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第一日,城门外从一大早就聚集了很多人,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许多听进了宣传小队的话,挑着家中的东西从天还没亮就开始从周围的村庄赶过来的村民都等在外面。
一来到城外,看到了城墙下搭好白的医帐,他们的心才踏实:“这么多医帐,看来今日来坐诊的一定有很多大夫。”
“我们城里有这么多大夫吗?”
城里的三家医馆,坐诊的大夫有数,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设立那么多医帐,哪来那么多大夫哟。
“说起来,不知道那位宫里来的太医,是坐在哪个医帐里呢。”
“你想去看啊?昨日来的那些边军不是说了,这位大人只接要命的疑难杂症,你这样活蹦乱跳的怕是进不了他的帐子。”
“去你的,我也没想着要大人给我看诊,就是想看看这宫里来的大人物长什么样……”
除了听宣传小队的话挑了东西来卖的村民,早早聚集在这里的也有许多一看就生了重病的人,有被搀扶着走来的,还有被抬着来的,一来周围就弥漫起了久病的药味。
这些病人也知趣的没有离那些来做生意的人太近,只是远远地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然后以渴盼的目光望着还没开启的城门。
一个抱着女儿的妇人安慰小女儿道:“快了,很快门就开了,救命的大夫就要出来了。”
也有背着母亲来的汉子在地上铺好了布,把人放下道:“娘别怕,惠民堂的两位大夫听说最擅长治我们这样的病,往日我们求不到,今日却是一定有机会的。”
同样的话语发生在许多处,基本上每一个今日来求医的人都明确了自己想要去哪个大夫的医帐里看诊。
那位游太医他们当然也是渴盼一见的,但却没有人是绝对奔着游天来的。
他接诊的条件很苛刻,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
能不能得他医治,就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在众人的等待中,城门比平日早了三刻开启。
伴随着沉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等在外面已经摆起了摊档做起了生意,在城外这条大路上形成了一个小型市集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听着里面由远及近传出的马蹄声。
“来了来了!”
“大夫们是要出来了吧!”
为了今天的义诊,将军府一早调集了将士来维持秩序,并负责搬运义诊的各种物资。
他们开路,犹如一阵疾风,沉默而迅猛的来到了城外,将成箱成箱的药材全都搬了出来,又生起了炉子,在背风处排成几排,这就是用来煎药的地方了。
跟在他们后面,从不同的方向汇集过来的才是三家药堂的马车。
等在外面的所有人目光都亮了起来,他们识得的字虽然不多,但是回春堂、惠民堂的标志他们却是认识的。
等到一位位或是年长或是年轻的大夫从马车上下来,进入写了各家药堂字号的医帐,在里头坐下。摆开架势准备看诊时,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欢呼——
“真的是这几家药堂的大夫!”连回春堂的车老大夫都出来看诊了,那些来村里宣传的边军军没骗人!
“走,我们过去!”“赶紧的过去——”
先前来到这里,并没有人在外面告知他们要如何排队,所以那些带着病人的家属全都本能地想要抢在最前面排过去,以免错失机会。
这些来看病的人一动起来,原本安静的场面顿时就乱了。
昨日在城中义诊时已经见识过那些朝着他们药堂涌来,试图抢占位置的病人的大夫们看到今日更多的人潮,都忍不住面皮抽了抽。
幸好少将军安排的那些将士不是吃素的。他们守在最前面,犹如一堵人墙挡住了这些想要朝着医帐拥挤过来的人。
见到他们身上穿着的铠甲和手中的兵器,原本想要争抢到前面位置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停下来,被后面的人一挤,两边的作用力相互碰撞,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竟形成了一股海潮般的波浪。
有人被挤得叫出了声,但这也让他们的冲击停了下来,让挡在医帐前面的将士充满威严的趁势发出了警告:“全都不要挤,依次排成长队,要去哪位大夫的医帐前看诊就排在哪条队伍里!”
“谁要是敢乱挤乱撞,我们就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听到了没有?”
