

    郁止二人来到前厅时,便见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见他们前来,笑着道:“听说小止媳妇儿有喜了,我这代表族里,来探望探望你们。”

    还不满一个月,有什么喜?一定是这温家的怪物在耍诈,他倒要看看,这有孕能如何作假。

    郁止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皱着眉道:“七叔,你都不带礼物的吗?”

    郁七叔一愣,显然没料到郁止竟会是这种反应,“什么礼物?”

    “就是礼物啊,我爹说,上别人家要带礼物才有礼貌,七叔你虽然是长辈,但是也不能倚老卖老啊,我爹以前去你家也都会带礼物呢。”

    郁七叔表情微僵,万万没想到这傻子竟然也懂这人情世故,族里一直认为这就是个废物傻子,又怎会将他放在眼里,而他上门也确实如郁止所说,是倚老卖老来了。

    他面露歉意,“是我的疏忽,听到消息时因为太过激动,便直接登门,竟是忘了给我还没出生的侄孙带一份礼物,下次,下次一定补上。”

    郁止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下次就该有下次的了。”

    郁七叔:“……”

    这傻子真讨厌!

    温良将郁止拉到身后,适时站出来做好人,后者并未反抗,“七叔的心意我们夫妻二人收到了,不知道七叔今日前来究竟还有何事?”

    郁七叔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对温良的地位有了新的评估,看来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郁家站稳脚跟,果真有点手段。

    他长得有点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小年轻,在这种事上没个经验和分寸,这才请了大夫来给你把把脉,你放心,你腹中可是郁止唯一的子嗣,族中自然重视。”

    郁止一点也不担心,温良若是没做好充足的准备,他根本不会出手,既然敢说自己怀孕了,那他便会有后招。

    果不其然,却见温良脸上没有半分惊慌,笑着坐下来道:“那便有劳大夫了。”

    郁七叔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

    他请来的大夫上前给郁止把脉,片刻过后,屋内所有人都看着他询问:“怎么样了?”

    大夫收回手,如实回答:“恭喜郁少爷少夫人,确实是喜脉无疑,此胎虽不足一月,却脉象明确,可见夫人腹中应当是有一位身体强健的小主子。”

    郁止高兴地向大夫道谢,心中却一点也不意外。

    温良平静地收回手,看向坐在一旁脸色难看的郁七叔,这才轻笑了声,微微勾唇,像是嘲讽。

    “七叔,多谢你请来的大夫,不过我们郁家也请得起大夫,用不着花别人的银子。”

    郁七叔听着,只觉得温良话里有话,既在说他多管闲事,又在说他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刚来不久,他便想起身离开。

    郁止这傻子也适时站出来道:“就是就是,七叔你省着点用吧,我上回去你家,你小儿子还抢我的手帕,你家连手帕都买不起,干嘛浪费钱?”

    郁七叔从来没觉得这么羞耻过,被两个小辈说到里子面子都快丢尽了,也从来没觉得郁止这傻子能这么可恶过。

    他涨红着脸,指着郁止差点气恼到晕厥过去。

    郁止一番话又生生给他气清醒了,“七叔,你怎么了?不会得了羊癫疯吧?快来人啊,把我七叔按住。”

    自己则是拉着温良躲到一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郁七叔摆脱凑上来的下人,“都滚开!我没病。”

    他到底端着长辈的范儿,不愿意再被郁止二人下面子,短短试探过后,发现这个郁家娶进门的新媳妇不是个好对付的,且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郁止都被笼络住,他不能太过心急。

    “既然你们夫妻有打算,那我这个长辈也不便多插手,小止,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媳妇儿,要是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我也不好给你爹交代。”

    一个刚在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出生还不一定,能不能长大更说不准,现在得意,今后他倒要看这二人哭。

    待他离开,温良才烦躁地皱着眉,“怎么你家总这么多这种人!”

    “媳妇儿你说什么人?丑人?你看自己看久了,当然觉得谁都丑。”郁止眨了眨眼道。

    温良侧头看他,目光多是盯着他的嘴,眼中的神色难辨。

    “媳妇儿你看什么?”郁止故作不知地问。

    温良好整以暇道:“我看你这张嘴究竟怎么长的。”

    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却又能在不经意间拍马屁拍得他心情愉悦。

    “当然是它自己长的。”郁止看了他一眼。

    “不过媳妇儿,你家也有人很丑嘛,怎么能光说我家呢?他们又不是我家人,我家人只有你和孩子啊。”

    后面的话令温良很舒心,前面的话却令他皱眉想到什么。

    冷哼一声,“很快他们也不是我家人了。”

    “那是什么人?”

    “仇人。”温良勾唇,心情愉悦道。

    他是他们的仇人,而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碍眼的恶心玩意儿,连人都不是。

    郁止心知,他要对温家下手了。

    温良只是喜欢简单直接地解决问题,他不笨,也不傻,在知道不能直接了当地解决那些人后,他便会想出其他更合适的办法。

    身体上,他用药毁了他们的健康。

    生活上,他加速温家酒楼的灭亡。

    精神上,他也会全方位打击他们。

    虽然不能让人立即死去,这样让他们饱受折磨再死,似乎也不错。

    温良行动性一向很快,绝不拖延。

    温家酒楼在这段日子里整顿,正在托关系求上面允许再次开业,温良一边阻拦,一边联系了温家从前的供货商,他们因为温家酒楼的出事生意也低迷了好一阵,大家都知道温家酒楼的菜都是从他们那里拿的,温家酒楼被整改,大家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问题,好几天都没卖出生意。

    温良一找来,要求他们给温家涨价,且如果在温家那里卖不出多少,有所亏损,他可以全部买完。

    这个要求既能坑温家酒楼,还能多赚不少银子,他们何乐而不为?

    于是等温老爷好不容易疏通关系,成功拿到可以重新开业的资格后,买菜时却碰了壁。

    这些菜贩子肉贩子通通把菜肉的价格提高了三倍!

    三倍!

    温老爷差点没气死,“你们趁火打劫!”

    菜贩子肉贩子却义正辞严道:“温老爷,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耽误了我们的生意,让我们少赚了不少钱,这事我们还没找你赔偿呢!”

    温老爷支支吾吾道:“那怎么能怪我,分明是那些人不想买……”

    菜贩子肉贩子也道:“那我们还不想卖给你呢,我宁愿少赚点,卖给其他酒楼,也不想买给你毁我声誉!”

    眼看开门在即,他要是还没把东西准备好,这开门就得开天窗。

    虽然这些贩子把价格提了不少,但仔细算下来,他还是有赚的,为了生意,温老爷咬着牙买了,并且同时安排人找其他的进货商,这几家他算是不能要了。

    买回那么贵的肉菜,温老爷心痛难忍,思来想去,还是把菜的价格提高了一些,他买来时那么贵,那他也卖贵一点又怎么了?他家可是御厨手艺。

    然而这就导致,重新开业当天,几乎没人来他店里吃饭。

    原本他的酒楼就因为质量问题而被关门整顿,在百姓面前信誉下降,重新开业后其他先不谈,这抬高价格算什么意思?难道这温家酒楼以为他们的菜就是神仙吃的?吃了能够延年益寿?

    这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酒楼,真当他们稀罕来是吗?

    因而这一整天,除了来尝试一下的,还有其他酒楼来打探的,温家酒楼几乎没其他客人。

    温老爷咬牙,把价格一降再降,然而百姓已经没了进来的想法。

    他重新开业,开了个寂寞。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二百五十两……二百五十两……”

    今天整整亏了他二百五十两!

    温老爷晕乎乎走到门口,被门槛绊倒,整个人往地上咂去。

    “老爷?”

    “老爷!”

    “快来人呐!”

    温家一片混乱。

    郁止看着收到消息后明显心情愉悦的温良,心中摇头轻笑。

    也不知温家能够坚持多久。

    “你不高兴?因为我坑了我爹?”温良看着他,眼神充满了质问。

    郁止不着痕迹哄他道:“啊?我高兴啊。”

    温良:“那你高兴什么?”

    郁止:“因为你高兴啊。”

    温良心中有些安慰,却又听他道:“你高兴,孩子也高兴。”

    温良:“……”

    孩子孩子,这傻子眼里心里就只有孩子!

    温良有些后悔,心里想着要“解决掉”这个孩子的打算,他的人,怎么能心里眼里都装着别人?!

    哪怕是孩子也不行!

    “媳妇儿,七叔今早又来了,他好烦啊。”郁止提醒道。

    温良眸光挣扎片刻,终究是放弃了“解决掉”孩子的打算。

    “还有表弟表妹,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看你时候的眼神。”郁止继续撺掇。

    温良满意他带上自己那句,难得给个笑脸,“放心,很快就不用看见他们了。”

    郁止放心又不放心。

    放心于温良要解决郁姑姑一家,不放心于他的手段。

    这要是全家一起吃红伞伞白杆杆一块儿玩完,他爱人绝对能够让官府查不到他们头上。

    他暗自试探道:“咱们家太小了,姑姑他们一家人比咱们还多,明明他们有自己家,要是他们一起回自己家住就好了。”

    温良哄他道:“你不想让他们住啊?那多简单,我满足你。”

    郁止双眼发亮,看得温良心猿意马,他探着身子凑近郁止,耳语道:“只要你能够把我伺候得开心,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郁止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却还是不得不道:“怎么伺候啊?”

    “在床上伺候。”温良直白道。

    他伸手便要解郁止腰带,郁止往后退,“不行不行,你还有孩子呢!我们不能这样,会伤到他的。”

    有个屁的孩子!

    温良咬着牙,眼冒凶光,却还是忍着耐心说:“我问过大夫了,他说可以适当运动,不碍事,还能对生孩子有好处。”

    郁止却不上他的当,笑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他才休息几天,不能如他的意,得让他知道,节制是个好习惯。

    无论什么方面。

    他继续往后退,抓住温良的手,“媳妇儿你休想骗我,我又不傻,怀孕的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能运动,你是男子,时间还要加一个月,前四个月和后四个月,不能胡来。”

    温良惊愕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的?”

    他怎么不记得这傻子有什么机会知道这些,至于从前会不会知道,那多半也不可能,谁会对个傻子将这些?且他认识傻子的时间也没那么久。

    郁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啊?我找大夫问的,媳妇儿你太不乖了。”

    温良更莫名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担心你和孩子啊,大夫还夸我是个好相公呢。”他表情似乎带着些得意。

    温良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仿佛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原来还有另一种味道,奇奇怪怪,他却并不讨厌的味道。

    有点像小时候偶尔得到母亲奖赏的栗子糕,带着些微甜味,他狼吞虎咽,吃得满口都是香甜的味道。

    被母亲瞧见,便迎来她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伴随着几句尖锐的斥责和嫌弃,他却毫无感觉,只回味着满口香甜。

    思索间,温良拉住郁止的腰带,强行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那我说,我已经四个月了,我们可以胡来了呢?”

    他现在很饿,很馋,很想尝一尝,眼前的人是不是和记忆里的栗子糕味道一样。

    香甜可口。

    郁止:“……我失忆了吗?”

    万万没想到,这人为了吃肉,竟还睁眼说瞎话。

    失忆?好像是个好借口。

    温良凑上前嗅了一口郁止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一股清凉沁人心脾。

    “是哦,你失忆了,其实已经过了四个月了。”

    说着,他便伸手继续解郁止腰带。

    郁止一把拍开他的手,“媳妇儿你别骗我,我不傻。”

    温良:“你就是傻了,脑子不能用,现在得听我的,我让你上床,你就得陪我上床。”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强硬,看着郁止的目光也势在必得。

    郁止才不听,躲开他道:“才怪,你得听我的!”

    温良不想跟他争论这没用的话题,他就想吃肉。

    郁止却快速进入内室,片刻后才出来,将一张纸展开递到温良眼前。

    “看到没有,证据!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话!”

    温良定睛一看,却见那是早就被他忘记的新婚夜签订的废纸。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新婚夜洞房后,自己必须听郁止的话。

    温良:“……”这人竟然还收着?

    “看见了吧?休想说话不算话!”郁止也没想到,这东西没用在保命上,而是用在了保健上。

    白纸黑字,作不得假。

    温良:“我眼瞎了,看不见。”

    郁止:“……”

    他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我命令它,看得见了。”

    温良:“……”

    “你……你!”

    “我怎么?”

    “给我滚!”

    第164章 黑化进行时9

    等把郁止赶走,温良还呆坐在原地,脸色微微染上些许颜色,眸中的神情也似乎微动,染上了与寻常不同的异样。

    他收敛神情,伸手端过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茶水已经带了些微冷意,他却并不在意,甚至更觉舒畅。

    直到两杯冷茶下肚,温良似乎有些紊乱的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极速轻敲,这是他心绪不宁的表现,哪怕他再如何压抑,也无法忽视方才那一瞬的异样。

    似乎那个人在自己面前,一瞬间活了过来,有了色彩,在皆是黑白的世界里,只有他绚烂多彩,引人注目。

    怎么可能!

    一个傻子……

    一个傻子而已!

    温良眸色微沉,似乎对那个傻子很是嫌弃不满,眼中隐约有着凶光。

    他会喜欢上一个傻子吗?

    笑话!

    郁止很快发现了温良的异样。

    首先是白天时不时便紧紧盯着他,目光还带了一丝不明的诡异,偶尔郁止还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危险感,转头看去却又发现消失了。

    其次是晚上这人也不再缠着自己,似乎从先前的欲望过剩的状态恢复正常,更多精力都放在对付温家人身上。

    短短一月,温家的资产便缩水大半,酒楼半死不活,温家的矛盾也日渐加深,家中为了削减开支,甚至还辞退了不少下人,这段日子过得忧心忡忡,温老爷还一度病倒,苦不堪言。

    温良的反常被他记在心里,暗中观察对方观察地更为仔细了。

    今夜,晚饭过后,郁止并未立即去书房,一般而言两人还会有一会儿的二人世界,寻常时候都是郁止说一些闲聊的话,而温良则是随意应和,偶尔走心。

    今日却不同,温良静静盯着灯下的郁止,只见暖光微倾,眼睫仿佛栖了蝶翼,漂亮又明媚,引得人心猿意马。

    一只手伸向郁止的脸,抬着他的下巴,强行让郁止的正脸对着自己。

    温良语气喃喃,似乎带着难以理解和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呢……”

    郁止眸光微动,“我怎么了?”

    “媳妇儿,我知道自己长得也好看,但是你只能看一会儿哦,我要去隔壁睡觉了。”

    温良随手丢下他的脸,斜睨道:“当谁稀罕!”

    时至今日,温良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傻子。

    过往他也见过不少优秀的人,却都没能让他动心,如今却是一个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傻子惊扰了他的心弦,以明亮绚烂的色彩闯入他的世界。

    温良不想相信,更不想承认。

    他不断反问自己,这傻子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

    家里有钱?他不缺钱,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多了也没意思。

    至于其他……还有吗?

    反倒是有一家子丑陋又不省心的亲戚,需要他解决。

    这傻子还不会说话,经常气得他心肝疼,想上个床,竟然还被多次拒绝。

    自己还要为他“生孩子”?!

    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

    思来想去,温良竟只能找到一个理由他太能干了。

    这个能干,是指床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他所能想出来的唯一真相。

    为此,他最近对郁止欲望都削减不少,也或许不是削减,而是被他刻意压制。

    “媳妇儿,咱们孩子多大了?你这肚子怎么都没大啊?”郁止看似不经意问道。

    温良捏了捏他的脸,“想看它变大?”