将士们的声音在清晨的城外回响,充满了震慑力,令先前混乱拥挤的人潮全都平静了下来,然后缓缓散开。
汇入他们之中的将士开始了指挥,让他们排成了长而整齐的队伍,这样一来便秩序井然了许多。
见状,从另外两座城赶过来,第一次见这阵仗的大夫们也松了一口气。
很快,那些排在最前面的病人就被带到了医帐前,战战兢兢地坐下,几家药堂的大夫们也进入了状态:“得的什么病?先坐下吧,我给你把脉。”
义诊一开头,很快就进入了正轨,外面的守着的将士要做的也就是穿插在人群中,不时走动,维持一下秩序。
而那些先来到这里摆开了摊档的村民也终于正式开张了。
不管是其他在这个时候到来准备进城的人,还是那些在排队等待的病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而见到往日安静的城外竟然聚集起了这么一个市集,城门入口的大道两旁还有这么多的摊档售卖食物,摆摊的人又不吝惜力气的吆喝,于是不少人都朝着这些摊档聚集了过去,买了不少吃食,甚至后面推着菜来卖的附近菜农都选择了直接在外面摆摊,不用进到城中去找买主了。
城外彻底地热闹起来,相比之下,城中的大将军府就要冷寂许多。
从昨天半夜听到派出去的队伍传回消息,夫君匆忙起身穿戴盔甲,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军队朝着厉王殿下身陷的地方赶去之后,张少夫人就没有再合过眼。
原本藏在水面下的暗涌激流就这样在这座城中展开了,而为厉王殿下跟永安侯提供了线索,并打算在适当的时候跟夫君说明真相的她却没有机会在他离去之前同他挑明一切。
张少夫人几乎可以想象在,见到厉王殿下之后就要毫无准备直面这一切的夫君会陷入何等的动摇跟崩溃。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昨夜能和他一起去,然而不行,因为今日城外还有义诊,将军府也需要一个女主人来主持大局。
所以张少夫人按耐住了焦急的心情,如同她应当做的那样坐镇府中,掌控一切,确保在自家夫君和厉王殿下他们回来之前一切无虞。
至于赵西席,此刻也早已经被她安排的人把控在了府中,还有其他属于公爹的人手,全都被用不同的名义限制了行动。
他们当中或许有人猜到了什么,但什么也做不了,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而听着外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汇报回来的义诊状况跟物资消耗,还有少将军的队伍有没有回来的消息,张少夫人心中的情绪也渐渐沉降下来。
“游太医还没有去医帐吗?知道了。”其他的消息都罢了,游天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现身这一点,张少夫人还是有些意外的。
按照约定,游太医是要留在这里的,今日的义诊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可他却没有及时现身,这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张少夫人想着,朝着一旁侍立的大丫鬟看去,大丫鬟上前一步,禀告道:“昨夜少将军出城的时候,城外正好有人送一名性命危急的产妇来,护送她的是去往张家村的队伍里的其中一名将士,叫了游大人去接诊。”
游天深夜在驿站里被叫醒,匆匆来到城外接诊了袁三娘,带着他们回了驿站,足足耗费了一夜时间才把这个产妇保下来。
大丫鬟道,“现在游大人没能一早出现,可能是因为还要看顾这个病人,毕竟他的徒弟不在身边,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原来如此。”张少夫人点了点头,今日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不是那日跟永安侯接触的那个,所以她不知道游天身边跟随的药童的真实身份,所说的徒弟指的自然就是永安侯了。
永安侯不在,是跟厉王殿下一起去搜寻那些异教徒了,如此亲身犯险,就算她在各种传言当中被传得何等厉害,一身所学又是何等的神乎其迹,也改变不了她比自家的那些妹妹还年少的事实。
张少夫人心中不免因此生出了些新的担忧。
只希望夫君的驰援及时,厉王殿下和永安侯都不要在那里遭到什么损伤才是。
“派些人去驿站,看看游太医有什么需要。”
就算要看顾那个生命垂危的产妇,今日不能去出席义诊,也不能由游太医一直自己看顾,毫不休息。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大丫鬟领了她的命令,这就从府中点了两个机灵的生产过的妇人,还带上了从府库中点出的一些药材,亲自往驿站走一趟。
义诊开始的第二天,游天居住的驿站外面反而清净了许多,得了棘手的病症要前来求医的病人前些日子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而从三家药堂的大夫正式参与义诊开始,不那么严重的病人就朝着他们那边去了。
除了昨夜被叫醒,亲自去城门外接了这个情况危急,由松意先行处理过的产妇之后,他就没有其他病人了。
经过昨夜的诊治,产妇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现在游天心中所想的跟张少夫人一样,都是想知道另一边的情况如何了。
如果不是他要在这里坐镇,不能一起去,那昨夜在接诊完这个产妇之后,他就会追上张少将军一起过去了——就算那边没有什么他要对付的强敌,赶到之后他还是可以帮忙救治伤者。