    郁止诚实点头。

    “睡觉去,梦里有。”

    郁止:“……”

    虽然但是,温良还是从郁止的反应中领会到了什么。

    他的肚子总不能一直不大,在肚子“大”起来之前,他得找个没多少熟人的地方躲一躲。

    最好是等到孩子“生了”再回去。

    温良这么打算,也这么去办了,很快,下人便帮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在郊外的一个庄子上。

    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并不贫瘠落后,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是个太平地方,因而一些人家在郊外建房子,收拾出属于自己的庄子,郁家也是其中之一。

    温良很快便决定要带着郁止去庄子上休养身体,家中也迅速准备了起来。

    等到郁姑姑一家得知,温良都要带着人走了。

    “娘,我们该怎么办?!他要是不再这府里,那咱们还怎么下手??

    一个孩子在肚子里没出生是最容易下手的,孩子夭折的多,何况是男人怀的,还在肚子里的呢?

    可离开就不一样了,他们根本看不见他,又怎么下手?

    郁姑姑也皱起了眉,咬着牙道:“一定是那个温良处处防备咱们,想要避开我们!”

    “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们打算趁着温良还在的时候下手,然而温良已经决定要走,这个时候收拾他们不好,便搜集证据后,又暂时将这事压接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利用。

    其他报复他还没做,不过是给那一家四口送了夏季酸梅汤,让那几人身体虚弱了一段时间,没时间搞事。

    在温良腹中的“孩子”过了三个月,胎位已稳,温良便收拾东西,领着郁止上马车要出发去郊外庄子。

    “等等!马车等等!”

    远远传来一道阻拦声,郁止掀开车帘往后看,便见温老爷火急火燎地在后面追赶,显然是想让他们停车。

    “媳妇儿,是你爹。”

    温良听见了,只是不想搭理,可后面那人一直跟着也实在烦人。

    他不由皱了皱眉。

    郁止掀开车帘往后扬声道:“岳父,你在跟我的马车赛跑吗?”

    温老爷:“……”

    赛跑,赛鬼的跑!他是听说温良要去庄子上养胎好几个月,再不去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不想见那个怪物儿子,但是他的酒楼等不起啊!

    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让他的酒楼在这段时间举步维艰,那他就是个傻子。

    “是贤婿啊,快让马车停下,我想和我儿子说些话。”

    不等温良回绝,郁止便皱眉道:“岳父,你该不会还想着怎么害我们吧?上回你污蔑我们下毒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做什么?我跟你说,我媳妇儿怀孕了,受不得刺激。”

    温老爷胸口里一口血,他咬紧牙根,才没让这口血吐出来。

    他讪讪笑道:“贤婿何出此言,当日酒楼一事官爷早就查明,一切都是巧合,误会,我和我儿的关系也和好如初,他是我儿子,我还能让他不孝吗?”

    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威胁。

    事实上,每月发作三次的剧痛让温老爷心知肚明,必定是他那个心狠手辣的怪物儿子的手笔,可惜无论他怎么疼痛,怎么找大夫看,就是半点问题也无,他就是想要告状,也无人作证,只能忍下。

    可每月三次发作实在难忍,每每那时,他都会对这个儿子恨之入骨,然而发作过后,他又会沉溺于暂时的安逸里,不愿意为了这事去继续得罪温良。

    “岳父,我们孝顺啊,可是不是你们说我媳妇儿不是温家人了吗?”郁止好整以暇道。

    “我那是气话……气话!”他扬声对立面的温良大喊道:“我儿,为父知错了,你帮帮我,帮帮温家,温家可是你娘家,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马车里传来温良的声音:“爹,并非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无能为力,这世上没有拿夫家的东西补贴娘家的道理,出嫁从夫,从我嫁进郁家开始,我便只是郁家人。”

    “相公,天热,我们孩儿有些不适,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闻言,郁止也不再搭理温老爷,放下车帘,连忙道:“好好,我们走!媳妇儿,我抱着你,你就不会不舒服了。”

    温良被他抱在怀里,宽阔的胸膛强劲有力,若非时不时冒出几句傻话,这人应当是十分令人安心的人。

    似乎偶尔靠一靠也不错?

    这样想着,温良便没反抗,任由郁止抱着。

    郁止见他面上安分,确实没有打什么坏心思,稍稍放心,抱着人靠着马车壁假寐。

    马车一路从城中行至郊外,等到下马车时,已是近黄昏。

    郁止最先醒来,他拍了拍温良,“媳妇儿,咱们到了。”

    温良醒来后,第一反应并非是自己到达了目的地,而是刚才在郁止怀里睡得那样安心。

    似乎不知不觉,他竟已经下意识信任起了这个傻子。

    温良看向郁止的目光又重了一分。

    郁止被他看得一脸无辜,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他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傻子,丝毫没察觉温良的复杂心思。

    “少爷,少夫人,咱们来这儿匆忙,许多东西都没准备好,主子住的院子只打扫了一个,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管家派来服侍二人的下人小心禀报道。

    郁止心中一顿,余光瞬间瞥向温良,见对方半点意外也无,便心知这是对方故意的。

    大意了。

    “嗯,送我们过去,我和相公的东西都放进卧房,晚膳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有时间准备晚膳,却没时间收拾屋子。

    可见是温良觉得傻子不需要太聪明的欺骗,竟是半点也不用心。

    郁止心中好笑摇头,倒也并未在意。

    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亲近,现在再开始,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之前想的让对方禁欲九个月作为惩罚的想法怕是得打消。

    然而意外的是,今晚温良当真是没有作妖,哪怕都上了一张床,他竟也没有缠上来,而是规规矩矩睡了。

    郁止心中怀疑,便闭目假眠,想要看看这人是否趁他睡着时搞事,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出乎他所料。

    温良睡得格外乖巧。

    郁止想了想便也放下,伸长手臂搂住对方的腰,随之入眠。

    二人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也没有多少熟人,双方都可以适当放松。

    两人去河里钓过鱼,去山里露宿野餐,去地里观察佃户们辛苦劳作。

    两人受到了佃户们的热情欢迎,一口一个少爷少夫人喊得真心又恭敬,这都是原主亲爹留下来的善缘。

    直到撒欢地玩儿了半个月后,某一日清晨,刚刚起床吃完饭的郁止突然从温良口中听到了和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媳妇儿你……你说什么?”

    温良表情严肃,并非是平时的玩笑嬉闹,而是格外正经,“我找了先生来教你读书学习,从今日开始,你要跟着先生好好学,学得再优秀,再聪明些。”

    经过这半月的相处,温良终于不得不确定了自己偏到不知道那里去的心意,并且发现似乎无法更改。

    既然无法更改自己喜欢上这傻子的事实。他又不愿意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除了美色和床上功夫之外没半点优点的男人,那只有一个解决方案。

    让郁止变优秀,让傻子变聪明。

    既然如此,学习一事必然要提上日程。

    “这……我不要,我以前上过学!”郁止一口拒绝。

    他上什么学?别人都是卯足了劲学习,好让自己更优秀,难道他要去绞尽脑汁装傻。

    现在装的傻,以后都得变成要还的债,他不想让自己负债累累,以后若是暴露或坦白,这人若是连个解释的机会就不给,直接判他死刑,得不偿失。

    “你上你爹让你上的学,不想上我让你上的?”温良的声音充满了危险。

    郁止转头笑道:“媳妇儿你怎么这么想,我要是上学了,还能天天陪着你……和孩子吗?我不想读书,我只想要你。”

    说着,他还抱着温良耍起赖来。

    虽然被得哄心花怒放,倒温良依旧克制着表情,冷淡地推开他,“我和孩子不需要你,我只要聪明又优秀的相公,孩子也想要优秀的父亲,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别当了。”

    郁止:“……”

    心中无奈扶额。

    “你们嫌弃我了吗……”

    温良无情点头。

    他的人,就要最好的,要是不是最好的,也要逼成最好的。

    很快,郁止便见到了温良请来的先生。

    郁止观察那人应当是哪家小士族中不得意的人才,也不知道温良从哪里搞……找来的,竟能说服对方来教他一个傻子,也是用心良苦。

    然而他并不想要这份良心。

    罢了,债多不愁,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以一个傻子的速度努力“学习”着。

    但心底里却已经打算起了坦白一事。

    究竟要怎么坦白,才能让温良接受,并且不记恨他呢?

    这人最是小心眼,要是得知从前自己骗了他那么久,且还时不时给他挖坑……

    郁止没再想下去,左右都是被废两条腿最为可能。

    庄子上的日子很平静,到了四个月时,温良便不得不伪装起了肚子,郁止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在其他人面前不着痕迹地帮他打掩护。

    另外,温良也着手安排起了寻找孩子的事。

    他肚子里是假的,到时候却是要一个真的出现才行。

    今后还有几个月时间,足够他慢慢找。

    而在二人在庄子上休养的这段日子里,温家几乎走到了绝路,温家酒楼每天赔出许多银子,温老爷实在负担不起,不得不再次将酒楼关闭。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从被迫关闭变成了主动关闭。

    温家下人的月钱也拖欠了两月没发,底下人人心浮动,已有了去意。

    温老爷四处筹钱,想要东山再起,然而他从前认识的那些人都被温良打过招呼,不会借给他银子,最终,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去找了赌坊。

    赌坊有放印子钱的业务,九出十三归,温老爷借了两千两,想要请个手艺上乘的大厨,还想卖了如今的酒楼,重新买下新的店面,重新开业。

    他认定那酒楼风水不好,不想要,想买新的。

    然而他的银票刚刚拿回家中,当日,他高兴地召了那对双胞姐妹花玩双飞后,翌日醒来,便发现自己刚刚到手的两千两没了!

    他的银子呢?

    他的银子呢?!

    自是被那对姐妹花偷走了,那对姐妹本就是瘦马出身,被温夫人买回来笼络温老爷,却不甘心一辈子对着一个中年发福老男人,便暗中谋划逃跑。

    昨夜一个偷卖身契,一个偷银票,二人趁着温家人心散乱,下人无心做事,守卫宽松,轻而易举地双双出逃,一早城门开时,便迅速出城,再找不到踪迹。

    温老爷被气到中风,赌坊得知消息,便派人来催债,是怕温家越来越差,日后还不起他们的银子,温家下人走的走,散的散,温夫人首先想的也是离开温家,她还年轻,还能带着温家的东西改嫁。

    温小少爷却聪明了一回,明白母亲改嫁必定不能带上自己,而温夫人改嫁后或许还能过上好日子,可温家的一切重担全都会落在他头上,包括那些巨债,便拦着温夫人,不许她趁着温老爷躺在床上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的时候和离。

    昔日感情深厚的母子俩分崩离析,闹得很难看。

    郁止是和温良一同得知的这消息,看着温良眉眼间显露出的清朗疏阔,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温良眼睛一瞥瞧见他的笑意,顿时收敛了神情,将这送来消息的信封,揉成一团,随手丢进杂物娄里。

    “今天先生教的都记住的吗?晚上我可是要考校的,若是不过关,你不许上床。”

    郁止:“……”

    他十分有骨气道:“不上就不上,看谁先着急。”

    温良:“……”怎么说得跟他是个色中饿鬼,而这人是个坐怀不乱,清心寡欲之人似的?

    不对,自己难道真的糟糕到不被傻子放在心上的地步?

    他双眼一眯,揪着郁止的衣襟冷声道:“你嫌弃我?”那样极致美妙的享受,他不信会有人不喜欢,哪怕是傻子,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不吸引他,然而这种可能却令他心情更糟糕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想睡我?”

    “……我累,不想动。”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郁止:“……”不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

    第165章 黑化进行时10

    幽夜深深,明月独照,除了轮值的守夜下人,庄子上的所有人都已入睡。

    一道悠远诡异的笛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床帐轻轻随风吹拂,帐幔外若隐若现的人影似有动作,夜风吹来,送了满屋清凉。

    温良翻了个身,大脑被笛音稍稍惊醒片刻,而这片刻,便足矣令他被这笛音吸引,醒神睁眼。

    缓缓睁开眼,他才发觉身边空无一人,稍稍皱眉,人呢?

    他起身下床,刚打开房门,一直传入耳中的笛音便消失,正当他要叫来守夜的下人询问时,却并未找到人,反而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简单披着外衣的郁止。

    “你去哪儿了?”

    “起夜啊。”郁止自然答道,一只竹笛被他悄悄藏于外衣内侧,“媳妇儿你也要去吗?我陪你,外面好黑,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

    郁止一直密切关注着温家的情况,每每在温良给温家下药那日,都会吹奏笛音,引动蛊虫动一动,制造出是温良的药在起作用的假象。

    只是此事一直悄悄进行,不能被温良发现。

    也不知温良这药还要下多久。

    按他下的量和时间,此时的温家人身体应当虚弱得厉害,若是再继续下去,就该露出端倪了。

    郁止心中思索着要引导温良停止下毒的方法,一边又一心二用回应温良。

    温良盯着他片刻,也不知是这黑灯瞎火只有月光太难分辨,还是那映在郁止眼中的月光过于明亮,有那么一刻,温良觉得这双眼睛不该属于一个心智幼稚的傻子。

    “我不去,回去睡觉。”温良转身回屋。

    “媳妇儿,我怎么觉得你肚子变小了?”郁止在身后忽然问道。

    废话,晚上睡觉可不得把伪装拿出来吗,温良才不要戴着那玩意儿睡觉,虽然已经入秋,却依然很热。

    “你看错了,可能你眼睛有疾,在夜里看不清。”温良放下刚才的疑虑,随口解释道。

    郁止也没再追问,似乎相信了。

    翌日,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温良便让人去请大夫来给郁止看眼睛,结果诊断出郁止身体健康,半点问题也没有。

    “我没生病,媳妇儿你骗我。”郁止先发制人。

    “我怎么骗人了,昨晚我也不过是猜测,没骗你。”温良坚决不承认。

    “那我昨晚就没看错。”郁止理直气壮道。

    温良:“……”

    “你看错了。”

    郁止坚持道:“我没有。”

    温良不看他,“我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

    “小五,把少爷送去书房,先生恐怕已经等候多时。”

    郁止心下莞尔,说不过便无理取闹,真是将无赖二字学了个十成。

    就是不知是学的谁。

    小五送郁止去了隔壁书房,温良正要送走大夫,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大夫,我相公年幼时生病,言行举止皆如孩童,这可有的治?”

    大夫微微皱眉,似乎在斟酌用词,怕得罪了雇主,片刻后才道:“若是因撞伤导致瘀血堵塞,待瘀血散尽后或可恢复,可若是高烧等不可恢复的因素,只怕……”

    温良垂了垂眼眸,“好,我知道了。”

    “来人,好好送大夫。”

    温良之前并未想过治好傻子,毕竟一个可以掌控的傻子,比一个不知性情的健康成人更于他有利。

    如今他却是不想让那傻子一直傻下去,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他?自己看上傻子,岂不是说他眼光不行,或者喜好怪癖?

    郁止不知道温良有了让他恢复正常的想法,他如往常一样,在一个时辰的艰难学习后,来找温良一同吃饭。

    庄子上许多菜都很新鲜,且种类繁多,两人的午膳还算丰盛。

    “这块肉给你。”郁止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肚子上的肉,“我爹说过,吃哪儿补哪儿。”

    今天郁爹也是背锅的一天。

    温良:“……”

    这是在记着他昨晚没肚子的事?

    难道他还要在睡觉时也穿着厚衣服,垫着棉布包睡?

    他筷子一伸,动作利落地把碗里的鸡脑袋夹断,送进了郁止碗里,“吃哪儿补哪儿!”

    郁止:“……”

    他微微抿唇,“我不喜欢吃鸡头。”话虽如此,却还是慢吞吞地解决那颗脑袋。

    温良:“改天请大夫给你配点药,看看你那脑子能不能治。”

    郁止心中微动,“媳妇儿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想要他治好,是不是说以后坦白或许能从宽?

    温良不客气道:“我喜欢的人不能是傻子。”

    话虽如此,郁止却心知,温良要是知道自己在骗他,哪怕他不傻,也不会因为得偿所愿而轻易放过。

    “……你不喜欢我吗?”语气听着有些失落,傻子不会掩饰情绪。

    喜欢二字听他说出来,温良心中不由微动,明明是同样的字词,他却觉得有别样的感觉。

    就像身体上的接触,自己和别人,带来的感觉总归不一样。

    温良看着郁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媳妇儿,如果我变聪明了,你还会喜欢我吗?”郁止试探道。

    温良收敛神情,“你先聪明了再说。”

    他虽说着要治郁止的脑子,实际却并未抱有多少希望,这傻子竟然这就纠结起自己是喜欢聪明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来。

    温良心中轻笑,却又有一股明显的喜悦在心中流淌,眉眼都愉快了几分。

    郁止:“……”

    他只是想要个免死金牌。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强硬,温良又着补道:“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傻都傻了,睡都睡了,孩子都有了。”总不会比现在差。

    温良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郁止恢复正常,那他还会像现在这么讨喜,像现在这么喜欢他,对他好吗?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喜欢不男不女的怪物吧?

    回想周围其他人,哪怕是亲生父母,对他也是厌恶利用的态度,遑论其他人?

    想到日后变聪明的郁止也有可能这样,温良眸光微眯,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自眼底闪过,令人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危险!

    郁止察觉到后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光芒稍纵即逝的那一瞬,眨了眨眼睛,这人又想到了什么?

    不等他询问,温良便主动开口,“我想错了,不该强求你变聪明。”

    一只手缓缓摸上郁止的脸颊,温良唇边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相公这么好,才不傻,只是比较纯真,这样的你才可爱,比其他人都可爱,要是变正常了,那反而不美。”

    郁止:“……”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我们不喝药,也不学习了,你就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喜欢看见这样的你。”

    郁止:谢邀,现在并不开心呢。

    说好的想要他恢复正常怎么还能反悔呢?

    虽然不用继续上课装傻,但郁止一点也不高兴,这意味着他可能需要装一辈子,或者后期反弹更厉害。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

    “娘,你们想到办法了吗?”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庄子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温良脉象很稳,这样下去,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

    夏心莲有些坐不住了。

    夏识文也皱起了眉。

    郁姑姑面色也不太好,低声谨慎道:“庄子上我们没什么人手,那些佃户和下人一个个都嘴硬得很。”

    “娘,是不是你没给够银子?”夏识文以己度人,不认为世上有人能够抵挡住金钱的诱惑,要是有,一定是钱给的不够多。

    郁姑姑下意识捏了捏袖口,里面还藏着她留下来的一百两银票,“你们也知道,咱们家中没攒下多少银子,要是都给了那些人,事情又没办成该怎么办?”

    夏识文不赞同地看着她,“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关键时刻,咱们可不能在这种事上吝啬。”

    儿子读过书,见多识广,说话总是有道理,郁姑姑也有些被说服,想了想,忍痛跺脚,“行,娘知道了!”

    正事谈妥,夏心莲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皱眉看着额头的浅淡疤痕,“那大夫怎么骗人啊!那药根本不能治疗我的伤!我要找他赔钱!”

    郁姑姑心中打鼓,猜测会不会是药量不够,自己藏起来的这一百两毁了女儿的终身幸福?

    心中愧疚的她提议道:“改天咱们就去找那大夫说理去,怎么花了银子还不能治好!让他赔钱!”

    那可是一百两!

    夏识文想到那打水漂的一百两,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一家人打算一起找大夫理论,当然,重点还是赔钱。

    大夫受到这样的指责却是皱起了眉,心中不悦。

    他行医数十年,从不下不确定的诊断,如今却被郁姑姑一家人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指责是庸医,心情能好才怪。

    “老夫的内服外敷治疗绝对能够治愈你的伤,要说我庸医,且问问我治过的那些病人。”

    “是啊,郝大夫医术可是镇上最好的,而且从不错诊,这别是来讹诈的吧?”

    “就是,我看这几人三句不离赔钱,要是真医治有误,应该着急继续看病才对。”

    “我认识他们,是住在郁家的那几人,据说他们从住进郁家开始就没干过活下过地,什么也不做,留在郁家蹭吃蹭喝,好不要脸!”

    围观的人一口一句,对着几人指指点点,郁姑姑一把年纪还被人当着小辈的面指责,心中何其羞耻,她当即就想走,可夏心莲还想着赔钱和治脸,非要留下来。

    大夫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庸医,答应再次给夏心莲诊脉,结果却是越来越皱眉。

    “你外敷的药没问题,可内服的药却一直没跟上,药效不够,自然不能治好。”

    “不可能!我每天都在喝药!”夏心莲惊愕道。

    “那就是你喝错了,仔细找找你喝的是不是我给你的药。”大夫说完又道,“另外,你近日喝了不是性寒之物,身体受损严重,恐不利于子嗣。”

    晴天霹雳!

    “你这庸医胡说些什么!我的身体怎么可能出问题!”夏心莲心慌又惊怒,当即要掀了桌子。

    郁姑姑也顾不上丢人,着急追问大夫这话的真假。

    只有夏识文比较冷静,沉思时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些眉目。

    眼见着母亲妹妹就快要跟大夫打起来,夏识文首先看周围,果然见围观的病人面露不悦,想到这可能有损自己的名声,夏识文连忙上前拉住二人,拖着她们往外走。

    等到无人时,他才劝道:“娘,心莲,你们怎么能那么冲动,要是被人知道,借此说我和家人品行不端怎么办?”

    一听关系到儿子前程,郁姑姑连忙冷静,只有夏心莲还吵吵嚷嚷,“你就关心你的名声,有关心关心我吗?那老头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不能生,我以后该怎么嫁人!那老头该死!毁我容貌还毁我声誉!他罪该万死!”

    “你们冷静,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大夫,而是郁家!”夏识文安抚道。

    “郁家?郁家怎么了?难道我们现在想想,温良那贱人的孩子就能没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被大夫说吃了寒凉之物?”

    夏心莲双眼骤然猩红,阴狠之色尽显,“你是说是他干的?”

    “我要杀了他!”

    “现在重点不是杀不杀,怎么杀,是温良明显已经对我们下手了?你觉得以他对付自己亲爹的手段,他能放过我们吗?”夏识文还算清醒。

    “那、那怎么办?!”郁姑姑想到自己原本和郁七叔的谋划,从前觉得合适,现在却觉得太慢了。

    “我要他死!”夏心莲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杀了温良,却不去想自己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他确实该死。”夏识文眼冒凶光,得知温良根本没入套,反而还对他们下手,夏识文害怕又着急,他迫切想要除掉温良,他有种迫切的危险预感,再不做,就没机会了。

    “媳妇儿,这已经是第五套衣服了。”郁止有气无力道,整个人站着伸长手臂,任由温良摆弄。

    “都怪相公太俊俏,让我都看不过来了。”没有外人时,温良这声相公就喊得阴阳怪气。

    无他,二人前两日外出游玩时,碰上过姑娘看着郁止脸红心跳,说话都不利索。

    温良心情很差,回到家就让郁止把那身衣服脱了,指责他整日招蜂引蝶!

    郁止被他捏着脸,听着耳边悠悠传来的“别说,你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挺能糊弄人”,他也没反抗,也不知道要是这人更生气后悔怎样。

    “媳妇儿,你把我捏疼了。”还是示弱最好。

    温良果然暂时放过了他。

    之后几天温良都致力于打扮郁止,把人往丑了打扮,买来的衣服老气还难看,非要郁止穿,不穿就捂肚子说动了胎气。

    郁止……郁止还能如何?当然只能任由他纵肚行凶,自己被当成玩具手办装点打扮,让他气顺。

    “算了,不换了。”温良丢下衣服,拉着郁止上床,“我要你在床上哄我。”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郁止不能总让他如意,否则尾巴都得翘上天。

    “不可以,会伤到孩子的。”

    “你担心伤到孩子,却不担心我生气难过?”温良阴恻恻问,“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郁止:“……”这是什么二选一的要命问题?

    “当然是你。”

    “你骗我。”

    “没有,我不……骗人。”

    “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当然是在床上证明?

    郁止头疼,所以他要怎么面对温良平坦的腹部时,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真的不考虑长胖点儿吗?

    郁止心知有人被折腾狠了,很有可能自暴自弃,做下许多破釜沉舟的事。

    因此他一直盯着温家,温家有任何异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哪怕如今温家已经没钱,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相反,郁家的事没有那么迫切,身边又有郁家人照顾,那家人有什么情况,也有人前来汇报,郁止对他们的警惕心不如对温家。

    就是这一分疏忽,让他没能及时收到郁姑姑一家的消息。

    这一日,他和温良坐马车去山上寺庙,却不是求神拜佛,而是去观景,据说山顶能看到最美的山景。

    马车行驶在山道上,有些颠簸,马车内铺满了软垫和,坐着还算舒服。

    “上回不是刚来过山上?”郁止试探道,上回就是撞见和女子看中不说话时的郁止,引得他做了几天的洋娃娃才哄好温良。

    “怎么,相公还想要艳遇?要不今儿咱们去求求菩萨,让它治好你,这样你就能休了我,娶一个漂亮的女人。”

    郁止抽了抽唇角:“不想不想,傻一点挺好的,什么都不用管。”

    温良正要满意收回视线,却忽现突变,拉车的马陷入狂暴状态,横冲直撞,在崎岖的山道上狂奔,驾车的下人根本拉不住!

    温良来不及稳住身形,便被郁止紧紧抱住,耳边传来对方镇定的安抚声音,“小心!”

    温良眸光微凝!

    第166章 黑化进行时11

    马车乱撞,车帘翻飞,郁止余光瞥见,外面入眼便是陡峭山坡,坡度倾斜,路面光秃,若是人摔出去,恐怕要顺着山坡滚到山下。

    他抱紧温良,掀开车帘,脚踩着车辕飞身一跃而下,脚下几个起落,便下车站在了不远处。

    行动间,温良只觉得眼前光影飞速变换,每每他还没看清,便已经变换了地方,等到脚踩上地面,眼前的画面才彻底清晰。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便感到郁止松开揽在他腰间的手,飞跃几步,起落间,便翻身上了正在狂暴的马上。

    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动作利落地砍断拴着马车的绳子,马车停下,前辕栽倒在地面,与石头撞击,发出重重的声响!

    驾车的车夫从车辕滚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于在慌乱间抓住马车的轮子,稳住身形,没有滚下山坡。

    马匹还在狂窜,郁止一看便知它是吃了什么东西,也不想着驯马,而是在马的身上的几个位置重击几下,不过片刻,这匹枣红色的大马便安顺下来,不再发疯,前腿缓缓跪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郁止则在它倒下前,便从马上翻身而下,余光不经意瞥见稳稳站在原地,视线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的温良,脑中瞬间轰鸣

    “……”

    大脑在零点几秒的停顿后,终于下意识发出指令,他脚尖刚挨着地面,尚未落稳,便好似一个脚滑般,重重一偏,身子前倾,以极快的速度栽倒进温良怀里。

    在抱人时,双手看似不经意地将温良的双臂也禁于其中,令其无法自如行动。

    凌乱的地面,昏迷的马,快要散架的马车,抱着马车还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车夫,像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的温良。

    最后,是出人意料,力挽狂澜,救下三条命,令三人一马无一伤亡的郁止。

    但凡郁止不是个傻子,这一刻都是他的高光时刻,无论是反应迅速抱着妻子跳车时的爱护,还是上马救人时的利落英勇,以及做完这一切,衣服都没沾上半点灰尘的游刃有余,都能窥见他不见深浅的本事。

    然而偏偏,他就是个傻子。

    场面一度很尴尬。

    惊慌过后的车夫满脑袋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发生了什么?眼前这是什么人?他家纯稚无辜需要人保护的少爷呢?眼前这个英姿飒爽,本领高强的翩翩公子是谁???

    相较于车夫的茫然无措,懵逼怔愣,温良就显得平静多了。

    只见他从刚刚到现在,哪怕已经和郁止对视了好半晌,神色也没变化半点。

    他只是一直……一直……

    紧紧地盯着郁止,似乎要通过人的皮肉表象,看到他的骨子内里,将他的真面目看透个清清楚楚!

    二人谁也没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解释。

    郁止默了默,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也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倒是没多少惊慌,就是抱着温良,克制那那双手的动作有点紧。

    不为什么,就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在英雄救美后第一个一句话未说,就被美暗杀的人,尤其这美还是自己的爱人。

    那太冤了。

    却见他略带尴尬却又好似打趣玩笑般道:“夫人,若我说这是危急时刻为你激发爱的潜能……你信吗?”

    温良也动了动僵硬的唇角,像个僵尸般,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如果我说我才是傻子,你信吗?”

    郁止想说他信,然而他也知道这话只能火上浇油。

    于是他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乖巧地没有再继续说话拱火。

    然而他不动,温良却不如他能沉得住气,却见他下意识要抬手,然而动了动,没能成功,低头看着郁止抱着他的手,冷笑道:“滚开!”

    郁止坚持不松,松了就得被家暴,而是是地狱级别。

    温良挣扎不动,脸色越发难看,他抬脚便要踹郁止,动作利落,不遗余力,郁止不得不松开他闪身避开。

    至此,温良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他下意识要去拿装在荷包里的药,不用想他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有迷药毒药痒痒药……

    这些药有些用来防身,有些却是他打算用在郁止身上的,可他敢肯定,从前给这人用药的选项里绝没有毒药这一类。

    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却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要抓出毒药,塞进郁止嘴里。

    他脸色青黑,目光阴沉,捏着荷包的手都在颤抖!

    没有人……没有人能这么骗他!

    温良看向郁止的目光仿佛装着深渊,眸色沉沉,能够霸道地吞噬一切,他咬牙切齿,冷笑一声,一字一顿艰难道:“郁止……你、你……你很好!好得很!”

    撞进温良眼中,看着对方眼里翻涌着的怒气,和被他竭力克制的杀意,郁止心中一个咯噔,无奈扶额。

    很好,这辈子别想安稳了。

    庄子上的人最近几日都很安静,谁也不敢张扬打闹,多一句嘴,就见走路时都克制着不发出脚步声,就怕一不小心被主子注意到,被牵连了发落。

    两位主子已经分房三天,且不见面三天了。

    自从那日出门回来,两个主子便不对劲。

    没人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唯一的目击者车夫也是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他打发了那些来问八卦的人们,心累地叹了口气,抹着汗。

    唉,保守秘密的滋味太难受了!

    谁能知道,在众人眼中,一直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不知道的少爷,竟然身怀武艺,本领高强,一点也不傻呢?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哪怕有人跟他说,他也是不会信的。

    少爷非但不是个傻子,还是个优秀的青年才俊,等到其他人知道,肯定也会被吓一跳吧?

    紧紧是想着,车夫便已经在心里期待了,期待看到那些人目瞪口呆的一天。

    现在少爷不仅即将有后,还不傻了!

    郁姑姑一家人还想在郁家鸠占鹊巢?简直是做梦!

    然而本该意气风发的郁少爷并非如他的下人所想,此时此刻,郁止实在与意气风发四个字沾不上边。

    他已经在客房睡了好几天,温良不仅不缠着他,连见都不想见他,门口守卫日夜不停,让郁止想要接近都不行。

    他心中忧心,并非忧心温良会生气,这是事实,没必要再担忧,他担心的是不知道那人一个人待着黑化了多少,再这样下去,只怕迎接自己的会是那人的一杯毒药。

    为了防止那种局面发生,郁止不再坐以待毙,打算当夜便去找温良。

    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几天的时间,也足够温良慢慢消化。

    夜已至深,一缕青烟吹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便打着哈欠,接连坐下,不消片刻便睡了过去,不到天亮不会醒来。

    郁止悄悄推门进去,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便脚步一顿,只见某人正穿着衣服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没有丝毫入睡的模样。

    郁止心绪几个翻转,不见惊讶,甚至还礼貌地打招呼,“夫人,真巧,你还没睡?”

    温良:“不巧,我在等你。”

    郁止:“……”

    温良起身缓缓朝着他走来,“我等了你很久,想看看你能忍多久,没想到竟然一等就是这么多天。”

    他勾起唇,冷嘲笑道:“真不愧是能够在我面前装上半年的郁少爷,耐心十足。”

    郁止心中无奈,缓步上前,“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一下,免得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

    温良笑容收敛,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阴气森森。

    郁止是对的,若是当时郁止不管不顾追上来纠缠不休,盛怒之下的温良最有可能做的便是对郁止下杀手,就算郁止能够躲开,就算他不会出事,终究会伤二人的感情。

    伤感情?

    想到这三个字,温良心中冷笑,他们之间有感情吗?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心中怒意翻涌,温良竭力克制才压下正要毁灭一切的想法,这是他在这几天唯一得到的成果。

    “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不傻的?”

    郁家少爷是个傻子,是从郁父没去世时便被广为人知的事实,作假的可能性很少,最有可能的,是后来郁止恢复了智力。

    郁止沉默了一瞬,才想了想道:“……跟你成婚后不久。”

    “不久是多久?具体是哪一天?你做了什么?我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恢复?”温良急切追问,面色沉沉。

    这人竟真的骗了他那么久!

    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又涌上他的内心。

    不、不能杀,这人不能杀!

    斟酌片刻,想了想那几日自己做过的事,郁止最终道:“成亲第二天。”

    要是以前温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这人知道,再回想起那几日,又怎么看不出来自己那时并不傻。

    啪!啪!啪!

    掌声在妩媚想起,温良勾唇冷笑,“郁少爷天赋异禀,演技超群,竟然能够瞒着我那么久,难怪温家人和你姑姑一群人在你手里竟没讨到半分便宜。”

    “郁少爷的聪明才智,在下佩服!”

    郁止视线一直都在温良身上,见他阴阳怪气说这些话,心中不由微微松口气,能够阴阳怪气,说明他没想要杀人,很好,这就够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郁止对温良的要求一降再降。

    人的底线就是被突破的。

    “夫人,我错了。”

    “哦,少爷哪儿错了?您在清醒后面对周围的豺狼虎豹几次戏耍,智计无双,演技天赋异禀,这样聪慧的你,到底哪儿错了?”

    郁止上前首先不着痕迹握住他的手,“我不该骗你,不该瞒你,不该装傻充满,更不该恃傻行凶,多次拒绝你的邀请,不该耍小聪明故意推卸夫妻义务,不该……”

    温良:“……”

    前面说的还像人话,后面说的是什么鬼?!

    听着郁止张口一句一句把二人过往经历,尤其是床上经历说了个一清二楚,一字一句明明是在说事实,是道歉,却让人听着仿佛他温良有多饥渴,有多欲求不满一般。

    温良脸色一变再变,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定在恼羞成怒上。

    “够了!”

    “郁止,别以为你现在不傻我就奈何不了你!”

    郁止看着温良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模样,反而是笑了,他毫无芥蒂地抱着温良,仿佛不知道对方的手正伸进了荷包里,在几个药丸里犹豫逡巡。

    “难道我不是仗着夫人的喜欢吗?”

    温良的手顿住,眸光不断转动,神情变换,显然郁止这话给他带来的影响不轻。

    “因为知道夫人喜欢,我才能在装傻时任性妄为,因为知道夫人喜欢,我才会在面对你时肆无忌惮,因为知道夫人喜欢,我才敢隐瞒至今。”

    温良默然不语。

    郁止仍抱着他,双手顺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往下,最终握住那只已经从荷包里出来,且空无一物的手。

    他柔声笑道:“因为仗着夫人的喜欢,我才会……对你倾心不已。”

    温良心脏剧烈跳动一瞬,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眼中眸光忽明忽暗。

    “你喜欢我?”

    他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平静地仿佛如往常一样。

    “不可以?”郁止反问。

    “当然可以。”温良轻笑一声,“可你喜欢我什么?怪异的身体?狠毒的心肠?阴晴不定的性情?还是对待血亲也毫不留情的狠辣无情?”

    “你说,只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信你。”

    郁止笑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我喜欢你对我的容忍和维护,喜欢你有仇必报的爽利,喜欢你面对欲望的直白。”

    无论是想要报仇的欲望,还是喜欢一个人的欲望,甚至是纯粹的对于床笫之欢直白的渴望,都是想要就要,说要就去取。

    直白又简单。

    温良此人生性阴狠,但他并不嗜血,不会无缘无故对付别人。

    若说有问题,也只有在对于仇人的处置上不太妥当,行事太过。

    仇恨和惩罚不对等,对待敌人的过于狠毒,便是对于自己的过于放纵,没有束缚,长此以往,会慢慢降低自己的底线,逐渐走向命运的深渊,从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变成杀人狂魔。

    郁止要做的,便是成为他的束缚,约束温良,让他永远不会迈过那条红线。

    以我为枷锁,锁你一世光明。

    这才是这个世界任务的完美完成。

    他的一句一句,并未掺杂半句虚言,更没有睁眼说瞎话,粉饰太平,而是有理有据,所说的一切都是温良真正拥有的东西,并非张口胡诌。

    不可否认,温良听着很舒心,仿佛心中那头巨兽被关上了笼子,安安静静蹲下,不再狂躁,温顺无比。

    “既然你口口声声喜欢,那你往日怎会一直拒绝我的求欢?”

    坦白过后,他也更加直白了,求欢二字也能轻轻松松挂在嘴边。

    郁止额角抽了抽,无奈道:“只是为了身体健康,夫人,纵欲伤身。”

    温良冷笑,“纵欲伤身是什么?我的频率算纵欲了吗?你这话只让我觉得你在骗我。”

    他揪着郁止衣领,二人距离拉近,“我不信喜欢一个人时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尽情纵欢,你不同我欢好,便是不喜欢我。”

    郁止心中预感不妙,果然,只听他继续道:“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自是一夜缠绵。

    偏生此人还要求诸多,让郁止做那事时还要一直看着他,否则便是在敷衍,不真心。

    郁止:“……”

    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答应。

    翌日醒来,刚刚睁眼,迎面便是一根玉簪。

    郁止:“……!”瞬间梦回新婚后!

    第167章 黑化进行时12

    近在咫尺的玉簪令郁止下意识后退,一切都仿佛是新婚第二日。

    “夫人,你干什么?”郁止一边退一边问。

    温良笑容温和,但手里对着他的玉簪却是半点温和的模样也没有。

    “不干什么,就是相公不是说,你是从成亲第二日便恢复神志,不过碍于时机没有及时告诉我吗,如今你我都会到那一日,可见是老天爷也怜惜你我,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弥补重来的机会。相公,今日你不想做些什么吗?”

    郁止余光将屋内情况一瞟,顿时心中一定,笑着起身,一方面和温良保持着安全距离,另一方面又能在情况不可控时,极快地制止对方。

    “夫人说笑了,屋内环境陈设皆不同,怎会是会到成婚后那一日,莫要怪力乱神。”

    一瞬间的惊吓过后,郁止很快回神,一眼看出屋内还是庄子上的模样,便知是温良在玩笑胡说。

    这个世界没有重生。

    温良手里还拿着那根玉簪,样式倒是和成亲后第二日那一根差不多,他漫不经心把玩着,看似轻松笑笑,“本以为能够糊弄一番,却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这话才是玩笑,要是他真像糊弄郁止一番,昨夜便应该趁着郁止睡着,将人迷晕,将一切打扮成新婚后的模样,做足准备后,再叫醒郁止,如此这般,或许真能糊弄一阵。

    郁止伸手作势要拿温良手里的玉簪,“夫人细皮嫩肉,肤白胜雪,若是被这东西伤到可不好,还是交给我吧。”

    他伸手却扑了个空,温良拿着玉簪往后缩,随后把玩着道:“相公急什么,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郁止心中竟在想他这送是指怎么送,是送给他,还是送进他身体里?

    从昨夜开始,他便察觉到温良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危险气息,若隐若现,时强时弱,却让郁止无法放心,似乎从前快半年所做的努力,一朝回到解放前,温良又恢复成了从前时刻将杀人挂在心上的模样。

    对于温良的话,郁止没有反抗,他顺从地被温良拉下床,按在梳妆台上,温良从身后摸上他的脑袋……上的头发,拿起梳子,仔仔细细给他梳好头,并且将先前的玉簪固定在他头上。

    “相公,我的眼光好不好?你喜不喜欢?”温良对着镜子里的郁止笑问。

    郁止微微一笑,“夫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能入夫人的眼,是我和这根玉簪的荣幸。”

    温良笑了。

    “相公真会油嘴滑舌。”

    “不过我喜欢。”

    不等郁止松口气,又听他道:“可是相公,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是算旧账来了。

    “装傻骗我?”

    “看我笑话?”

    “借生孩子调戏我?”

    “诱导我假怀孕?”

    “看我窘迫?”

    他声音一句比一句危险,郁止心中微汗,生怕这旧账翻起来,昨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一炬。

    “夫人,我也是不得已……”

    “哦,那你说说洞房时候怎么也不肯同意,就算签了契约,也要装傻听我指挥才肯干活的不得已在哪里?”

    “因为……”

    郁止刚说出两个字,他脑中骤然警醒!

    糟糕!

    定睛一看,镜中的温良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半晌幽幽道:“哦,原来你真在骗我。”

    这人竟然使诈!

    刚才的铺垫全都是为了最后那句话,郁止猝不及防。

    早晨略迷糊的神志骤然清醒,只觉得对方抚在他头上的手下一刻就能抄起簪子插进他脖子里,鲜血淋漓!

    “相公,你不乖哦。”温良俯身在他耳畔低声呢喃,“说好了坦白,怎么还藏了一手呢?”

    “嗯?”

    他勾唇笑笑,“是担心我会因为生你新婚夜的气,不原谅你吗?”

    郁止面上不见窘迫,只笑道:“夫人多虑了,我知道夫人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怎么会这么想,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跟夫人解释,所以才略过不提。”

    这个不好解释究竟是不好解释怎么恢复的神志,还是不好解释洞房夜为何做那些事,便是不言而喻。

    温良认真看了看郁止,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不带,也不带狎昵,而是一种仿佛在抚摸自己心爱之物的珍惜。

    “相公俊朗非凡,何须担心那些,只要你往我面前一站,便是你要我白日宣淫,立刻上床服侍你,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到底是谁服侍谁?

    不过这话也是告诉郁止,虽然温良生气了,但只要肯在床上哄他,那他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郁止心中无语,没想到这个世界要装傻不说,现在还沦落到要卖身保命的地步。

    温良的手抚摸上那根玉簪,眼中似乎闪过忽明忽暗的光芒,眼底有挣扎之色浮现,郁止假装没看见,直到片刻过后,温良的手离开那根玉簪,仿佛一切没发生过一般,笑着拍了拍郁止的脸,“相公,我好像还是喜欢这样的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还能喜欢多久。”

    “那我争取让你喜欢地久一点,更久一点。”郁止眼中的温柔是那么明显,似乎并不知道,刚才身后之人,正在想着要不要杀了他。

    “这可是你自己做的。”温良声音幽深,仿佛藏着一处深渊。

    要是日后后悔,他必然不会放过郁止。

    无论这人是傻了还是聪明,都该是他的!

    哪怕是到地府,也要陪着他一起。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郁止握住他的手,承诺道。

    “可你不是君子,是傻子,是骗子。”温良反驳道。

    郁止无语,“你要怎么才信?”

    温良怎么都不信,除非郁止死了。

    怎么就不是傻子呢?

    温良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作为傻子的郁止,可当郁止不傻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喜欢和占有欲没有减少半分。

    可作为傻子时,郁止是他的人,在他鼓掌之中,当他不傻时,那还是他的人吗?还是能够任他拿捏,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嫌弃他,不会离开他的人吗?

    温良不确定。

    与其等到日后郁止从他手里逃脱,不如现在就杀了他,这样,这人永远都是他的,也永远都是喜欢他的。

    这样的诱惑在温良心中不断引诱着他对郁止下杀手。

    早上醒来时,他不是做戏玩笑,是真的想要杀了郁止。

    然而就如新婚夜过后一般,他终究僵持着没下手,脑海中两个念头不断挣扎,熬到了郁止醒来。

    在他醒来后,温良才堪堪压住那个想要杀人的念头,恢复理智。

    郁止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就着他的手,将温良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道:“如果你不信,那就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看着我,若是我信守承诺,那自然好,若是我失信于你,那你就惩罚我,无论怎样惩罚,我都绝无怨言。”

    很奇怪,温良原先烦躁挣扎的心思瞬间被郁止这话安抚下来,仿佛只要听着他的声音,哪怕什么也不做,他便能控制心中那头凶兽,将它彻底看紧关牢。

    “这可是你说的……”

    要是真有那一日,休怪他心狠手辣!

    郁止笑着吻上他的唇,轻声道:“所以夫人,能将你手里的毒洗掉了吗?”

    温良双眼微微睁大,“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郁止笑着在他耳畔低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情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也确实是情话。

    “因为我懂你,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也与你最亲密的人。”

    “无论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真心实意。”

    温良心如擂鼓,方才还只有五分相信,现在却已经有了八分。

    很难描述那种感觉,有一个人知道你真实性情,知道你心狠手辣,知道你本性不良,知道你每一个动作,他看透一切,却仍喜欢你。

    温良感受到的,不是被看透一切的危险和毛骨悚然,而是浑身血脉喷张,血液沸腾的战栗!

    从前的郁止是温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色彩,而现在,他正逐渐在给温良的世界染上色彩。

    他沟通着温良的七情六欲,勾连着温良与整个世界。

    温良这回不是仿佛,不是似乎,也不是堪堪,而是真真切切压下了那股想要引诱他杀人嗜血的冲动。

    他窝在郁止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收敛起了尖锐的爪子,只将自己柔软的一面留给郁止。

    郁止也适时给他顺毛轻哄。

    正是好一个早晨,二人便又滚到了床上,郁止先前梳好的发髻又散落下来,玉簪滑落在地面,却无人在意。

    温良很满意,这回可不是他强行要求,而是这人主动的。

    郁止也很满意,总算将人哄好了。

    今后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至于每天都要面对被暗杀的危险。

    有关夫妻和谐问题的一等大事处理好,郁止终于能抽出时间来处理上回马车事故一事。

    郁姑姑一家人行事不算谨慎,大概想着主子是个傻子,另一个主子又是个男妻,便有所轻视,认为他们应当不会查到这种阴私手段上来。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在他们的计划里,郁止和温良在这场意外中不死也得残,就算没死,他们也应该正为了孩子没了一事而揪心,因而行事并没有那么隐秘。

    在辗转几个人手后,郁止找出了郁姑姑收买庄子上送马料之人的证据线,但他没有立刻报官,而是暂时把证据攥在手里,压下来,等待时机。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将郁姑姑一家人往死路上带,毕竟原主也不是他们害死的,虽然其中更多是还没来得及的原因,但事实便是事实,他只看结果。

    他给郁姑姑一家人的结局不是死亡,但若是他们非要自己作死,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想要什么时候在其他人面前恢复神志?”温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手里正在把玩着郁止的头发,似乎那段头发格外诱人。

    “等孩子出生。”郁止说道。

    温良动作一僵,双眼一眯,“你既然知道我没怀孕,那你等什么孩子?”

    他之前要孩子,不过是想赶走郁家的牛鬼蛇神,可现在郁止不傻,他自己就能做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孩子?

    难道郁止真的想要生个孩子继承家产?

    要是自己不生,他会不会找其他女人?

    想到有那种可能,温良眼中便又冒出凶光。

    郁止握住他的手,“夫人,你把我头发扯疼了。”

    温良下意识一松,郁止趁机将人揽进怀里。

    “我本人对子嗣没有那么看重,可这是我爹的愿望,我爹为了我,娘死后也没续娶,不嫌弃我是个傻子,把我好好养大,很是疼爱,我也想要他血脉传承不断,日后我死了,他也有人祭拜。”

    亲爹背锅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温良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虽然他自己与世人不同,但他理解他人有传宗接代想法的心,闻言也没怀疑。

    郁止见他接受良好,便笑着哄他:“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夫人再忍耐几月?”

    “你要求我。”温良仰头道。

    郁止低下头笑着吻他,两个字消弭在二人唇齿间,但温良听见了,温柔又耐心。

    “求你。”

    接下来几月,郁姑姑自家人都过得惴惴不安,从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温良和郁止平安无事后,便一直忐忑不安,整日惶惶然,心虚不已,总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

    他们一方面遗憾懊恼于计划失败,又害怕被人发现端倪。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不敢再次下手。

    上回动手已经花费了他们大半勇气,现在失败,他们没有勇气,也没有条件再次下手。

    就如领兵作战一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郁姑姑的勇气还没到第二次第三次就竭了,其他人就算有心,也没有钱财支持,无法再次下手。

    他们商量着等郁止二人生下孩子回家再动手。

    一个婴儿太容易夭折了,他们甚至不需要做上回那么危险的事,只需要略施手段,就能让一个婴儿夭折,简单方便。

    那边郁止也有意压着消息,郁姑姑一家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且证据还被人捏在手中。

    郁止有幸迎来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

    就连温良都安分许多,没再时不时想着要怎么谋杀亲夫让自己守寡,只是盯着郁止的时间变长,还很粘着郁止,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看他,否则整个人便会心中烦躁不安,想要杀人的念头便又会浮上心头。

    为了安抚他,这段时间郁止与他形影不离,甚至在夜晚,在床上也颇为纵着他,很艰难才让温良不那么敏感,时刻想着要与他共赴黄泉。

    又过了几个月,温良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任性地要求要去临县游玩,傻子少爷非但不劝,反而还十分雀跃地收拾东西要带媳妇儿出去玩。

    家中下人拗不过,只能听从。

    两人带上了几个庄子上的下人出发,在临县待了半个月后,启程回家。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少夫人突然发动,在破庙里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至此,郁家有了正正经经的继承人。

    温暖的房间内,郁止正在动作熟练地给孩子喂米汤,小小的婴儿在襁褓里张着小嘴,一开一合,一含一咽,乖巧的不行。

    大约是知道食物的珍贵,喂给他的米汤他都吃得一干二净,十分珍惜。

    然而这样本该称上一句父慈子孝的画面,却引起了另一人的强烈不适。

    “一个捡来的婴儿,也值得你亲力亲为,这么费心?”温良语气不善,看着婴儿的目光更是不满。

    郁止喂完了孩子,将他重新抱回小床上,“阿慈也是你儿子,莫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小孩子都很敏感。”

    很好,非但没有冷落那小崽子,反而数落起他来。

    温良眸光微沉,后悔答应郁止要了这个孩子。

    他没想到,有了这孩子,连郁止也要分出去一部分。

    这个人是他的,谁来要都不行!

    郁止知道他的占有欲强烈,但这孩子必然要留在郁家,以后便是他们亲子,自然不能忽略,他想了想道:“你要是愿意亲近他,教导他,那我便不用花费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温良双眼一亮,“当真?!”

    他只是不想让这小崽子占据郁止的时间,至于会不会占据他的时间,他不会放在心上。

    郁止显然是真的很了解他,才能说出这种话,既能拉近温良与孩子的关系,也能满足温良的想法。

    他笑着道:“当然,不骗你。”

    “相公说话真有意思。”温良看着他冷冷笑道。

    郁止有些头大,一时疏忽说错话,恐怕这辈子也别想说什么便让温良信什么了。

    “今后不骗你。”

    温良这才勉强接受。

    他也正如自己答应的那般,主动接过照顾孩子,养育孩子的事来,坚决不让郁止沾手,让郁止只能待在一旁看他。

    看着他磕磕绊绊学习怎么照顾一个孩子,看他在各种琐碎又繁杂的事上头疼恼怒。

    但他始终没有对这孩子做什么。

    就算不喜欢听他哭闹,也没有为了让他安静而下迷药,郁止看得很是欣慰。

    孩子长大了。

    两人在庄子上待到儿子满月,才终于收拾东西回郁家。

    在外面大半年,郁家没有主人,郁姑姑一家人也厚着脸皮继续住着,他们现在已经不能照顾郁止,本该离开,然而他们仗着有郁家族人的要求,就是不走,郁家下人也不能硬赶。

    但管家也不是吃素的,在得到少爷少夫人不喜欢这家人的信息后,这几人在郁家的待遇直线下降,非但不能随时要账房取银子,就连在郁家的饭菜质量也比从前下降一大截。

    四个人吃饭也就是三菜一汤,且只有一个荤菜。

    几人要找管家理论,管家也甩锅甩得利落,别问,问就是家里没有主人,他们下人做不得主。

    郁家的下人们也对他们态度一般,只当普通客人,就连他们去什么地方,也不如往日随意。

    他们这样做,便是想要赶走郁姑姑一家人,然而那几人心怀鬼胎,就是赖着不走,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得知郁止和温良回来,双方都十分高兴,飞快去门口迎接。

    “少爷,少夫人,您可回来了!”管家见到他,满脸喜色,见到温良怀里抱着的孩子,更是差点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道,“这……这是小少爷吧?郁家终于有后了!”

    “长生啊,你可回来了,没有你在的这段日子,你家的奴才可劲儿地欺负我们一家!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郁姑姑自家人哭闹围了上来,想要挤开管家,先发制人。

    郁止被团团围住,大庭广众之下,他竟开始翻起了白眼,“媳、媳妇儿,我、头晕……”

    说罢,他便缓缓闭眼昏倒。

    温良:“……”

    郁姑姑一家人:“……”他们还什么也没做啊!

    第168章 黑化进行时13

    “相公?相公!”温良快步上前,下人们推开其他人,扶起地上的郁止。

    “相公本就身体不好,你们还对他拉拉扯扯,现在他晕倒了,你们满意了?!”温良愤愤地瞪着郁姑姑一家人,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烦。

    后者有苦说不出,他们什么也没干啊!才刚刚围住郁止,谁知道他竟然会晕倒?这傻子虽然平时傻了些,可从来没有身体不好啊!

    “表弟媳妇,你看我们都还没碰到表弟他就晕倒了,一定是本来就身体不适,和我们无关。”夏识文皱着眉道,他怀疑这傻子碰瓷,可惜没证据,且不好和郁家撕破脸。

    “谁说无关?”温良吩咐下人把郁止抬回去,一边咄咄逼人,“相公就是听说你们赖在郁家不走,不仅不走,还每日大鱼大肉,不写借据拿了家里不少银子,他愁着养家糊口愁得睡不着,整日忧心忡忡,才坏了身体以至于身体虚弱。”

    “你……你胡说!他一个傻子能懂什么养家糊口?再说了,我们是为了照顾他才住在郁家,他凭什么不给我们吃喝用度?!”郁姑姑说得色厉内荏,这傻子该不会真的要翻旧账把他们赶出去吧。

    温良冷笑,“那他现在有我照顾,不需要你们了,你们还不滚?”

    郁姑姑心口一噎,当即哭天抢地耍起赖来,“哎哟!我可怜的大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早啊!我好心好意帮你拉扯儿子,却没得到半点好,现在更是要被人赶出家门,你有空就来看看,看看你那好儿子好儿媳是怎么忘恩负义,对待亲戚的!”

    他眼睛看见温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是上等绸缎,就连他怀里抱着的婴儿襁褓都是价值千金,郁姑姑心中的心虚又瞬间被贪婪和嫉妒充满。

    她咬着牙不满道:“你一个刚嫁过来的男妻和一个怪物生的孩子算什么郁家人,我们才是他最亲的人,凭什么你能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你浑身上下花的银子都够我们一家人用上好长时间,明明就是你败家!”

    温良冷笑,“呵,他的银子不给我和儿子用,难道给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所谓亲戚用?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不想蹲大牢,紧着你们的皮!”

    说罢,他再不看郁姑姑大惊失色脸色惨白的面容,转头回了家。

    郁姑姑手脚冰凉,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温良的话,不会吧……怎么会……

    夏心莲也皱着眉上前小声道:“娘,刚才温良那贱人说的话什么意思?”

    郁姑姑压下心中的惊慌,顾不上刚刚还想跟管家掰扯一下银钱的事,拉着儿女跑回院子。

    夏识文坐下来一拍桌子道:“我们暴露了!”

    夏心莲心中也是一慌,“不、不会吧?”

    郁姑姑顾不上其他,连忙问夏识文:“识文你上回转手的那些人知道是你吗?”

    夏识文还觉得自己做事隐秘,好歹转手好几次呢,摇摇头道:“应该不会,而是我蒙着面,那些人根本没看见我的样貌。”

    却是不知那些地痞流氓什么不会,认人的本事却超群,别说他蒙着面却露着眼睛和额头,就算他把自己包成个粽子,那也还能听声音呢。

    再说,这镇上有谁,谁家有什么关系,平时大家都一清二楚,郁家那点事谁不知道,就是用猜的,都能猜出给银子的是谁。

    夏识文的脑子废在了读书上,对于这些阴谋诡计,只会戏文里写的那些,根本就是纸上谈兵。

    然而一直很相信儿子的郁姑姑却真的放下心松了口气。

    “那贱人恐怕是在诈我们!娘,你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这种事情只要找不到证据,那他就是诬告。”夏心莲嘱咐道。

    郁姑姑点头道:“我知道,不过那温良只怕已经猜到是我们动的手,之后我们还能找到机会对那孩子下手吗?”

    夏识文也皱眉沉思,“机会有是有,可这也不好找,不如我们先给温良找点麻烦牵制住他,给咱们创造机会?”

    “什么麻烦?”夏心莲双眼一亮,连忙问道。

    “那不还有个温家吗?那可是温良的娘家,就算落魄了,那也不能斩断关系不是?温家每况愈下,现在唯一能够利用的也只有温良,等他们狗咬狗,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夏识文想着便笑了,“至于那个傻子,根本不足为虑。”

    被他称为不足为虑的傻子刚刚被人扶回屋,便醒了过来,温良后脚抱着孩子进来,“你倒是倒得干脆,不是说要对外宣布恢复正常?”

    郁止上前迎他,“辛苦夫人陪我演戏,我也知道你不耐烦那家人,但你不想一劳永逸吗?以后无论是他们还是郁家族人,谁也打扰不了我们。”

    事实上,只要他表现出自己已经不傻,且有了儿子,郁家族人的打算就算全盘落空,但这三年的时间已经养大了他们的野心,若是不打得痛,恐怕还会制造麻烦,郁止不喜欢麻烦。

    他觉得孩子抱着辛苦,伸手想要从温良手中接过孩子,对方却侧身躲过,直接把孩子放回床上。

    郁止无奈轻笑。

    “真碍眼!”温良的声音冷冷,不带感情,却是不知说的是郁姑姑一家还是这个孩子。

    又或许都有。

    从前温良或许还觉得留着郁姑姑一家能够看点乐子,但现在他只想让那些人消失在自己和郁止眼前,无论用什么方法。

    郁止拉过他到床上,自然而然给他捏起了肩膀手臂,“知道碍眼,不会再拖太久的。”

    温良眼睛斜斜往小床上看了一眼,刚满月的小孩儿正在睡梦中砸吧着小嘴,原本瘦瘦的小脸已经长了肉。

    郁止额角抽抽,不着痕迹握住他的手把玩着,“这个不能解决。”

    温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郁止决定多看着点这孩子,否则说不定哪一日醒来就不见了人影。

    第二天,郁家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温家的小少爷,温良的弟弟。

    不过和上次见面时的嚣张跋扈相比,现在的温小少爷显然比上回阴郁的多。

    身上穿戴也不如上回的精致华丽,唯有那对着温良时的态度倒是没变多少。

    “温良,爹看病需要银子,他也是你爹,你也得出钱。”

    “郁家这么有钱,你不至于连给爹请大夫吃药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不想给吧?这不孝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你那怪物生的儿子都得背着骂名。”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然而温良不吃这一套,“哦,那你去说吧。”

    温小少爷一噎,指着他怒道:“你当真要做个不孝子?!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在床上。”

    温良挑眉一笑:“那岂不是更好?”还省得他脏手。

    嗯?

    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一道亮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被温小少爷的声音打断。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银子,我就上衙门告你!”

    “你去啊,我就没听过什么律法有规定嫁出去的人还一定要给娘家银子的,你听说过的话记得告诉我,好让我也见识见识。”

    温良四平八稳,显然是不介意背上不孝的骂名,至于儿子有个不孝的爹会被说什么闲话?那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他也不在意。

    温小少爷来找茬没找到,要银子也没拿到,最终只能灰溜溜离开,离开了郁家后,他辗转来到后门,和夏识文接头。

    “答应你的我都做了,快把银子给我!”温小少爷恶狠狠道。

    夏识文皱眉不悦,“你根本就是敷衍了事,没用心办,还想要银子?想得美!”

    他就没想过要给银子,本来就是诓骗这小子,谁知道这小子也是狡猾的,根本不用心办事,到温良面前走了一遭就算了。

    温小少爷根本不想往他那个怪物哥哥面前去,身体每月三次的疼痛让他畏惧温良,想要银子那也得有命花。

    要不是夏识文答应给银子,他才不来。

    眼见夏识文想赖账,他当即不管不顾揍了夏识文一顿,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将他身上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拿走,除了一件里衣,一点也没给他留。

    夏识文虽然比他大,但一直读书,体力上根本没办法跟一个整日跑跳打闹的熊孩子比,被揍也理所应当。

    可他没想到那小子会这么狠,衣服都不给他留,最终他只能躲到夜里,才趁着夜色偷偷回院子。

    夏心莲那边也根本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外如是。

    温良回到房间,郁止便放下便宜儿子,怕对方看见不满。

    谁知今夜温良对此什么也没说,而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郁止。

    郁止在脑海中思索有什么事出了纰漏。

    不等他想明白,便见温良温柔一笑,“相公,其实我还有件事瞒着你,但是说出来又怕你不高兴。”

    说着,他似乎歉疚地低下头。

    郁止眼皮跳了跳,“夫人说笑了,只要你愿意说,我不会生气。”

    温良双眼一亮,抬起头道:“真的吗?那我要是说,我给我爹继母和弟弟下了毒呢?”

    郁止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也……没关系,只要从现在开始停止,以后不再做便是。”

    “哦……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现在停下,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怎么办?”温良歪头好奇询问郁止,人命在他嘴边似乎就是个能够轻而易举解决的东西。

    很好,这人想起来了。

    郁止期望他忘记这茬的想法落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头疼,终是沉默良久后道:“夫人……”

    “说说,你对温家做了什么?”温良也不演了,收了笑容声音冷冷道,“我的毒呢?”

    郁止:“咳……换了。”

    气压骤降。

    温良:“还有呢?”

    隐瞒无用,郁止只能将以蛊换毒的全过程说了个清楚,温良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阴沉到后面都没变过。

    虽然他听了觉得那个蛊似乎也不错,但是郁止欺瞒他的事仍让他心情不爽。

    他抱着郁止的腰,在他腰上拧了两圈,“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郁止按住他乱动的手,笑着哄道:“没了没了,以后也不会有,我保证。”

    他的保证在温良心里根本没分量,这人骗过他多少回?要是再信他才蠢。

    要如何才能确保以后他真的不会再犯,当然要无时无刻不盯着他。

    “郁止,你完了!”他咬着牙说道。

    敢招惹他,这辈子就别想摆脱!

    郁止心中好笑,抱着他低头亲吻,他何曾想过摆脱。

    身后便是床,二人双双倒在上面,床幔飘荡,遮挡住床上的一切,小床上的孩子正砸吧着嘴,睡得香甜。

    郁止说过要解决郁姑姑一家人,就没想过拖延,很快,管家便接收到要把郁姑姑一家人赶出去的命令。

    他兴致勃勃领着下人来到郁姑姑一家住的院子,嘴上还有些礼貌,但脸上的笑容却无不显示着他心中想要赶走这家人的心。

    “姑太太,少爷少夫人说过了,看在你是为了照顾少爷才来郁家的份儿上,就不追究你之前花费的银子了,但现在家中已有能够做主照顾少爷的少夫人,还有刚出生的小少爷,想必你家中也有要紧事,今后就不劳烦你在郁家耽搁,您几位就请吧!”

    郁姑姑脸色难看的紧,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毫不留情地赶走!

    “你、你们……”

    “姑太太,少爷少夫人心善,也不要您赔付在郁家花费的银子,同意你们穿着身上的衣服离开,至于你们来郁家时带来的那些,已经被我们送回夏家了。”管家不留情面道。

    “哎哟!”夏心莲被丫鬟婆子推出来,倒在地上叫嚷,“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的药!我的药!”

    “你们干什么?那是我买的书画!”夏识文也被赶出来,不许他带任何东西,隐形人夏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恐怕是嫌弃丢人,早一步溜了。

    郁姑姑三人被下人连拖带拽丢出郁家。

    夏识文脸色涨红,不想丢脸,连连说他要自己走,然而下人根本不听他的,硬是将人拖出郁家,丢在地上。

    “你们!我、我要找长生!他才不会赶走我们,一定是温良自作主张,一定是他容不下我们!他连自己娘家都能整垮,这么心狠的人,我不同意他做我郁家人!我哥要是知道他儿子被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掌控,他妹妹也被他赶出来,肯定要气得从地下爬出来,管家,小心他半夜来找你算账!”郁姑姑羞怒异常。

    管家面不改色道:“要是老爷真的能回来,那我定要跟他说说你的所作所为,你说他会不会去找你?”

    撕破脸皮,管家也不再客气,见郁姑姑脸色一变,露出害怕,他冷笑一声,领着下人们回去了。

    “该死的贱人!”夏心莲从地上爬起来,想找镜子看一看自己的容貌,“娘,我的药都在里面,那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

    夏识文也掩面,恨不得不被人看见,“那姓温的当真是什么脸面也不要了,我早该想到的,能对娘家半点也不留情的人,怎么可能会顾忌名声颜面!”

    他语气懊恼,知道自己是走错了路。

    “那咱们该怎么办?”郁姑姑这也是没办法了,她本来以为自己长辈的身份,就算厚着脸皮住下,也没人敢赶走她,谁知道那温良就是个混不吝的,根本不在乎这些。

    夏识文咬牙道:“他温良不在意名声,郁家可不能不在意,他以为生了个孩子就能掌控那傻子?那也要看郁家答不答应!”

    温良听着下人的汇报,“你说那夏识文跑了?另外两个在大门口哭?”

    下人小心翼翼,谁不知道少夫人生了少爷唯一的子嗣不说,还是这郁家真正的主人,他是半点怠慢也不敢。

    “是的少夫人,姑太太正在门口哭诉,哭诉少夫人您……”

    温良挑眉,饶有兴致问:“我什么?”

    “说您……心肠歹毒,不贤不孝,借着少爷掌控郁家,还败坏郁家名声。”

    在郁姑姑口中,温良就是个搅家精,郁止则是被他拿来当筏子的傻子工具人,她指责温良忘恩负义,不敬长辈,却不指责郁止,只说他是受人蒙骗,言语间对郁止颇为疼惜和担忧,似乎没了她,郁止会被温良生吞活剥了似的。

    温良听着听着便掐了下郁止的大腿,阴阳怪气道:“听见了?什么都推给我,你这个罪魁祸首倒是被摘得干净。”

    郁止握住他的手,笑着哄道:“那我这就去澄清,要赶人的是我,夫人你是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半点歹毒心肠也没有,是他们信口胡诌,错怪你了。”

    不知为何,听着那句白莲花,温良身上竟起了鸡皮疙瘩,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比起纯洁无瑕的白莲花,他宁愿被人说是一朵浑身毒刺的毒花。

    郁止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咱们也去看看,我那姑姑是怎么编排我们的。”

    温良闻言便心知,这人是要对外表明已经恢复正常。

    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忽然迈不出了。

    一股犹豫涌上心头。

    郁止见他不动,回头询问:“还有事?”

    温良摇头,眸光一暗,心中暗道:就算日后这人被更多看到,那也是他的,要是有人觉得他不配,认为自己有资格介入,大不了就杀了,无论生死,这人只能是他的。

    郁止手上一用力,将人搂在怀里,“夫人,别胡思乱想。”

    “哦,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温良挑眉。

    郁止笑了笑,“夫人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想什么,却是格外清楚。”

    温良不说话。

    郁止询问:“夫人不想知道吗?”

    温良不想知道,管他在想什么,反正这人整个都是他的。

    郁止却拉近他,俯身在他耳边道:“我在想和夫人共度余生数十年,一起看每一个日出日落,看着孩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温良闻言略微皱眉,“最后一个叉掉。”谁要管那小子怎么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那夫人的意思是前两个可以同意?”郁止反应很快。

    温良抿唇,“可以考虑。”

    郁止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那夫人就忍一忍吧,命就只有一条,我要是死了,就没办法陪你做那些事了。”

    “所以,无论心里有多想杀我,也请你忍耐一二?”郁止看着他。

    温良垂眸敛目,似是挣扎犹豫,半晌才终于认命般艰难道:“……我尽量。”

    郁止于他,好比一块香甜可口的糕点,糕点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需要的毅力太大了。

    闻言,郁止勾唇微笑,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带狎昵,不带欲望,干净纯粹,像哄小孩儿一般,“夫人真乖。”

    温良眼珠转了转,心中刚才的挣扎减弱几分,仿佛被郁止夸了一声真乖,他便真的变乖了。

    像只小猫,平时张牙舞爪,被人夸时,哪怕原本不乖顺,也会给面子地乖上几分。

    被郁止抱着的感觉很舒服,亲吻的感觉也舒服,上床……那更是舒服至极,似乎听郁止的话,他就能心情舒畅,浑身舒坦。

    既然如此,那他便忍忍,不想着杀郁止,一定要想,那就想其他人。

    比如好久没管的亲爹,伪善的继母,讨厌的弟弟,还有……碍眼的小崽子。

    郁止不知道温良在心里已经把许多人杀了个遍,个别讨厌的还翻来覆去鞭尸,心情格外舒畅。

    即便知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想想就想想吧,只要他没真的动手就行。

    左右那些人又不在眼前,只要不碍温良的眼,温良也懒得动手。

    他脚步一顿,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屋内,睡觉也睡得不安稳的小崽子嘤嘤哭了起来,哭声传到了屋外,温良仍低着头,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似乎安分至极。

    郁止却骤然握住温良的手腕,头疼地强调:“夫人,屋里那个也不能想!”

    温良脸色一沉,“想想也不行?”

    郁止硬着头皮道:“真不行!”

    人就在眼前,说不定哪天想想就成了做做。

    不可。

    觉得这人得寸进尺,他放弃一个美味甜点已经够大方了,温良甩开他:“你真讨厌!”

    郁止哪能放手,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厚着脸皮道:“我觉得自己还行,更讨厌的在外面,他们可以随便你想。”

    温良:“……”

    突然不想出去了。

    第169章 黑化进行时14

    “……我见他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不想让大哥死后也放不下心,才答应族人的要求来照顾他,不然我男人老实,儿女孝顺,我来他家寄人篱下做什么?受气吗?郁家的管家一手包揽家里的一切,我不仅无法插手,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看人脸色,我苦啊!”郁姑姑辛酸地抹着泪。

    “呜呜……娘……”夏心莲抱着她哭,母女俩一唱一和,明里暗里将郁家塑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管家和温良狼狈为奸,一手遮天,掌控了整个郁家,不仅不把他们这些亲戚放在眼里,甚至还控制了傻子少爷。

    说不定……温良生的那个孩子也不是郁家的,毕竟一个傻子懂什么洞房?

    她在这儿一通胡编乱造,郁家的下人气坏了,可来往路过最终汇聚到这儿听八卦的人却不觉得郁姑姑这话有多少问题。

    他们确实寄人篱下,郁家的少爷确实是个傻子,温良确实不是个善茬,这样都没错,那郁姑姑说的那些话有错吗?

    没错啊。

    大家被郁姑姑的逻辑洗脑,愤愤对她义愤填膺起来。

    “你一个做姑姑的,怎么能被小辈赶出来,谁家小辈这么不孝顺?换了我儿子,立马家法伺候!”

    “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怎么能被小辈骑到头上来,郁家族里是没人了吗?怎么能任由一个傻子胡乱拿捏住?”

    “兄台有所不知,此事实在怪不到这郁家的傻少爷头上,都是因为他娶回来的那个男妻……”

    “一个男妻能有什么能耐?郁家又不是没人。”

    “谁让那人生了这郁少爷唯一的儿子,可是郁家的大功臣,谁能越过他去?不就只能任由他猖狂了吗?”

    “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说是亲生,那也是生在了外面,郁少爷痴傻,轻易被糊弄,其中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猫腻。”

    不需要郁姑姑主动发散,围观看热闹的人便闲得无聊,发散思维讨论起来,一口一句,仿佛他们说的就是真相,是事实。

    古代娱乐活动少,镇上不少人都闲着无聊,此时又正值饭后,看热闹的人便多了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有人为郁姑姑打抱不平,有人为郁家扼腕叹息,有人对温良讳莫如深。

    因为温家对温家的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不少人都觉得他确实没什么良心,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算做出再心狠的事他们也不奇怪。

    郁姑姑见到情况正在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心下暗喜,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劝说几句,“可能是我哪里没做好,被那孩子给误会了,我被赶出来得太过突然,也不想重新回去,只是想跟那孩子说清楚,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占郁家的家产,让他不要误会。”

    众人愤愤不平地说她就是太善良了,郁家都把他们赶出来,他们还帮郁家说话。

    此时,却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自外围传了进来。

    “我误会什么?”声音慵懒而好奇,听着便令人心头舒畅。

    众人抬头望去,纷纷惊叹,好俊的青年!

    然而惊叹过后便是皱眉,显然是认出他便是温良。

    郁姑姑心头一惊,有些心虚,可看着周围有这么多向着他的人,又理直气壮起来。

    说到底,她觉得自己没做什么,或者说她没做成什么,温良手里没有什么硬气的把柄,她也就不怕他。

    “说啊,怎么不说了?”温良让下人搬了个凳子,自己坐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我等着听热闹呢。”

    “我误会什么了?”

    “姑姑,你说说?”

    郁姑姑犹豫一瞬,夏心莲张口就想要说什么,郁姑姑怕她出口坏事,连忙按住她,出声道:“外甥媳妇儿,姑姑知道,你一定不是真心想要不敬不孝要赶姑姑走,肯定是有奸人在我们之间挑唆,才会让你和长生误会姑姑,只要把一切说开,我们还是会和好如初的。”

    “奸人?”温良左右看了看,“姑姑说的奸人,是管家吗?”

    就是他!

    郁姑姑打定主意要把责任推到管家身上,此时见温良这么配合,觉得对方也可能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心中有了底气。

    “管家是外人,我们才是亲戚,这远近亲疏,大家心里都有数,是不是?”

    围观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这话好像有道理。

    有一些脑子没被带偏的对视一眼,都在其他人眼中看出了一言难尽。

    手里有契约的下人,和拖家带口、别有用意的亲戚,谁更值得相信,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郁姑姑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又想到马上会来给她撑腰的郁家族人,心中更加自信起来,“外甥媳妇,只要你把那挑拨离间的奸人赶走,我们就还是好亲戚,你也依旧是我郁家的好媳妇儿,长生也不会怪你。”

    温良面上冷笑,心里其实已经把面前这个讨厌的人大卸八块,果然他就不该出来,见到这种人,真的是在助长他心中想要杀人的念头。

    此时,夏识文也领着郁家族人赶来,其中就有和郁姑姑合谋的那位郁七叔。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温良会这么干脆利落不给面子,直接撕破脸赶人,人活一世,都要脸,可当有人不要脸面时,他们还真的不好对付。

    其中辈分最大的人走上前来,站在温良不远处,对着温良冷冷道:“温氏,我郁家娶你回来,不是让你作威作福,六亲不认的!你要怎么对你温家我们管不着,可在郁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他沉着脸道:“翠娘是我安排进郁家照顾郁止的,你现在要赶她走,是对她不满还是对我不满?”翠娘是郁姑姑的闺名。

    和郁七叔对视一眼,郁姑姑心下一安,顶着委屈的面容对着说话的长辈道:“六爷爷,这也不怪外甥媳妇,都是别人挑拨离间,才会让他和长生误会,我们都是亲戚,我又是长辈,怎么能跟两个小辈计较,只要他们道个歉,咱们进去把话说清楚,这事也算是了了。”

    郁家长辈看着温良道:“温氏,你说呢?”

    温良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想的就是把这老头的舌头割了嘴堵上。

    温氏?呵!

    他五指握紧,似乎在艰难忍耐着什么,然而偏偏无人察觉,郁姑姑还在装作假大方,郁家族人也正皱着眉指责温良,似乎要将他钉死在这不贤不孝的名声上。

    温良双眼眯了眯,唇边阴沉的冷笑还没来得及扬起,手便被人骤然握住。

    “没有误会姑姑。”另一道声音自温良身边传来,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他拉着温良,站在对方身前,作保护姿态,“况且,我的媳妇也轮不到姑姑你决定去留。”

    众人眼睁睁看着来人,纷纷瞪着眼睛,只见郁止锦衣着身,玉簪束发,言语理智,举止沉稳。

    分明从前也见过郁家的傻子,分明这傻子的穿着和以往一般无二,可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心中隐隐有个念头。

    不一样。

    不一样了。

    眼前的郁止哪怕隔着老远,众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理智沉着的气质,哪怕看不见看不清,他们也能想到,那人必定有一双睿智的眼睛。

    这人……这人哪里像个傻子?!

    不……他根本就不是傻子!

    众人脑中纷纷闪过这个念头,顿时有人心中一惊!郁七叔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决定放弃了什么。

    郁姑姑离得近,别人看不见的她都能看见,比如郁止那双眼睛。

    不再如从前的幼稚纯粹,而是仿佛装着一切,也看透了一切。

    她心中发颤,嘴上说话也不由轻轻颤抖,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你……”

    夏心莲讷讷道:“……表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郁止,移不开视线,甚至连哭闹也忘了。

    从前的郁止哪怕规规矩矩站在人前,众人也觉得他就是个傻子,现在的他单单一个眼神,便能让人相信,他不傻了。

    郁止并未做多余的解释,他仅仅站在那里,就是所有的解释。

    “姑姑,从前我痴傻时对许多事懵懂不知,如今一朝清醒,倒是能够看清许多。”

    他一边按紧温良的手,不让他乱动,一边对他人道:“我本来想着,只要你们离开,我就可以既往不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们却不依不饶,还要给我媳妇头上泼脏水,你们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不就是看着他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没个依靠,弱小好欺负吗?”

    温良脑袋里冒出了小问号,他不由挠挠头,迷惑地想,自己真的是这人口中那样的吗?

    郁家族人纷纷对视一眼,他们对于郁止的清醒毫无准备,此时见到郁止义正辞严的模样,心中不由犹疑,很有可能是郁姑姑真的做了什么,这……他们还要护着郁姑姑吗?

    郁姑姑也被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问:“你、你怎么会突然好了?这不可能!以前大夫明明说过,你这脑子好不了的!”她怀疑是不是温良让他装的,用来吓唬人。

    郁止失望地看着她,“我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关心的不是我身体如何,有没有后遗症,反而否定我的恢复,话里话外对我的恢复充满了怀疑,姑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才是亲戚,可有你们这样的亲戚吗?”

    “我、我只是一时太过惊讶,失言了,长生你不要误会乱想。”郁姑姑不得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讨好说道。

    心中却是惊吓连连,郁止这有理有据的话无一不是在说明,他是真的不傻了。

    要是傻子不傻了,还有了孩子,他们的打算真的还有可能吗?

    郁姑姑心中忽然萌生出了退意,可她看着周围的围观百姓,以及被儿子叫来的郁家族人,心中惴惴不安。

    她……她还有退路吗?

    当然没有,郁止只是有原则,不是圣父,郁姑姑没做的事他不会强加到她头上,但他们做过的事,他也绝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脱制裁。

    “长生,你何时好了的?”郁家族人问道。

    郁止苦笑一声,似有些难言,“诸位长辈,实不相瞒,晚辈能够恢复神志,还多亏了姑姑一家。”

    郁家族人不解,围观群众也不解。

    他们看戏到现在,心里已经渐渐偏向了郁止,无他,就看这人此时好端端站在众人面前,他们便也知道郁止是真的好了,而恢复正常的他却站在温良身边,指责郁姑姑,显然是其中有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内情。

    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难道郁止还会为了坏人维护对他不好的人不成?

    众人等着,就听郁止缓缓道:“前些日子,我陪夫人在庄子上养胎,管家带着账册找来,将最近两年来,姑姑一家的花用算了个清楚明白。”

    郁姑姑心中忐忑,忽然想要遁地逃走,杀人的事有没有证据另说,花郁家的钱这事……说不定还真有记录!

    夏心莲张嘴想要说话,被她紧紧捂住,就怕她说错话惹了众怒,夏识文心头也是一跳,一事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郁七叔隐隐皱眉,他也想知道郁姑姑一家花了多少银子,想想自己筹谋这么久,却还没能从郁家占到半点便宜,郁姑姑却吃穿用度都花的郁家的银子,心中就有些不爽。

    而他的这些不爽,在从郁止口中听到确切数字后,直接上升到了顶峰!

    郁止从管家手里接过账册,翻看道:“姑姑的衣食住行,金钗首饰,绫罗绸缎,还有表妹胭脂水粉,识文的笔墨纸砚,书画字帖,一系列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七百五十八两,我还抹去了零头。”

    轰!

    人群骤然沸腾起来!

    “三千多两!三千多两啊!”

    “我这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银子,这一家子竟然两年就花没了!”

    “要是有人敢花我三千多两,还在别人面前倒打一耙,我挖他祖坟的想法都有了!”

    众人愤愤嫉妒起郁止和郁姑姑一家来。

    不过对于前者,他们嫉妒之余还有同情,对于后者,则是嫉妒之余还有厌恶和愤怒。

    现在众人已经不想知道郁姑姑究竟有多辛苦,为了郁家做了什么,他们的脑子都被这三千多两银子充满,甚至认为就算这郁姑姑为郁家做牛做马一辈子,也不值这三千多两!

    同样嫉妒的还有郁七叔,他捂着心口,差点要栽倒。

    他从没想过,这一家子竟然能够贪这么多!

    想想自己什么都没拿到,这一家子却山珍海味花了那么多,他就满心不甘,凭什么?!

    这一瞬间,什么同谋什么帮扶全都被他抛诸脑后,脑子里只有嫉妒和愤恨!

    郁姑姑几人恨不得原地遁走,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用了那么多,她还以为顶多几百两,谁知竟然三千多两!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听到这消息,心中也只有两个字完了!

    夏心莲同样惊怒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花了那么多!你们一定是做假账骗人!”

    管家悠悠道:“心莲姑娘,我记账从不作假,你要是不信,大可以亲自看看,上回你娘为了给你治伤拿的二百两,在这儿也记得清清楚楚。”

    “二百两?!不是只有一百两吗?!”她震惊地看向郁姑姑,却只得到了对方心虚回避的视线。

    夏心莲心头一堵!恨意涌上心头!

    为什么明明有二百两,娘却只说一百两?!要是有二百两,她脸上是不是就不用留疤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上前掐住她娘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人群边缘的夏识文见势不妙想要溜走,郁姑姑和夏心莲觉得三千多两太多了不可能,他却是觉得差不多,毕竟其中最花钱的就是他买的那些书画。

    一幅便要几十上百两,他买了不少。

    然而他刚刚往后退,就被两个下人抓住,拖着上前。

    郁止见到众人震惊得差不多后,这才继续道:“因为这三千多两,我整日愁得睡不着,担心家里的银子不够以后的花用,担心养不了妻儿,那些日子,我几乎没休息过。”

    “孩子满月后回家,刚到门口,他们便一拥而上,我本就疲惫不堪,当场被刺激地晕倒,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清醒了。”

    郁止满口胡诌,众人却觉得有理有据,深信不疑,对郁止更加同情。

    被亲戚坑成这样,就算因祸得福,他们对郁姑姑一家的厌恶也不少。

    感受着后腰上某人的小动作,郁止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知道温良自己不耐烦了,郁止便不再耽搁,捡重点的说。

    “我醒来后明白一切,本来想着亲戚血缘的关系上放过姑姑一马,谁知姑姑非但不反省悔改,还倒打一耙,事已至此,我也不愿再忍。”

    “那三千多两银子追不回来便也罢了,但你要害我妻儿性命这件事,我却是要讨回来的!”

    郁止说着脸色微沉,浑身的气势吓得郁姑姑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啊,儿子明明说过不会被人发现的!

    恍惚间,郁姑姑就看到了被下人压着到面前的儿子,看着他毫无还手之力,除了踢打挣扎根本半点办法也没有,她心中就忽然明白了过来。

    凭什么她会觉得儿子做什么都能行?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个儿子,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厉害。

    围观众人也纷纷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一家人花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够,竟然还想谋财害命?!

    他们对郁止现在只剩下同情和怜悯了,这郁少爷实在太惨了,要不是神志恢复正常,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害呢。

    郁家族人也心中不安起来,这事若是真的,难保不会被郁姑姑一家牵连,毕竟人是他们选出来的,这要是说他们合谋,他们根本没证据证明清白。

    郁七叔最为心虚,心虚便容易自作主张,露出马脚。

    在其他人还没表态时,他首先站出来道:“这……长生啊,我们都是被蒙骗的,我们跟这一家子没有半点关系,你可要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啊!”

    他什么都没从郁家得到,现在还要赔出名声和性命?休想!

    很好,郁姑姑也是这么想的,想要推脱跑路,休想!

    反正已经被发现,她也不继续狡辩了,一定要把郁七叔拉下水,“放屁!分明是你跟我们一起想的主意,现在想要让我们负全责,自己逍遥法外,想都别想!”

    郁七叔心中惊疑不定,他想说她没有证据,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郁姑姑究竟有没有藏证据。

    郁止不看他们狗咬狗,只平静道:“有什么话,去衙门县太爷面前说吧,我相信县太爷一定会查清楚一切。”

    事实上证据他都已经搜集齐全,只要交给衙门就足以给他们定罪。

    这是个还算平稳安定的时代,有法度维持秩序,他不想动用私刑,便只好让这个时代的法律惩处他们。

    夏识文跌坐在地,满心茫然。

    完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衙门,郁止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又有不少围观群众愿意为他作证,加上证据齐全,衙门很快拿到了嫌疑人证词,给他们定了罪。

    郁姑姑一家要偿还郁止的银子,还要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入狱,监二十年。郁七叔也没能逃过,好一点的是他没有银子需要还。

    郁姑姑和儿女进去了,夏父却因为什么也没参与而逃过一劫,但他和郁姑姑是夫妻,郁姑姑欠的银子落在他头上,他要还郁止三千多两,卖了他们之前买来的所有东西,也只得到一千多两,还有两千两需要他偿还。

    他还不了,干脆偷跑离开镇子,然而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他双腿残废地爬了回来,从此乞讨度日,这都是后话。

    从衙门出来后,众人散去,郁家族人也再不敢打郁止家产的主意,今日他们丢了大脸,相信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敢出现在人前。

    温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郁止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笑着调笑道:“夫人,若是他人不知道,恐怕要以为你又有了身孕,慈儿要有弟弟妹妹了呢。”

    温良猛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后依旧我行我素。

    温小少爷不知何时来到郁止面前,“喂,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答应给我的银子呢?”

    因为他答应上衙门作证,证实郁姑姑一家在作恶后还想要找茬,郁止答应给他银子作报酬。

    郁止按住温良蠢蠢欲动的手,另一只手随意从衣服里摸出一块银子扔给他,温小少爷拿着银子双眼发亮地跑了。

    温良掐着郁止的腰,咬牙道:“没有他也没问题,你为什么要给他银子?!”不知道那是他讨厌的人吗?!

    郁止心中默默记下自己今天被掐腰的次数,握住他的手道:“有的人得到银子,也未必是好事。”

    没银子的时候能忍耐,有了银子后更多的也是放纵,而放纵的代价,他不一定付得起。

    温良双眼微亮,看向郁止的目光中竟然有些佩服,郁止看见他这目光就有些头皮发麻,因为他知道,这人佩服的一定是他比他更高明的惩治办法,因为这种目光,在温良知道他给温家人下的那种蛊时也出现过……

    郁止有些无语,心中默默扶额,真的,他并不需要这种佩服。

    做坏事做的更好什么的……并不值得骄傲。

    然而这在温良心里,大概就是除了床上功夫外,第二值得骄傲的事。

    果不其然,之后得到温小少爷拿着银子去赌坊,结果欠下了更多的银子,最后连温家的宅子都丢了,一家人被赶出来,温夫人被买入牙行当婆子,温老爷饭都吃不上的消息后,温良看向郁止的目光更亮了。

    虽然觉得有些无奈,但郁止也从中发现了一个好处,那便是温良更听话了。

    似乎是因为郁止在做坏事这方面的能力折服了他,让他打心底里佩服并且偶尔也愿意听一听他的话。

    这让郁止省心不少。

    “爹爹!爹爹!我跟虎子叔叔家的哥哥打架了。”一个小炮仗欢快地从远处飞奔而来,眼见就要扑进温良怀里。

    温良连忙单手抓住他,心中冷哼,谁允许你扑过来的。

    “打赢了没有?”他冷冷问。

    郁慈握紧小拳头,“他比我大两岁,我打不过他!等我再长两岁就打得过了。”

    温良嫌弃地将他丢到一边,“输了还好意思回家?你爹我以前从没输过。”

    郁慈坚定发誓,“我会努力的!”

    郁止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眼皮都要跳得抽筋了。

    一个大祸害还不够,这是要养出一个小祸害?

    这几年他努力教导郁慈不要受温良影响,但这孩子却与温良格外投缘,性情也像了个四五分,若非知道真相,郁止都要怀疑他真是温良生的。

    唯一称得上可喜可贺的是这二人还算听他的话,经过这几年的影响,温良也不会把杀人下毒这些话挂在嘴边,郁慈也只是停留在爱跟小孩儿打架的阶段,并没有发展成犯罪预备役的趋势。

    郁止略感欣慰。

    郁慈眼尖地看见他,当即双眼放光地要冲进他怀里,“父亲!”

    忽然脚下离地,整个人被温良从身后揪着衣领提了起来,丢开他后,温良越过他来到郁止身边。

    “你回来啦!”

    郁止离开家去隔壁县进货,耽搁几天。

    但,这是假的,郁止根本没走,只是假装离开,实则在暗中观察这二人在他走后有没有搞事。

    抓到郁慈跟人打架他就回来了。

    温良伸手要抱他的腰,郁止却抓住了他的手,温柔却又坚定地笑道:“很好,鼓励儿子打架,半个月睡书房。”

    不等温良抗议,郁止便又看向还不到膝盖的儿子,“你觉得自己该做什么?”

    郁慈小手握在胸前,顶着可爱的小脸十分乖巧地说:“儿子……儿子要抄五遍三字经,可是父亲,我手痛痛,可不可以晚点再抄?”

    跟他爹一模一样,也就是看着乖巧。

    郁止没有体罚的打算,“可以,记得自己算利息。”

    郁慈:“……”

    温良忽然满意了,他可没有利息。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郁止并没有从卧室离开,温良以为他忘了要睡书房一事,双眼一亮,也不提醒他,只勾着他往床上带。

    郁止似乎也因为这几日的分离和想念而十分配合,然而当两人衣服都脱了,情到浓时,郁止却骤然从床上下来,“忘了还在惩罚时间,差点犯错,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温良:“……”因为就是想让你忘了。

    郁止却毫不留恋地穿衣出门,去了书房,“早点休息。”

    身体还在激动的温良:“……”

    操!

    经此过后,温良又乖顺了许多,至少没怎么被郁止发现了。

    二人这样逗闹着生活,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们看着儿子长大,看着他成亲生子,看着膝下儿孙满堂,看着对方白发苍苍。

    直到有一日,原本已经下不了床的温良罕见起床来到院子里,让人送了一壶酒,和郁止对饮。

    “这几十年,其实我有点累。”温良缓缓勾唇,“但也很开心。”

    郁止微微一笑,“我知道。”

    要克服杀人的欲望,当然累。

    “你做得很好。”郁止握着他的手,置于唇边亲吻。

    温良也笑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在最后的日子,你愿意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道:“就算你不愿意,现在也只能愿意了。”

    郁止没问什么愿望,只是笑着说:“我愿意。”

    “就算陪我去死?”

    “就算陪你去死。”

    温良望着他,手无力地抬起,试图摸上他的脸颊,“我这一生,直到死亡,才杀了两人。”

    一个是自己。

    还有一个,是他最爱之人。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双眼缓缓闭上,口中最后微弱的声音传入郁止耳中。

    “后悔又不悔……”

    郁止抚摸着他的脸,轻叹一声道:“傻……”

    他既然阻止了他一生不杀人,又怎会在他临终前破戒。

    酒里的药早被他换了,杀人的不是温良,而是他。

    白头偕老,同生共死。

    他心愿矣。

    桃李树下雪满头,终是一世白首。

    “将军!敌军杀过来了,我们快逃!”副将以命相护。

    再次睁眼,郁止面对的便是鲜血满地,烽烟四起。

    第170章 星月寄锦书1

    黑沉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地,血腥味、泥土味、还有那明明不存在,却又仿佛存在于每一缕空气中的硝烟味,一起构成了这样一个残忍杀戮的夜晚。

    喊杀声震天!

    郁止忍着身体上的伤痛,长臂一挥,手中的长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正对着原主副将举起屠刀的敌人,“走!”

    副将死里逃生,又见原本重伤的将军重新焕发出生机,心中的绝望迅速被希望取代,当即拿起刀,策马紧跟上郁止。

    郁止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原主刚刚在战场上厮杀过,受了不少伤,然而敌强我弱,哪怕他再竭力抵抗,也没能挽回颓势。

    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眼下的情况,哪怕郁止能以一敌百,对这场战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何况他这具身体伤得也重,必须及时治疗,否则这个世界也别想着完成任务,直接失败去下一个世界吧。

    “将军,清点过人数,这里有五百四十一人!”副将来禀。

    郁止一边脱掉染血的衣服,一边吩咐道:“原地修整,稍后回营。”

    “是!”

    郁止用稍微干净点的布沾水擦拭身上的伤口,好几处地方都已经血肉模糊,胸口更是有一道差点伤及心脉的伤口,能活下来纯属运气好。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诸国分裂,动荡不安。

    原主所在的国家为周国,他原本是个普通百姓,因为连年征战被抓壮丁,原主在当兵上有些天赋,加上得了人提携,几年时间,便从一介平民晋升到了三品将领。

    然而这三品将领在战场上也不能龟缩幕后,他觉得以前和现在区别不大,除了要管很多人。

    原主只会打仗,不会弄权,也不会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因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被人提携,而自动被归为那位提携他的人一队,也不知道提携他之人的死对头,试图利用他来打击对方。

    这场战役,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输的。

    周国在诸国中地位不低,因而养成了一些人自大的心性,那个设计原主的人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失败,仿佛一个序幕,一个周国被消灭,消失在历史上的序幕。

    很快,攻打周国的梁国很快便势如破竹,攻下了周国大半城池,周国岌岌可危。

    在这危难之际,那些人想的也不是怎么挽回颓势,而是跑路,原主这个将军也被放养。不知何时死在了保护百姓避免被敌国将士欺辱的战场上。

    他一生坦荡,无愧于心,生前唯一的愿望也只有不要再打仗。

    这也成了郁止需要替他完成的心愿。

    “将军,已经派人查探过,云州城破,李将军弃城逃亡。”郁止简单给伤口止血后,副将又前来汇报,他面上难免带上了忧色,他们驻扎的地方便是云城,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郁止闻言却表情不变,似乎并不惊讶也并不担心。

    “知道了。”

    “将军,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副将想着附近的几座城哪里最近最方便最安全。

    谁知下一刻却听郁止冷静道:“回云城。”

    副将:“将军?”

    郁止沉着道:“说好要回营,就不会食言,吩咐下去,让大家吃饱喝足,做足准备,今夜回城。”

    这就是要杀回去的意思。

    五百士兵,回去杀驻守云城的两万大军,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将军,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神,副将心中却莫名充满了信心。

    “是!末将领命!”

    郁止心中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规划,第一步,先从云城开始。

    从古至今,有人的地方便有争端,有国家的地方便有战役,即便是一些和平的时代和世界,也不过是把战争放在了其他方面。

    原主的不想打仗的愿望,郁止只能完成表面意思,可即便是只完成表面上的意思,也需要他做很多。

    按照目前这个世界的诸个国家紧张的关系,想要他们一直维持和平,几乎不可能。

    郁止排除掉这个方法,那便只剩下一个办法,能够完成原主的心愿。

    天下一统。

    郁止心中有了主意,便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是夜,云州城。

    这是一座正在地狱中的城池,梁国士兵进城后便开始烧杀抢掠,城中百姓来不及躲藏逃窜,落入了这群恶魔手中,死伤无数。

    城中一片水深火热,城外的郁止正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士兵进行攻城计划。

    今夜梁国士兵正沉浸在一场大战得胜后的放松中,正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云州城不大,两万大军没有全部在城内,而是五千在城内,五千在城外围,剩下一万驻扎在城外,接应即将到来的其他梁国士兵。

    云州官衙灯火通明,里面尽是戎装大将,此时正抱着酒坛畅快痛饮。

    梁国将军起身招呼:“此番攻打云州能够如此轻而易举,都是诸位将士的功劳,我胡某在此,敬众将一坛!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好!”

    “将军痛快!”

    一群人热热闹闹吃着庆功宴,场内还有不少妙龄女子或哭或笑,或挣扎或讨好,一场荒诞的盛宴。

    忽然,有人停下动作,侧耳细听,“不对啊,我怎么听着像是有马蹄声?”

    身边有人一拍他肩膀,大笑道:“那周国援兵刚到黎城,听说我们已经占领了云州,立马不敢来了,就凭云州逃走的那几个孬种和虾兵蟹将能成什么事?有事也有外面两万大军顶着,咱们今晚可是要畅快过了这庆功宴!”

    那人闻言觉得说的也对,便不再纠结,继续饮宴。

    然而没过多久,忽见一小将慌忙前来,“不好了将军!将军不好了!有敌袭!”

    梁国将军霍然起身,抓住他问道:“在哪儿?来了多少人?”

    那小将大喘着气,“回将军,在城外,听动静,恐有万人!”

    “哪来的援兵?”

    “城外的驻军在做什么!一群废物!”

    “将军,不能耽误。”

    地下颤动不止,梁国将军不是自大狂妄的无脑之人,他扔下酒坛,抽出腰间的长刀,“走!随本将军擒敌!”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然而还没与大军汇合,就见前方冲出来一群陌生士兵,也不知他们何时又以何种当时到的这儿,到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双眼充满了士气和杀意。

    唯有为首那人,分明双眼平静,看不出驰骋沙场的嗜血杀气,却无一人能够将他无视,气势迫人。

    “你们是谁的兵?”这群人没穿盔甲,梁国将军直接将他们认成自己人。

    为首那人微微一笑,似解释道:“我的。”

    说罢,梁国将军来不及反应,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下一刻,他的视线就极速下坠,最终落在人脚上,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他的视线在下坠,而是他的脑袋脱离了身体,落在地上。

    他死了。

    “敌袭!敌袭!杀!”瞬间的震惊后,其他将领也纷纷反应过来,急忙拿出武器要反抗,然而,晚了。

    一刻钟后,地上躺了一群尸体,将领全灭,梁国的士兵仍未赶来。

    想到进城时看见的城中惨状,郁止便对地上这些人同情不起来。

    不多时,他副将策马而来,“禀将军,末将不负所托,带来了黎城援军!”

    “嗯,把梁国将领和随行大臣以死的消息放出去。”郁止淡淡吩咐道。

    手上身上又染了鲜血,有些粘腻,他不喜欢。

    “是!”

    黎城援军也不过数千人,原本对付梁国的两万士兵还有点吃力,然而梁国士兵群龙无首,又因为听说将领全灭,心中恐慌,没用多久,便四散而逃离开了云城。

    郁止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梁国士兵,眼中无悲无喜。

    他早已见惯了生死,虽说他本人喜欢和平,不喜杀生,可在不得不杀生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有所顾忌犹豫。

    现在的杀戮,为的是以后更长久的和平。

    不破不立,不外如是。

    身后的云城一片残破荒芜,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即便建筑能恢复,身体的伤痛能消除治愈,可人心之伤怎么恢复的毫无痕迹?

    “将军,李将军前来请罪。”副将前来汇报。

    “哦?他在哪儿?”郁止眸色未动。

    “在将军府前厅,负荆请罪。”

    “带我去见他。”

    一刻钟后,郁止在将军府见到了那位弃城逃亡的李将军,

    这位李将军原本比他高半级,也是因为这半级,每每出战时,都是原主冲锋在前,他捡漏在后,美其名曰压阵,稳定军心。

    然而实际为了什么,众人都心照不宣。

    此时见云城收复,逃跑到一半的李将军又匆匆回来,他舍不得官场地位,舍不得荣华富贵,为此,他甚至愿意在比他官职低的郁止面前服软。

    “郁将军,李某白日守城,孤立无援,正要去邻城求援,却不想中途迷路,以至于只能一无所获地回来,好在云城平安无事,否则李某难辞其咎!”

    “李某办事不力,愿意按军令处置!”

    按军令处置,也不过是打几十军棍,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这人打着好算盘,也是仗着在这云州,就他军衔最高,郁止拿他没办法。

    郁止缓步来到他面前,负手而立,低头看着他,淡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李将军听他一口一个你,心中不悦,却碍于自己有错,暂时不好追究,只能暂时忍下,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要让这姓郁的好看。

    “郁将军……”

    “你说云州平安无事?”郁止打断他的话。

    李将军心说他一直说这个做什么?皱眉不悦。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被郁止揪着身上的绳子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李将军顿时心中不悦,还有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郁止,你要干什么?!你胆敢以下犯上?!”

    然而无论他叫嚷什么,郁止都无动于衷。

    他单手将李将军拖到大街上,踩着他的脑袋,“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平安无事?”

    云州城内,入眼皆是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许多百姓和将士的尸体未来得及收殓。

    李将军心中恐慌,直到被郁止踩着脑袋,他才真的反应过来,郁止真的敢……真的敢以下犯上!

    “郁将军……我、我也只是无能为力,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会向朝廷禀报你的功绩!一定会替你多多美言!”

    郁止对此并不感兴趣,“我不需要。”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尽全力做到!”

    郁止唇角微勾,却不带半点温度,“用不着那么麻烦,你能做到。”

    李将军松了口气,然而不等他这口气松完,脖子便一凉,鲜血四溅!

    耳边还传来郁止迟来的话,“只要你赎罪。”

    求生是人的本能,可想这人一样,为了求生而罔顾一城人生死,为了制造混乱而让人在他走后主动开城门的人,死不足惜。

    副将看着地上的尸体,担忧地看着郁止,“将军,您无诏越级杀人,只怕朝廷不会轻易放过。”

    要是朝廷有人来查,他愿意为将军顶罪。

    郁止面上不见半点担心,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仔细将手上脸上的鲜血擦拭干净,鲜血污染了素白的手帕,他随手一丢,手帕便飘然落下,盖住了李将军的头。

    “不必担心,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有那个机会。”

    现代

    s大历史系

    台上的教授点开ppt,“今天这堂课我们继续讲古代名将,乱世多名将,上节课我们已经讲过了七国争霸时代,今天我们讲另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乱世,提起这个时代,大家不免会想到一个最耀眼的名将……”

    话音未落,底下便有人主动说出了人名。

    “郁止!”

    教授无奈一笑,对于每每讲到这儿,都会有人主动代答的情况也习以为常。

    无他,实在是这人太过出名,无论是什么文学作品,还是电视电影,都经常出现他的名字和故事,所有的现代人,都从小看他的电视剧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课本也缺不了他。

    纵观他们数千年历史,能够与他比肩的名人实在不多。

    听到这儿,课堂上玩手机的也不玩手机了,说小话的也不说小话了,纷纷聚精会神地听教授讲课,手机录音走起。

    前排座位,有一个年轻男生正在奋笔疾书。

    “纵观郁止的人生,我们不难看出,他一生有两个阶段,以云州之战为分界线,云州之战前,他奉行忠君报国的理念,一心只为行军打仗。而云州之战后,他却逐渐从一个只会领兵打仗的将军,逐渐往一个合格的权臣政客转变,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拢边境势力,以军权压制皇权,开始了他收服诸国,权倾天下的一生。”

    “以他的人生经历,其实以权臣称呼他更合适,但我更喜欢用名将称呼他,因为他是亲自上阵,真正领兵将这个天下打回来的,云州之战后,他手下无一败绩,他的军事素养在当时几乎无人能及。”

    “而在打下整个天下后,他并未接受众人的拥立登基,而是扶持幼帝,自己则在教成幼帝后,沉溺于游历天下,走遍世界,只在朝堂有动乱时出现主持大局,周国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教授,既然男神那么能干,他为什么没有直接称帝?自己做皇帝岂不是更好?要是有他在,说不定周朝历史不止三百年。”有学生发问。

    教授对此也没有肯定的解释,“正史上对此并无记载,不过,我们可以根据他的经历行为推测出他的为人性情,许多人都倾向于他自己不爱权势名利,因为有史料记在,他打下天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天下太平,不再起战争,那可以推测,打下天下后,他也不再执着于权力,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前排原本在奋笔疾书的男生忽然停下笔,抬起头,看着讲台上的教授,“老师,我也听过一个说法,野史上有写,将军在统一后沉迷游历天下,是因为他在找一个人。”

    一说起这个,学生们便热闹了起来,一个个兴奋地附和:“对对!电视剧里就是那么演的!”

    “我也看过,里面说将军除了打天下外还要寻一人,但是一生未寻到。”

    “好想知道那人是谁,会是他妻子吗?将军从军之前是不是有心上人,但是因为战争分别,一生没能找到?”

    “不行,光是想想我都觉得难过,我男神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受这种苦,要是我能穿越过去帮他就好了。”

    眼见着课堂要变成菜市场,教授不得不制止道:“大家都看的野史和电视剧,不要太当真,历史真相我们很难找到,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们也无法阻止,如果大家真心喜欢这位将军,那就接着跟随我,进一步了解他吧……”

    一堂课下来,前排那位奋笔疾书的男生终于停下笔,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迎面就看见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年轻男生,对方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听你同学说,今天的课讲郁爸爸,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叶逐月推开他的手,“有事说事,我很忙。”

    周颂垮着脸道:“不是吧,你一个历史系大一生能忙什么?我大三都比你有空。”

    叶逐月和周颂是发小,关系很好,两人一边往食堂走,一边说道:“下午我要参加一个拍卖会。”

    行了,都不用继续说,周颂就知道那拍卖会上有什么,一定是和周朝有关的东西。

    他这位发小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周朝的那位一统天下的将军,虽然他知道那位是真的厉害,也真的有魅力,且令人敬佩,但像叶逐月这么专一且热情的喜欢,他还是不太能理解。

    几千年的历史,千古风流人物,却对谁也不感冒,只单单喜欢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比如他喜欢纸片人老婆,就养了好几个游戏,就算偶像和老婆不一样,那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吧?

    叶逐月并不关心发小的困惑,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他喜欢那个只存在于历史里,甚至连真正样貌都不知道的人,他知道还有千千万万人也喜欢他。

    但叶逐月总觉得,不一样的。

    这是不一样的。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将这种感觉放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说。

    左右前面的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后面的几十年,继续安安静静地喜欢下去也没什么。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阴曹地府,说不定等死后,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他呢。

    叶逐月微微一笑,平静又乐观地想着。

    下午,叶逐月到了拍卖会现场。

    周颂看了看四周,发现来的人不少。

    “看来这里真的有好东西。”

    他转头又问叶逐月,“你带了多少钱?够吗?不够我借你。”

    叶逐月小声给他报了个数字,周颂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整颗心都被羡慕嫉妒恨充满,他酸里酸气道:“为什么你有那么多钱?我们还是不是小伙伴了?”想当初小时候叶逐月没零食吃,还是蹭他的呢。

    当然,也是因为叶家认为零食属于垃圾食品,不给孩子买。

    叶逐月平静许多,“我从小攒的零花钱,还有投资理财的钱,我成年后,爸妈把分红也给我了,我哥也经常给我打钱。”

    此时此刻,周颂只想说:“我们不一样!”

    他从小就存不住钱,这习惯长大也没改变,因此他爸妈只每个月给他打钱,多了都放他们那里。

    发小比自己小两岁,却已经实现了财政自由,他心里羡慕极了。

    拍卖会开始,叶逐月的注意力一直在拍卖品上,却一直没出手,就在周颂以为他要空手离开时,一个新物品终于吸引了叶逐月的注意力。

    他以高于起拍价五倍的价格,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雕花盒子。

    “你买这玩意儿,它是能用还是怎么?不觉得放桌上都占地方吗?”

    这盒子长三十厘米左右,宽十五厘米左右,高十厘米左右,算不上占地方,但也绝对不小。

    叶逐月却很喜欢,他抚摸着木盒上面的双鱼雕刻,红漆雕花,精美无比。

    “它很漂亮。”

    漂亮到像是婚庆用品。

    说不定,它背后还有什么故事呢。

    周颂想了想也对,笑道:“这东西就是周朝那会儿的吧?说不定还真那么巧,是你偶像送给传说中那位心爱之人的呢。”

    叶逐月:“……”

    他随手将今天课堂上随意画的一幅简笔画丢进这木盒里。

    “现在它是我的了。”

    “将军,云州已经整顿好,周围的三城也已经被咱们掌控,朝廷那边恐怕要坐不住了,今天是第三道圣旨,要您进京。”副将语气担忧道。

    郁止在看书,边城不好找书,更不好找人,这里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梁国那边他也给人找了事做,暂时应该没空出兵。

    “好,准备回京。”

    副将满腹担忧地下去了,回京?只怕是鸿门宴。

    离开云州时,云州百姓皆出城相送,郁止推脱不得,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事实上,这也没多少人了。

    “将军救云州之功,云州百姓铭记于心,今日送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百姓托老朽送出一礼,此物乃众云州百姓共同制成,望将军莫要嫌弃。”

    老者双手捧着一物,上前奉上。

    看着上面盖着的红布,郁止原本想要拒绝的心,忽然转了念头。

    “多谢诸位,郁止收下了。”

    红布揭开,赫然是一个红漆双鱼木盒,待郁止接过,那盒子上的双鱼便似活了一般,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